“兄臺等什麼呢?”雲裳往前走了一步,笑問。
很明顯這些人並不是前來護駕的官兵。雲裳走這一步之後,已經到了何蕊珠身邊,壓低聲音道:“帶陛下先走!”
現在只能相信他了。她不會武功,在這樣的環境中只能是累贅;那個領他們到了此地的店小二還不知道是敵是友;回到密道里只能等着被甕中捉鱉,現在只盼何蕊珠武功高絕,來個以一當百大顯神威,趕緊能帶鳳紫泯離開,召得羽林禁衛軍大營前來剿匪。
那人聽見雲裳問話,也是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面對這麼些人這樣的逆境,雲裳居然還能夠如此鎮定自若。不過那人很快接話:“當然是等公子你啊!兄弟們在這裡等了一個多時辰了,就等着請公子回去做客!”
******************
雲裳特意拖延時間,爲的就是讓何蕊珠尋找機會帶鳳紫泯離去。
這次鳳紫泯執拗着要和火蓮教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她幾乎算得上置身事外的。一直以來都是羽林禁衛軍主持大局,有什麼事情和鳳紫泯直接彙報;所以羽林禁衛軍的兵力部署,情報策略,她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羽林禁衛軍今夜安排人馬喬裝圍住了那個小鎮,只等火蓮教的“大人物”到達,一網打盡。
她對何蕊珠的能力還是相信的,只是不願意鳳紫泯留在富貴客棧,怕刀劍無眼,萬一誤傷而已;卻不料火蓮教的能力可以強到這個地步,對面的黑衣人少說也有數百人,連人帶馬,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小鎮外,竟然沒有驚動不遠處的羽林禁衛軍大營麼?
不想在這個時候對何蕊珠表露出太多不滿,她再度掃一眼這個羽林禁衛軍的臨時統領,示意他帶着鳳紫泯快走。
鳳紫泯踏上一步,輕聲道:“孤不會先走。”
何蕊珠卻只是猶豫。
雲裳嘆息一聲,再看何蕊珠一眼。此時再走,已經晚了,那爲首的黑衣人揮手處,刀槍手退後,換上了弓箭手,十幾步的距離,火光中寒光閃爍,箭尖直指幾人,冷意森然。而何蕊珠縱使武功再高,能夠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路來,卻不能保證萬箭臨身之際,可以護得鳳紫泯不失。
“誰也別想走。”對方的那人恣意大笑,回手摘弓搭箭,“咄”地一聲,利箭破空,直入三人面前的土地之上。
箭尾索索抖動,猶自帶着餘勁。
而云裳這邊的三個人,都是動也未動。
這等威懾之舉居然失去了效力。對面黑衣衆人再次投來詫異目光。
鳳紫泯是素性沉穩。天子威儀,就算這箭真的射到面前,自有護衛去擋,他本身萬萬不會失了身份去躲箭支;何蕊珠則是藝高膽大,早知道箭矢去向,沒有必要去躲去擋;只有雲裳,箭來時是不及反應,箭入土之後是沒必要反應。蹙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至於那個店小二……早已不算雲裳這邊的人了,黑衣人出現之後沒多久,他便悄悄溜往了對面隊伍當中,明顯地是個多面的間諜,他倒是沒有趁亂偷襲雲裳三人,而何蕊珠擡劍護住鳳紫泯,也並沒有阻止那店小二地離開。
不過,雖然威脅無效。對方還是進一步提出了條件:“把武器扔了,一個一個走過來!”
鳳紫泯沒有動作,何蕊珠也不動。
只有雲裳,似乎才反應過來。騰騰退後了兩步,驚懼問道:“這位兄臺,不是說請去做客麼?”
雖然依舊算不上正常地反應。畢竟有了些成效了。那黑衣人似乎很滿意,笑道:“正是請幾位去做客!會有好酒好茶款待,幾位隨我們去了便知!”
“是誰請客?請的誰?不會認錯人吧?”鳳紫泯忽然道。
“自然是我們家公子請客,請幾位從御舟上下來的客人,可有認錯?”那人回答着,笑容滿面,很享受這戲耍對方樂趣的樣子。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忽然夜空中絢然一亮,衆黑衣人不約而同轉向身後望去,卻見煙花一朵。冉冉空中綻放。
與此同時。雲裳向後一竄,鑽入了草棚密道;何蕊珠拉着鳳紫泯。隨後躍入。
這不過電光火石一瞬,黑衣人反應過來放箭之時,林林箭雨卻都只射在了封住地道口的石臺之上。
“配合默契啊!到底是在一起住過的!”雲裳驚魂未定,已經靠在密道內的石牆上,拍着何蕊珠地肩頭感嘆,“最怕何姑娘你不能明白我的暗示!”
鳳紫泯皺着眉頭看雲裳的手,問:“來的是你的人?”
外面廝殺聲響成一片。已經不是方纔圍困三人時小打小鬧遊戲一樣的場景,戰馬悲鳴,哀嚎遍地,血腥味陣陣襲來;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的的真真地戰場廝殺了。
“不是臣的人。”雲裳斂起笑容,能和那些黑衣人拼成這個樣子,至少也有幾百的人,她雲裳已經不是武將,哪裡能夠有自己的武裝?“臣想,應該是銅陵知縣駱行知去石埭調兵丁運糧,正好路過此地,趕上了救駕吧?”
這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地典型。鳳紫泯明白駱行知爲何而來,雲裳施放暗號拖延時間他都看在眼裡,但他自然也不會去追究雲裳私調軍隊的責任;嘆口氣,把目光轉向守在密道口的何蕊珠,暗暗心驚於羽林禁衛軍在此事上地大失水準。
“嘭”地一聲,那堵住密道口的薄薄石臺終於被撞裂,人影飛入的同時被何蕊珠一劍斬斷成了兩截。血飛濺出來,染紅了石壁,也染紅了衆人的眼眸,外面那場廝殺,慘烈至斯,竟已經不是幾人估計的幾百黑衣人和駱行知帶來的石埭兵士的戰鬥,喊殺聲從四面八方而來,而火光,已經映紅了半個夜空。
何蕊珠沉着臉稟報,“是小鎮周圍佈下的羽林禁衛軍開始行動,火蓮教來地人比我們估計地多很多;不過只是增加他們死亡的數字罷了;三千禁軍本來是在九華山候命,現在也緊急赴援,完全可以做到把火蓮教的人一網打盡。”
的確,僅就目前的戰況而言,就是一邊倒的情勢了。那些黑衣人雖然戰鬥力不弱,可駱行知帶來的官兵人數不少,又不斷有羽林禁衛軍的官兵趕到加入戰團,幾百的寇匪已經快不夠殺,只剩下數十名武功高強的還在負隅頑抗而已。
在石臺破裂之後,立刻有羽林禁衛軍認出幾人,匆忙趕來護駕,剎那間布成方陣,將三人護在當中。
然而隨即,驚呼出聲!
一柄短匕,寒光爍爍,已經架在了雲裳頸項之上!
拿着匕首的人,赫然便是那位店小二;他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是羽林禁衛軍的服飾,混跡人羣之中,倒沒人想到會有此一變。
何蕊珠揉身便要上前,卻被鳳紫泯一把攔住。這位大鳳朝天子,第一次在臣屬面前失了沉穩端莊,啞聲問道:“你待怎樣?”
******************
雲裳醒來的時候,首先嗅到的是濃郁的藥香。睜了睜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只見四周紅彤彤的一片。
有一瞬,雲裳幾乎是以爲戰場上的血遮住了雙瞳,然而冰涼又柔滑的觸感提醒她:那不過是一塊紅綢罷了,繫住了她的眼眸,結釦垂在腮邊。
動了動,發覺手腳也都被縛住,但大概也是柔軟的織物,並沒有讓她覺得過分難受;而身子下面,應當是牀褥。
也就是說,她被人綁在牀上了,這個事實,讓她心驚。
中斷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果園邊的草屋附近。那時候,她被富貴客棧的店小二制住,而鳳紫泯怕她受到傷害,制止了何蕊珠動武的念頭。
然後呢?……她聽到那個店小二的聲音在耳邊傳來,要求放了那些黑衣人,要求提供馬匹,接着她就被利刃脅迫上馬;再然後,她找了一個最佳的機會,翻手將指環上的毒針刺向店小二裸露的手腕……再再然後,被綁縛着在這裡醒來。
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若不是親眼看到那一面倒的屠殺,目睹火蓮教血淋淋的慘敗,她會以爲,火蓮教的這個對手,十分強大,強大到,可以窺測人心。
四下裡並不是完全安靜的。雲裳咬咬脣,努力使自己從醉酒的暈眩中清醒一些,用心去體會,雖然附近沒有察覺到有旁人的存在,但隱隱地,卻聽得見人喊馬嘶,遙遠地依舊有戰場的感覺。四周藥香馥郁,卻不像是熬煮中藥的氤氳,卻彷彿香料焚燒時的熾烈……驀地靈光一閃,雲裳知道這是哪裡了,富貴客棧的地下!
難怪空氣隱隱讓人覺得燥熱。那地面上的客棧只怕已經成了火海了吧?燃燒地藥香應該是從透氣地孔道傳入。而她昏睡也應該並沒有持續多久,廝殺還在繼續着,不知道火蓮教還會不會有什麼進一步的招數,不知道鳳紫泯會對她的被俘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遠遠有腳步聲傳過來,雲裳立刻豎耳傾聽,努力想對自己所處的狀態多一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