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松柏之下,有人在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卻不動聲色,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用一雙佈滿了嫉妒的目光的眼睛一直看着。
春兒也跟着看了看那邊,再看一眼自己家公主此時面上的樣子,她的心跟着一顫,她跟隨這個公主多年,深知道她每當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將會發生什麼。
果然,沒過上一會兒的光景,這個主子便露出一幅深邃意味的笑意來,冷笑一聲,“不急,我且看看她到底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公主,她……很囂張麼?”春兒忍不住發問,她陪她站在這裡很久,實在不明白這個小公主口中所說的囂張,到底指的是什麼。
鳳紫湘冷眼一橫,沉聲道,“怎麼?你不覺得她很囂張?”
春兒根本不敢看她的一對冷眼,趕緊低下頭,懦弱的說道,“奴婢不敢這麼想。”
“蠢。”塗抹着淡粉色胭脂的脣裡吐出一點聲音,“她這個人,身上哪裡有一點點的好?就能隨便動動手指頭就有人巴巴的上來做護花使者?哼,老天爺真是沒長眼睛。”鳳紫湘斜睨着一雙眼睛,冷冷的看向那旁站立的幾個人,目光冷得似乎能凍出一條縫隙來。
那邊的人,根本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鳳紫瀲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忽然出現的護花使者一般的陸慎,輕聲一笑道,“本宮還從來不知,陸少將軍竟然生了那麼好的一幅心腸,居然也懂得憐香惜玉了。”她這一句話說的很是有平仄,高低起伏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變成了一股濃重的酸溜溜的味道。
雲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又見陸慎臉上一陣不自然的閃過的神色,心裡更是感到奇怪,按道理來說,這要說起酸溜溜的說話的人的首選,應該是那個很博愛又很心直口快的顧籽萄大小姐纔對啊。
難道說……這個長公主其實也是很博愛的一個女子?
雲裳再一次看着鳳紫瀲的時候忍不住眼中帶了幾分的驚訝和欽佩,雖然外界都說她這個小郡主是色中高手,霸佔着一個名聲赫赫的戲子,可是她自己的確是個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和那些緋聞沒有半點關係,所以她就立馬很自覺主動的把自己摘出來了。
下意識的認爲,好色和博愛這兩件事,全都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是鳳紫瀲已經自動自發的把這件事情歸咎爲……是樓雲裳發揚了自己沾花惹草的本性,勾引了正人君子陸慎。
她用一種頗爲嫌棄的眼神看了一眼陸慎和樓雲裳,揚了揚吐着豆蔻朱丹的手指甲,慢悠悠的說道,“好吧,既然是陸少將軍出面了,本公主就格外的開恩,不與你們計較了,彩雲,走吧。”她一聲吩咐,身邊的侍女彩雲立時走到前面去開道了。
目送這個傲嬌的公主離開,樓雲霓已經回過神來,有點可惜的看了看火堆裡的珠子,火堆慢慢的熄滅,火堆裡的珠子也露出了本來面目,成了一顆黑乎乎的落滿了灰的破爛貨。她走過去,撥開上面的灰燼,拿起來放在手裡掂了掂,“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
“你覺得它好,就自己留着唄。”雲裳很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句,她其實也算是打算緩和一下兩人的尷尬局面,雲裳自己從本心上來說,根本不想喝樓雲霓作對,只是這個姐姐總是不肯和自己合作,總也不肯底下高貴的頭顱。
雲裳才說完,樓雲霓就變顏變色的將手腕子一抖,乾脆利落的將那顆珠子丟的遠遠的,玉質的珠子果斷的被她的神力摜碎成萬千碎片,稀稀疏疏的躺在地上。
“不管是什麼好東西,只要它惹着我,我就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她狠絕的說完這一句話,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雲裳一張熱臉貼了個貨真價實的冷屁股,自討了個沒趣,她也不着惱,吸了一口氣的功夫就恢復了元氣,陸慎看見她的臉色始終保持着如水的平靜,一皺眉,雲裳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地上的珠子碎片,“就差點因爲一顆圓溜溜的你喲,我的手都要保不住了呢。這傷上加上,可真是要人命喲。”
“你剛纔不還是說可惜了這個珠子麼。”陸慎翻了翻白眼兒看她。
雲裳蹲下來,瞧着那些碎片,不以爲意的撇撇嘴,“珠子自然是可惜,更可惜的是,它現在已經無用了,我從來都只對那些有用的東西感到可惜。這樣的……明珠對我,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她站起來,拍了拍手,好像剛剛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一樣。
“人都走了,你還不走。”陸慎聽了她說的話,又是皺了皺眉,這姐妹兩個的性格倒是一個比一個乾脆利落。
“走,當然走,幹嘛不走。”雲裳已經率先邁開了腿,陸慎在她後面跟上。只是才走了幾步,樓雲鈺和陸謹並肩急急忙忙的朝她們這邊走來,雲裳熱情的揮了揮手,“四哥!陸大哥!”
樓雲鈺匆忙走上來,拉着她的袖子,從上到下的細細打量了一遍雲裳,眉頭凝成一朵小云,“怎麼樣?長公主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雲裳搖了搖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人家是堂堂的長公主,怎麼會爲難我們這種小人物呢。”
“真沒爲難你?”樓雲鈺還是不放心的追問一句。
“真的沒有啦,四哥,你怎麼現在這麼婆婆媽媽呢。”樓雲裳輕輕一笑,看她這一幅樣子的人總會認爲,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不過,顯然,雲裳很明顯的低估了樓雲鈺身邊的陸謹的智慧,但見陸謹大哥走了過來,藉着樓雲鈺抓着她的手的時候,湊上來仔細一瞟,便說道,“雲裳,你還要對你陸大哥說謊麼?如果那個長公主沒有爲難你,那你手上的這些傷是從哪裡來的?”
他這麼一說,陸慎和樓雲鈺才注意到,在雲裳白如羊脂玉的手指上,赫然有着許多的針孔,有些針孔上還頂着一些乾涸的血跡……
顯然,這些針孔都不怎麼明顯,以至於她身邊的人都沒有察覺,甚至連每天伴着她身邊的香香都不察覺麼?
陸謹這麼一說,才讓他們發現。
“這個嘛……”雲裳有點支支吾吾,揚了揚手指頭,這些小傷口……她還真是一時之間找不到一個好的藉口來爲自己開脫。
她這麼一猶豫,就聽見隨後跟上來的一道女聲慷慨激昂的一跳多高的說,“啊!那個惡公主真的虐待你啊,雲裳,你就那麼軟綿綿的等着被人家欺負到頭頂上來啊!”雲裳頓時腦袋特別大,她就知道什麼事情裡頭只要加上了顧籽萄這個傢伙,就會頓時亂的七葷八素。
顧籽萄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眼前,一把手抓起她的,氣憤憤的揮舞着小拳頭說道,“長公主竟然這樣對你!真是太可惡了!走,我們去找皇后說理去!”
“唉。你等等。”雲裳無奈的拉住她,低聲說,“你……你別鬧了,這纔不是長公主的緣故呢,是我自己……”
“怎麼可能?雲裳,你是把我當成了你姐姐樓雲霓那個沒有大腦的傢伙嗎?”顧籽萄瞪大圓圓的眼睛,毫不猶豫的直接反擊,雲裳的面部表情有那麼一絲的僵硬,顧籽萄啊顧籽萄,你究竟是真沒有大腦還是假裝天真吶,顧籽萄渾然不覺雲裳的目光犀利,繼續暢所欲言的問道,“你倒是說說啊,你這手是怎麼弄的!”
“我……我……”雲裳尷尬的我了好幾遍,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一個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一咬牙一跺腳,做出一副嬌羞之態來,扭扭捏捏的揉着自己的小手道,“我其實……是有了一個心儀的對象……所以,想要繡一個東西給他……哎呀,居然要人家光天化日之下,說這種話,顧姐姐,你討厭啦。”
顧籽萄一張嘴張的有兩個雞蛋那麼大,驚愕連連的問道,“你什麼時候有的心上人啊?我怎麼不知道?你怎麼也不告訴我呢?你還當不當我是你顧姐姐了呀?再說,你有一個蓮準還不夠啊!哎喲,你的蓮準兒知不知道,他肯定要去懸樑自盡啦!唉,唉?小丫頭,你別跑,我還沒問清楚!站住!”
雲裳說完那幾句讓人爲難情的話之後,立馬就逃之夭夭的跑開了,她自然是得立馬跑開,而且是有多遠跑多遠,一個睿智的陸謹已經夠她喝上一壺,那麼這會兒再加上一個好問八卦的顧大小姐的話,可真是要……難以招架了!
樓雲鈺目瞪口呆,陸謹目瞪口呆,陸慎則陷入沉思。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這孩子居然也不告訴我這個做四哥的,自己有了心上人。”樓雲鈺十分難過的聳了聳肩膀,顧籽萄一副十分了解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吧,樓家老四,這種事就算和你說了,你這個做哥哥的也幫不上什麼忙,唉,我現在就是好奇,這妮子,究竟是看上誰家的公子少爺了!嘿,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男娃要遭受荼毒了喲。”
顧籽萄意味深長的捏起一隻蘭花手,學的惟妙惟肖的道,“她家蓮準肯定會想法子把人家公子趕出蓮心小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