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雲裳是蜷在椅子上睡過去的。
鳳紫泯說要王湘容爲她解毒,她沒有反對;那時在她心中便只有一個念頭:都走吧,快走,越快越好……雖說最初最難熬的時刻已經過去,而且人多說話多容易轉移注意力;但如此難堪的時刻被這麼多人看到,實在讓她覺得太過丟臉,且羞且憤以至於連心中的躁動都弱了幾分。
蓮準慢了幾步拖在後面,悄悄地給她使眼色。她知道他在爲她擔心,卻只作不見,努力用了最平淡正常的語調,加上了一句:“陛下,請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鳳紫泯向外的腳步一頓,聲音裡帶了些壓抑:“樓卿放心,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了,但事實上也差不多;她真的不想任何人來打擾她了。如果有可能,最好是四十九天內都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誰也不見,直到那該死的什麼“誘心”毒性完全散去……
現在,鳳紫泯承諾的話果然做到了,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依舊被催眠沉睡着的王湘容,就只有雲裳----衣衫凌亂地蜷縮在沉香木的大椅子裡,彷彿一個柔弱而嬌美的娃娃。
不是她不願意到牀上去睡。就算她不喜歡和王湘容擠在一起,綠綺閣中也還有真正的牀榻,而不是羅漢牀那種坐臥兼可的東西。她依舊蜷縮在椅子裡的原因只是:無力移動。
這次拼力施用催眠術的後果比平日都嚴重:從剛開始的昏睡過去,到現在的寒熱兩重天,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使用精神過度了。
其實她可以召喚守在外面的侍衛將她抱到牀上去,或是說明現在的狀況再去傳太醫……可雲裳絕不肯這樣做----她實在是擔心這樣地自己,在和任何男人接觸的時候,哪怕對方根本素不相識,都會一個守不住將對方撲到牀上去……就是方纔請陳老太醫診治,她都沒肯讓老頭子近身。只是讓蓮準出示了她被灌下的那杯藥的殘渣而已。
而這樣做的結果,當然也使得她的寒症發作和施展催眠術的脫力情況被掩蓋起來,大家地注意力都在她中的“春藥”上,就連蓮準,都在焦急中,忽略了她虛弱的身體狀態。
如同陳太醫說的一樣,第一陣毒發差不多已經算是過去。那種極度灼熱的感覺已經漸漸緩了下來;而與此同時,身體裡地寒流開始蠢蠢欲動,被催眠引發的寒毒從四肢百骸裡一點一點彙集,竄在哪個穴位裡,便是一陣冰徹心扉的刺痛。然而她本身。。。卻無力去做什麼,就連動動手去取那可解寒毒的附子酒,似乎都很難做到----當然她也沒有打算去做,寒毒發作的刺痛,可以緩解她體內“誘心”造成地困擾;而勉強施展催眠術造成的脫力。則正可以幫助她遠離這些痛苦,儘快“睡着”吧?
雲裳昏昏沉沉掙扎在“熾熱”與“冰寒”之間的時候,就是這樣想地……迷迷濛濛之中。似乎聽見綠綺閣外隱隱傳來爭執之聲,似乎是……孔傑和蓮準?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入!”“陛下有旨,蓮準都指揮使立即往銀安殿見駕!”……彷彿蓮準還想硬闖,卻到底被攔住……雲裳扯動嘴角笑了笑,終於失去了意識,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雲裳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包圍在一種熟悉的清甜味道之中的。淡淡的,令人神清氣爽。
她還是懵懵懂懂中,雖有些疑惑,但苦於全身乏力,竟是慵懶得連眼皮也不想睜開……全身陷在柔軟的牀褥之中。舒適得想要嘆息。彷彿記得是在椅子上睡着的呢,不知怎麼卻到了牀上?
一條沾了水地布帕輕輕拭過她的額頭、臉頰。溫熱的觸感,緩慢的動作……彷彿帶着猶疑,又彷彿無限地珍惜……與其說是擦拭,不如說是撫摸。
帕子又被沾溼,這一次拭過她鼻尖的時候;雲裳感受到那水珠清涼地誘惑,忍不住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脣。
身邊的人明顯地一顫。然後有髮絲拂過她地面頰,癢癢地,清潤的鼻息靠過來,接着是柔軟的脣。
那脣蜻蜓點水一樣在她的脣上掠過,卻又再次義無反顧地吻下,帶着醉人的清軟甘甜,密密地吸吮,溫柔地掠奪。
雲裳被嚇住,神智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可身子卻還是難以移動;試圖推拒,卻只能發出幾聲咿唔,睜開雙眸,所見的,正是那雙媚極的鳳眼。
蓮準發現雲裳醒來,停住動作,眸光如水,與她對望。
“醒了麼?”他伸出手指,輕柔地按在她的脣上,“別說話。天色馬上就要亮了,我擺脫了孔傑到這裡來,是要悄悄替你解毒。”
解毒?她想起昨晚中了春藥的事情,臉上立刻飛起一片暈紅;但也立刻掙扎起來,她不要他替她解毒,她可以忍過去的……
“不要拒絕。”他眸中似潛着無限溫柔,帶着十分媚意,輕輕的喘息如同可以融化冰雪,“不要那麼任性……誘心毒性太強,你若沒有寒症在身,或許可以抗一抗……可現在的你……交給我好嗎?”
看見對方依舊明顯抗拒的神色,他嘆息着勾起一抹笑:“雲裳小美人兒……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不過相比性命而言,你不是那種固執地堅守貞潔的人吧?你只當……我履行了一次男寵的職責……事後,便全當沒有發生過……”
他才說完,便又吻上去,一隻手已經去解雲裳的衣帶,態度溫柔而不容拒絕。
脣被堵住,雲裳依舊在小幅度地掙扎着,疲乏無力的她,很快便掙出了一身的薄汗;但依舊阻止不了衣衫被解開,蓮準的手探進她的衣內,彷彿帶着火花般在她的肌膚上撩起一串酥麻……雲裳終於定定心,齒顎用力,在那甜美的脣上狠狠咬了下去……
蓮準一痛之下擡起頭,妖媚的眸子受傷似地注視着雲裳,卻又馬上轉成了堅持的神色:“雲裳小美人兒,就算你會恨我,也不得不如此了……誘心之毒,你絕不能硬抗。”
雲裳喘息甫定,眉梢上卻帶了笑,“蓮準都指揮使……多承美意……只是你難道沒有發現……我的毒,已經解了麼?”
雲裳一覺醒來,體內的“誘心”似乎真的已經沒什麼要緊了。
大概是她本身所帶的寒毒和春藥藥性相抵的緣故,一夜的寒熱交替,掙扎鏖戰;到了現在,春藥的藥性已經完全被壓制住,彼此制約抗衡,竟是暫時無礙了。
不過她毒性雖解,人卻還是很虛弱,因此鳳紫泯索性留她在綠綺閣中多住上幾天,每日裡山珍海味地調養,說是等她身體將養得好些了再離開。
至於那王家小姐,自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被皇帝陛下當作“解藥”留在綠綺閣,竟是撫牀大哭,絕袂而去;讓在旁邊等着看笑話兒的衆宮女目瞪口呆。其實雲裳原對她沒有太多惡感,雖然被她算計,但知道她原本是自小這樣環境里長大的,這次出事又主要是怪自己不小心,明明知道肯定有問題,卻還是好奇她會做什麼;現在看見她如此痛苦模樣,不免起了幾分兔死狐悲的心思,不過也只一瞬,王湘容這人從來沒有被她放在心上,只要她做不成皇后,那她與她,本來無干。
王湘容已經不僅僅是做不成皇后,宮裡雖然明令禁止將那天的事情外傳,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加上一些羽林禁衛軍有意無意地散佈,很快,王小姐被陛下指給雲裳解毒的事情,插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京城;民間還衍生出了很多個版本,說王家小姐特意迷姦了無憂公主的有之;說皇帝陛下因爲無憂公主吃醋便將王家小姐賜了他的有之……甚至還有說王家小姐想當皇后就是看好了皇帝陛下與無憂公主的戀情,用了春藥想來個一牀三好,玩個二龍戲鳳或是一皇兩後……
總之那日雲裳特意爲王湘容留下的一點“名聲”已經蕩然無存;在羽林禁衛軍明裡暗裡的操縱下,王湘容便是再想嫁個正經人家,也已經是十分困難;加上後來王氏家族逐漸式微,投靠雲裳又被拒絕之後,王小姐婚事一拖再拖,最終嫁了個外省的官員做妾了事。
相比之下。對另一位當事人的報復便顯得直接了些:劉家公子當夜被扔進了男娼館,過了一個十足十地春宵;而在這件事上,相對於王閣老的怨恨態度,劉尚書反而對這個結果更能接受些:羽林禁衛軍能留下他兒子的一條命,已經萬幸;何況經此一事,劉家公子知道了收斂,竟是脫胎換骨一般。再不招蜂惹蝶,一心奔了仕途經濟,真真叫尚書大人老懷大慰。
在這件事上受到牽連的還有蓮準。那天鳳紫泯聽說雲裳本來有羽林禁衛軍殺手暗中保護,而出事的時候羽林禁衛軍的人都已經不見之後,一聲冷哼。罰了蓮準半年的俸祿,又收了他出入皇宮地牌子,無宣召不得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