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笑?!聽壁角捉姦情麼?”雲裳地臉上氣憤之色不減。“捉到了麼?滿意了麼?還是自己被我捉到了?!”
她有些兇巴巴地,矛頭對準蓮準。然而那惡意地神色語氣,分明是將何蕊珠也包含在攻擊範圍了。這讓何蕊珠不禁打了個寒噤,雖然雲裳在朝中以“奸佞”聞名,但人物看起來總是溫文而陽光的,倒從未見過她這般氣勢。
蓮準依舊笑着,望向何蕊珠,“怎麼樣,我說你會惹禍上身的吧?”
“現在我說的是你!”雲裳冷肅着面孔一本正經,“至於何首領,就算他竊聽我的談話,和你的姦情被發覺,又有什麼理由讓我對他發怒?更不會惹上什麼禍端!”
話雖如此,然而被雲裳眼風一掃,何蕊珠還是感覺到絲絲寒意。還沒等雲裳那句“不過還是要麻煩何首領先回羽林禁衛軍,我蓮心小築似乎沒有邀請過何首領大駕”說完,他已經迅疾地向蓮準告退,又一次毫不猶豫地在兩個人的視線中消失。
雲裳“目送”何蕊珠離開,再回眸看看猶自帶笑的蓮準,“啪”地一聲將手中銀燈摔在桌面上,忿忿地道:“蓮準,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爲很讓人厭惡!”
那盞小燈雖是極爲精巧的防風設計,但也禁不住她這樣一摔,小小的燭焰顫了幾顫,滅掉了。
蓮準扯了扯微露的領口,輕笑道:“雲裳小美人兒,有些冷呢……你若不將門關好,就回去陸慎那邊吧……”
“陸慎已經走了。”雲裳打斷他,猶豫一下,真的回身去將門關掉,連簾子也落下來,遮住外面的點點星光,也將整個屋子恢復成原本的黑暗和密閉,只有方纔何蕊珠偷窺的位置窗紙一角微微掀起,露進一縷清光。
“你還真是……”黑暗中聽見蓮準嘆着氣的輕笑聲,“雲裳小美人兒,你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讓人想歪麼……我可不可以認爲……在陸慎和我之間,你選擇了我這邊?”
“什麼這邊那邊?!”雲裳依舊是嗔怒的語氣,卻因爲這黑暗的曖昧而帶了一絲不確定,“我是來繼續上次的質問的!告訴你,你的作法讓我不能接受!蓮準,麻煩你停止你自以爲是的所謂助我完成心願吧!你的行爲已經變得讓人很厭惡了知不知道?!”
黑暗中看不到蓮準的表情。這麼長時間朝夕相處,雲裳和他之間從陌生變得熟稔,連行事的態度都變得有些相像起來;上次他才用近乎“惡毒”的語言傷害過雲裳,剛剛沒有幾天,就被她用同樣有些過激的詞句還擊回去,算不算一報還一報?
“你說的,該不會是偷聽的事吧?”蓮準開口,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來。
“當然不是。”雲裳仰起頭,若是這時可以藉着星光細細打量,應該可以在她臉上看到那種被稱爲“倔強”的表情。“我一直很奇怪你爲什麼打定主意要趕我離開。那一次你說過之後便一直努力去做了是麼?那次入宮你和鳳紫泯說了什麼?讓他這麼長時間一直躲着我?讓他在王閣老和我之間如此猶豫不決?這次你居然又說動了陸慎,讓他來勸我離開朝廷麼?我一直真的很奇怪是什麼讓你忽然如此絕情,”
“怎麼會是絕情?”蓮準又恢復了那種輕佻的笑意盈盈的語氣,“上回你也這樣問過我,而我不是給了你理由麼?再說,我也一直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不是麼?我最渴望的,還是和小美人兒你一起浪跡江湖啊……想想,多麼浪漫,多麼唯美,一身輕鬆雙宿雙棲……”
他這樣說的時候,已經往雲裳身邊欺過來,光線闇昧看不清表情,卻似乎能夠聽得見心跳和呼吸,體會得近在咫尺的溫度,嗅得見彼此清新的氣味……雲裳退後一步,有些懊惱,早知道就小心些,不將那盞小燈弄滅,如今這樣的情境,竟似更容易被誘惑了呢……
“蓮準!”雲裳盡力讓聲音冷冷地,充滿了譏諷,“我真是不敢相信呢,羽林禁衛軍都指揮使大人居然也可以這麼偉大,這麼善良麼?!爲了能讓我得償所願,甚至能給皇帝陛下下藥是不是?還用心良苦地促成我和陸慎,要讓我遠離鉤心鬥角遠離血雨腥風,過開心快樂的日子去,羽林禁衛軍都指揮使能做出這等舉動,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
“只可惜,沒人會領你的情。”她這樣說着,袖子一甩,恰好拂在方纔那盞小銀燈上;於是小燈然落地,帶來叮咚咚一串脆響。“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隱忍,萬般辛苦都是爲了我,而我卻並不明白你的苦心,這樣忍辱負重一般的舉動,會不會讓你覺得很有快感?覺得滿足?”
她越說越怒,剛剛踹門而入的氣勢又重回她的身上,“你覺得是對我好,其實你想沒有想過我到底願不願意按照你的安排去做呢?!告訴你,我有自己的選擇,我就是不肯離開,即使,命不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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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小築從來就是一個有很多秘密的地方。即使是本身即爲雲裳秘密之一的暗力營諸人,也對此地頗有避諱;而那位目前暗力營中風頭正健,隱隱被雲裳作爲瓔珞的繼任者來培養的美少年亦陌,更是最懂得眼色的;早在雲裳與陸慎私下共處的最初,他就拉着馮少綰遠遠地避了開去,至於羽林禁衛軍都指揮使以及辛字部首領大人在蓮心小築的出入情況,更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過問的。
所以陸慎陸都督趁黑悄然離去,無憂公主一腳踹開蓮準都指揮使房門這一類的事情,他自然是“一點也不知道”的了。即使是身邊的馮少綰聲稱看見東廂滅掉的燭火,聽見一些奇怪的亂七八糟的聲音,因而打算上前一盡“侍衛”之責,也都被他攔了回去,理由很簡單,東廂裡現在住着誰呢?蓮準都指揮使大人啊!可有人見過蓮準都指揮使對無憂公主有過一星半點的不利麼?連暗力營都是蓮準都指揮使一手調教送到無憂公主手上的!和在蓮準都指揮使身邊相比,這世間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會讓無憂公主的安全更有保障?
於是這個與蓮準都指揮使有着半師生情誼的少年,不知是第幾次以“大人閨房私事”爲由,成功地阻止了蠢蠢欲動的馮少綰……然後震驚地發現,即使是他,也的確無法再將東廂中愈演愈烈的迴響曲置之不理,無法裝作聽不到那乒乒乓乓聲音裡傳遞出的呼喚,以及,蓮準都指揮使哀哀呼痛的聲音。
這個,還是閨房情趣麼?向來對蓮準都指揮使以“男寵”自居死活賴在蓮心小築裡的行爲頗有些八卦又樂見其成地暗力營準頭目亦陌。第一次對是否迴應自家主子的呼喚這個問題猶豫了。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容他選擇的餘地,在他一個愣怔的功夫,身邊的馮少綰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箭一般竄向了東廂;而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羽林禁衛軍殺手們,也有志一同,驟然現身;一時間燈光火把,照亮了小小的院落。
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再度被踹開的房門,以及,房內剛剛折騰出了那駭人聲響的兩個人。
可屋內正如亦陌方纔所料,是好一幅春閨行樂圖。
無憂公主正以一種頗具進攻意味的姿勢,將衣衫半敞,裸着一痕精緻鎖骨的蓮準都指揮使壓在了方桌上,而方桌旁邊。則是一地地凌亂……事實上,聽到他們破門而入的聲音時,無憂公主纔剛剛從那紅衣瀲灩的男子身上擡起頭來,眼神迷茫又懊惱,分明是剛剛被打斷了一段脣舌的糾纏。
奇怪,兩個人方纔在接吻的話,那呼喚來人的聲音是誰發出的?蓮準地手伸在外衫下面。還牢牢地固定着雲裳的腰,一邊享受着她微微的掙扎,一邊面色平靜地轉過頭去,對外面兩人的一干下屬道:“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個藉口還真是找得一點也不肯用心思,看他們像是不小心摔跤地樣子麼?衆人心有靈犀地應聲退去,只留下還是一臉質疑的馮少綰以及聽到呼喚不好即刻離開的亦陌。
方桌上的兩個人整理衣冠慢慢站了起來。
明顯偷腥被打斷地無憂公主一臉懊喪,而被欺負了的“男寵”卻象嚐到了甜頭的貓。那微笑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帶着些饜足。
“都過來坐。”無憂公主鎮定了一下情緒,這樣對站在門邊的兩個人吩咐着,接着目光瞟了一眼某人的單薄衣着,又加了一句:“門關好。”
於是笑着的那位越發地明媚起來。
亂七八糟地“現場”被簡單收拾好,那盞鎏銀小燈也拾起重新點上,燭光幽幽地從鏤空地蓮花碗盞裡透出來,迷朦地照在那兩位幾乎算得上是可以左右大鳳朝國命運的風雲人物臉上。卻詭異地帶着些情色地味道。
“亦陌。”雲裳端正了顏色,不去看依舊笑得歡暢的蓮準都指揮使。“把這些天我讓注意跟進的那幾條消息說給蓮準大人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