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兒,”李雲聽從他的話換了稱呼,“有什麼需要的直接跟姑母,或者你表妹說就好。”
裴逍遙點點頭:“那就先謝過姑母了。”李雲出了門,便和楊鳳仙交待:“你一會兒緊着先吃,吃完來餵你表哥吃飯,我去熬藥就行了。”
門板隔絕了聲音,卻隔絕不了裴逍遙的耳朵。聽着李雲話語裡淡淡的關心,裴逍遙垂下了眼眸。
不多時,楊家孝也回來了。一家四口坐在飯桌前,楊鳳仙問道:“爹,地裡的莊稼收的怎麼樣了?”
楊鳳仙呷了口酒,道:“這會兒收的差不多了,村長說看天色估摸着還得有三天雨季就要來了。讓大家趕緊下種呢,”
南方一帶向來多雨,但雨水最多的時候就是雨季,若不在雨季來臨之前把種子下下去,雨一下下來,種子就會被衝跑,影響第二季稻子的收成。
稻子收割完後,會統一堆放在全村公用的曬穀場,那裡陽光最充足,也可以騰出地方讓村民處理田中的稻草,播下一季稻子的種子。
楊鳳仙吃着菜,漫不經心地說道:“明天把牛牽到地裡去吧,在弄個車板,就不用你們扛稻子了。”
楊家孝有些詫異,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鳳……鳳丫頭,是真的嗎?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願意把牛給你大伯他們用……”
楊鳳仙不好意思的撓撓臉:“爹,我看起來是那麼小氣的人嘛?我這個人,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大伯二伯和爺爺對我一直也不錯,我能幫的當然要幫,不過奶奶和大伯孃還有四叔一家就另當別論了。”
她知道楊家孝是什麼想法,他始終覺得血濃於水,一母同胞的兄弟就該互相幫襯。楊鳳仙也並不反對這一點,但這不代表她認同楊家孝的包子心理。
大伯二伯對他們一家一貫不錯,她也願意相幫,就連二伯孃對他們的善意,她也想辦法回報了。但若說讓她僅僅因爲血濃於水而去幫助趙月紅楊家禮和花蘭草他們,那是不可能的。
而後李雲又將王豔紅來家裡鬧事還被擡回去的事告訴了楊家孝,楊家孝皺着眉頭道:“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大嫂她想借牛你就不該由着孩子這麼任性,鳳丫頭不懂事,你還不懂事?”
李雲諾諾的說道:“是我不好……”
楊鳳仙看不下去的打斷道:“爹,娘什麼錯都沒有,爲什麼大伯孃來借牛我們就一定要借?而且她那樣子完全不是借,而是要。爲什麼我辛辛苦苦賺錢買的牛要去爲她孃家人服務?不借還要殺了我的牛,這樣的大伯孃,我不知道哪裡值得我尊重。”
楊家孝漲紅了臉:“可,可她終歸是你大伯孃啊啊……”
楊鳳仙有些生氣:“是,她是我大伯孃,您要求我把她當長輩,可她把我當小輩疼愛了嗎?沒有!她自始至終都在想着怎麼從我們家佔便宜拿東西!咱們一家子被趕出來的時候她可曾幫助一二?咱們家被奶奶放火燒了的時候她可曾幫忙說過一句話?不過是站在一旁看熱鬧罷了!”
楊家孝張着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反駁她。
楊鳳仙繼續憤怒的說道:“長輩不把自己當長輩,卻要小輩把她當長輩敬着,這是什麼道理?若是人不把自己當人,爲何還要求別人把他當人?”
“啪!”
楊鳳仙捂着臉,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看着楊家孝。
“爹……你打我?”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的喘着氣,像是在努力平復自己早就已經波濤洶涌的心情。
“不可口出狂言!”楊家孝呼哧呼哧半天,憋紅了臉纔來了這麼一句。
“呵。”楊鳳仙冷笑一聲。“口出狂言?什麼叫狂言?依您的說法,是不是老屋那邊隨便來個人我就得三跪九叩的伺候着?來個老的讓我敬愛長輩,來個小的讓我友愛小輩,一個個慣的他們鼻孔朝天!”
楊鳳仙定定的看着他,眼神錯都不錯:“爹,您仔細想想,哪次又是我主動挑起的事端?爲何別人欺上了我家門還不許我反抗!”
說罷,她把碗一撂,頭也不回的走進屋裡。楊家孝也氣的把碗一摔,回了自己房間。
楊鳳仙雖然生氣,可也沒忘了有個人還在餓着肚子等她,所以她進的是裴逍遙的房間,裴逍遙看着她面色不善的走進來,問道:“怎麼了?”
他不是沒聽見院子中的爭吵,只是想給楊鳳仙一個出口,把情緒釋放出來。
楊鳳仙端起碗邊喂他,邊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裴逍遙倒是難得有耐心的聽着,偶爾迴應她一兩句。
說到最後,飯吃完了,楊鳳仙的氣也撒的差不多了,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我是不是太吵了點?”
裴逍遙看她一眼:“有點。”
楊鳳仙鼓起腮,繃着嘴說道:“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有你也不能說出來啊,我明明還很鬱悶呢!”
裴逍遙眉眼略彎:“好,沒有。”
楊鳳仙這才笑了起來,而後又蹙着眉頭問道:“表哥,你說,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我錯了?”
裴逍遙道:“你覺得你錯了嗎?”
楊鳳仙認真的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我沒錯,僅憑血緣定親疏是最無聊的一種做法了,我聽說過不少爲了利益而害了自己親人的人,他們在害人的時候從沒想過這些人是不是他們的親人。”
就像前世的某種組織,熱切的說着大家一起賺大錢,實際上乾的卻是坑了自己最親近的家人朋友,還自以爲是爲他們好。
而像王豔紅和趙月紅這種人,乾乾脆脆的就是不把他們當親人,王豔紅是把他們當做可利用的資源,而趙月紅除了自己心尖尖上的老四一家,其他人都和她沒關係。
裴逍遙點點頭:“既然你覺得自己沒錯,就按自己想的做,不要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別人不一定是對的,你也不一定是錯的。”
楊鳳仙歪着腦袋問道:“這話好深奧,我有些聽不懂。”
裴逍遙無奈地搖搖頭:“人生並不是非黑即白,中間有很多灰色地帶,只是你還年輕,什麼都不曾接觸過,所以纔會……”
“纔會什麼?”楊鳳仙問道。
裴逍遙默然,半晌才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