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幾日別說能與傾爵長相廝守,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幾次。自從那夜太過沖動之後,傾爵就處處避着他,生恐自己和他有何干系。苦惱的曲亦在宮中閒逛着,接到曲濟派來的通知後離開了皇宮,不知事情怎麼樣了……
曲府的書房中,匆匆讓上茶的婢女下去後,曲亦急忙關上了房門,轉身看着正盤坐在蒲團上唸經的曲濟,不解的皺緊了眉頭。他想不通幾日不見曲濟怎麼就信奉起佛祖來了,他可是個在戰場上奪人首級嗜血冷酷的戰神。
“爹,今日您找孩兒歸來是爲了那件事情吧?”
曲濟停止了正在轉動的佛珠,微微睜眼看着曲亦。向着佛祖虔誠的一鞠躬,曲濟招呼自己的兒子到一邊桌子上坐下詳談。接過曲亦倒好的茶水喝了口潤了下喉嚨,眉頭不展的看着同樣面色深沉的曲亦,將手中的佛珠放到了桌子上。
“亦兒,爹如你所願送你進宮,這幾日來可還愉悅?”
曲亦哪敢說自己被傾爵極度冷漠,尷尬的笑了笑喝了口茶。
“一切還好,孩兒是想知道那件事情——”
“爹連日來一直做着一個夢,夢中的璃皇質問爹爲何要欺少主,忘記了當初他和溪瓏的囑託。夢中那些死在爹手下的俘虜前來複仇,說他們已經歸降,爲何爹還要害他們的性命。年輕時殺戮太多,執念太深,老了之後難道要與佛祖相伴才能暗度晚年。”
幾日來的夢魘折磨得曲濟不能安寧,閉眼就是憤怒的璃皇和慘死的俘虜。這幾日來他一直居住在家中不早朝不外出,每日唸經誦佛,只爲了消除下內心的煩擾和孽障。可現在想想竟覺得有些可笑,他曾是萬人敬仰的戰神,難道要信奉那些鬼神?
曲亦淺笑幾聲看着滿臉皺紋的老父,少年血氣方剛不知惆悵。
“爹,世上何來鬼神冤孽,您是勞累太久,需要好好休息了。”
“爹記得當年答應過溪瓏,會把王當成自己的女兒去對待去愛護,現在爹在做什麼?可笑我當年對溪瓏的誓言,現卻要與王針鋒相對,爹——”
“爹,您的確老了。”曲濟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生冷的說出這句話,他卻只是翩然一笑,不迴避他的眼神,帶着一絲的陰冷。“您把王當成自己人,王卻只是把我們當成臣子,當成外人,溪瓏的那個夢您該醒了……”
“放肆!!”
曲濟拍案而起差點一巴掌落到曲亦的臉上,在他的面前誰能不能妄議溪瓏。她是他的夢,是他的命,即使已經逝去。
曲亦出了一腦袋的冷汗,從沒見過曲濟對自己這麼憤怒。乾嚥了幾下口水,怔怔的看着怒視自己的曲濟,害怕的手心全是汗水。嘆了口氣,曲濟坐下來喝了口茶,望着牆上溪瓏贈予自己的山水畫,淡然一笑。
“亦兒,爹若辭官,你的將來將如何?”
曲亦一怔,就幾日光景曲濟竟變成了另一個人,膽小心軟。因爲幾日的夢魘他就放棄了當初對自己說的話,難道現在要自己單打獨鬥去掠奪傾爵的心,這無異以卵擊石。轉念一想,一個計策在心中萌生。
“爹,其實王對孩兒百般刁難,只因爲我姓曲。”面帶難色的說着,時不時用餘光注意一下曲濟的神情。“王的心在慕連斯的身上
,而慕連斯對孩兒也是帶有敵意。在宮中,孩兒沒有一點的地位,這幾日根本沒見過王——”
見自己的兒子受到差別對待,甚至連慕連斯都敢騎到他的頭上,這是在對自己宣戰。怒火中燒,握緊的拳頭上青筋直爆。用力拍打了下桌子,震得上面的杯子倒到了一邊,茶水流淌了桌面。
“爹——”
一切都在曲亦的掌握之中,他眼中的曲濟已經老了,自己不給他加一把火,他就會沉浸在對溪瓏的思念當中,然後自己的利益該怎麼保障,他要的是傾爵。
此時一身穿格子長袍的中年男子敲門求見,曲濟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熱火,看着來人嘴角高高的揚起,老謀深算的眼神再次綻放出光彩……
初冬天氣異常,昨日還是暖陽高照,今日下起了鵝毛大雪,爲大地塑上了一層銀裝素裹。宮中太監宮女正在領取過冬的衣物,不解的擡頭看着老天,爲何剛入冬就要給人們這一份大禮。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他們忙着打掃和修剪花草樹木。
連日來的忙碌傾爵又準備偷個懶,微微睜開眼睛衝桑者做了個手勢,她會心的笑着走過去對門口的太監吩咐了聲:今日王不早朝。拉了拉被子努力縮在了裡面,試圖找到個最暖和最舒服的位置讓自己繼續沉睡。
寒風無處不在,桑者打了個哆嗦,趕緊命人去關窗和燃起炭火。憂慮的看着熟睡的像個孩子的傾爵,若有所思的撫着眉頭。多事之秋已經過去,但是寒冬接踵而至,世間貌似要不太平了。
“桑,斯和博離開有幾日了?”
傾爵慵懶的聲線透過牀簾傳入了她的耳中,桑者大吃一驚,急忙回答到:“已經七日有餘。”
捋開散落在臉上的青絲,盯着上方的牀簾,眼神空洞。
“七日也夠來回了,他們爲何還沒回宮。”
桑者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落寞,這幾日沒有慕連斯和寧之博的陪伴,曲亦頻頻來擾,傾爵寢室難安,常常發呆而不自知。再強大的女人也需要得力的男人在身邊,可他倆一去卻七日未歸。
“王——”
“桑,你說那人還存活在這世界上。”
傾爵內心深深的不安,自從桑者把這個重磅消息帶回來給自己後,她每日夢見那個人的面孔,然後渾身冷汗的醒來捧着爍一直哆嗦。
“王……”
“報,戰神求見。”
門外太監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她們的對話,傾爵煩躁的用被子矇住了腦袋,折騰了幾下無力的嘆了口氣,揮手示意桑者應允。桑者命宮女打開了宮門,只見曲濟神清氣爽的大步走了進來,一見窗簾還未掀起,抱歉的抱拳作揖,低頭退到了一邊。
“臣不知王還未梳洗,求王降罪。”
牀簾那頭傾爵揚起嘴角冷笑一聲,透過窗簾瞥了眼曲濟。
“戰神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臣聽說叔炎還在世上,今日特地前來稟報王。”
傾爵打了個寒噤,渾身不住的顫抖,雙拳死死的握緊,恐慌的閉上了眼睛。桑者疑惑的看着眼神一直往牀簾那邊瞥的曲濟,見傾爵沒了聲響,心瞬間懸了起來。
“王——”
曲濟剛想上前詢問一聲,被桑者攔
下來。雖說曲濟是朝中的重臣,可這是皇宮,桑者身爲大總管,怎會讓曲濟這麼亂來。
“王身體抱恙,戰神不得放肆。”
憤恨的瞪了眼桑者,悻悻的作揖之後離去了。趕緊命人關上宮門,大感不妙的桑者走到牀邊掀起了牀簾,傾爵的臉色一片慘淡,緊閉的雙眸中淚水順着眼角緩緩流出,淌過絕美的臉龐苦澀到了心頭。焦慮的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就這麼看着她沉浸在過去的傷痛和恐懼中。
“桑,還記得孤十三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嗎?”
桑者沉重的點點頭,陪伴她到現在,她懂她的一切,卻只能束手無策的。
“叔炎,叔炎會來找孤的,孤——”
“王,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您的。”
桑者認真的說道,傾爵感激的點點頭。睜開眼睛的瞬間淚水急涌而出,連呼吸都有點無力了。桑者俯身小心的擦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的看着這張憔悴的臉蛋,眼睛一點點被刺痛眯起。
“叔炎不會原諒孤的,就像孤這些年一直內疚一般。”
失去焦距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上方,她多麼努力想擠出一絲笑容,可顫抖的嘴角。纖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水,沉重到連睜眼也變成了一種負擔。指甲在掌心嵌出了一道道深刻的指痕,此時的她卻忘記了疼痛。
“王,那只是意外,您應該忘卻那些不愉快。差不多時間的時間了,叔炎也許早就忘記了當年的事情,這次他的出現不過是……”
“不!”傾爵的身體猛然一顫,轉睛看着桑者,悽美的一笑。“七年前孤就知道他沒死,七年後他的出現,會奪走孤的一切。”
此時的傾爵就像一個在鑽牛角尖的孩子,讓自己處在那種神經繃緊的狀態,怎麼也不肯解脫自己。七年前她只是個孩子,可就因爲這樣,她犯下了個大錯,不能挽回。
窗外下起了大雪,掩蓋住了世人的視線。寒風犀利的掠奪着整個大地,人心在這個時候更加顫抖。雪中搖曳着的桃花樹,枝頭落滿了雪花,沉重的快要終結了一般。
寢宮中龍涎香縈繞心頭,傾爵還沉浸在當年發生的事情中不能自拔。桑者無奈的去添置了炭火,轉身的時候聽見宮門外有腳步聲在靠近。好奇的走過去打開了宮門,呼嘯而來的寒風像刀般刮痛裸露在外的肌膚。
守門的太監急忙作揖,而那個匆匆跑來的太監帽子上,肩頭都積着雪花,連身體都在顫抖,臉蛋凍得通紅。
“去御裁間領一套禦寒的衣物吧。”
太監感激的點點頭,抖了抖肩頭的雪花,弓着身子說道:“剛宮門口回報,慕連斯和寧之博回宮了。”
桑者欣喜的一笑,正欲讓太監下去,他又說道:“不過他們帶着一個陌生的男子,侍衛們就讓奴才請示總管,是否讓他們通行?”
桑者疑惑的皺起了眉頭,轉頭看了眼牀榻之上的傾爵,無奈的應允了。這個時候他倆歸來是最好的,也許那個陌生的男子只是寧之博從老家帶來的同鄉,進宮也是爲了男寵一事。
看着太監的身影被茫茫大雪所淹沒,桑者惆悵的看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沉重的嘆了口氣:璃皇,溪瓏,你們在天上要保佑王不受傷害,她只是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