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祥一陣眩暈,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可看着地上躺着的孫兒和老妻,他只能狠咬了一口舌尖,直到血腥味瀰漫在他脣舌間,他頭腦才漸漸冷靜了下來。
楊國祥雖然年紀大了,可到底是個莊稼漢,身子骨還是硬朗得很,便飛快的往村裡陳郎中家裡跑去,路上經過楊家忠家裡,他還冷靜的喊了他們去通知老二老三家,又讓去幾個人回老宅照顧一下。
楊家忠哪能讓老父親這麼跑,連忙讓王豔紅帶着楊國祥回了老宅,楊全東年紀輕,便由他去找陳郎中,而他則是去通知幾個兄弟們。
有老大家的牽頭,事情便很快分頭辦了下去。等到所有人都到齊後,陳郎中已經在把脈了。
可郎中只有一個,病人卻有兩個,一個是相伴多年的老妻,一個是四兒子唯一的血脈,楊國祥一時也不知如何取捨。
也好在王豔紅雖然是個潑辣的,可又是個有主意的,她先從廚房裡取了一把草木灰,死死地按在了楊全生的腦袋上,便讓陳郎中先去診治趙月紅。
一開始那血都多到把草木灰沖走,後來才慢慢止住血,但楊全生整個人還是昏迷的,王豔紅一個人抱不起小胖子,便讓楊全東把楊全生擡進了屋子了。
等到住的最偏遠的楊家孝一家子到了老宅,基本上陳郎中也診治完了。他捏着鬍子皺眉道:“楊大伯,大娘這是中風偏癱之症,得病者口歪眼斜,不能言語,生活也不能自理,而且最麻煩的是無法治好,只能慢慢療養着,什麼時候好,便只能看天意了。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這種病是好不了了。”
楊國祥蒼老的臉一下子灰白起來,又問道:“那全生呢?全生怎麼樣?”
陳郎中嘆了口氣,他雖然不喜歡楊全生這個孩子,但小孩子變成這樣也是十分令人唏噓的:“全生他……磕到了頭,若是醒來無礙的話便沒事,但很有可能會……”他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楊國祥深吸了口氣:“你說吧,陳家小子,我還能受得住。”
陳郎中又嘆了口氣:“很有可能會……變成傻子。”
聞言,楊國祥的教踉蹌了幾下,楊家忠趕忙上前扶住他,安慰道:“爹,穩住,起碼娘和全生的性命能保住,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楊鳳仙對這個奶奶和堂弟向來沒有好感,但這個時候也是斷然說不出風涼話的,只感嘆着造化弄人,報應不爽。楊家禮入獄了,花蘭草跑路了,趙月紅偏癱了,就連那個橫行霸道的小霸王,都要成爲傻子了……
她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那房頂上有個布老虎玩具,地上散落着的東西,大抵是楊全生想要摞起來爬上去,拿那玩具罷了。
誰料小孩子覺得穩當,實際上卻並沒有那麼穩,所以楊全生便從高處摔了下來,好死不死摔了腦袋。
幾家人湊錢除了醫藥費後,因着楊家孝家經濟條件好,便商量着找兩個人來照應着幾個老的。
楊家忠和楊家義在一起住的時候對楊鳳仙家很好,所以楊鳳仙也在生意上多關照了幾分,但也只有楊全東一人跟着楊全喜一起做生意。
另外兩家雖說小富,但還是比不上楊鳳仙家大業大。
不過是找兩個人,只要不是讓她親自來照顧這兩人,楊鳳仙還是沒有意見的,便十分爽利的答應了下來。
她身邊的人個個都有用,楊鳳仙也不想把自己用熟了的人派出來,便讓人去人牙子那裡買了幾個人,照顧着兩個病人,負責楊國祥的生活起居。
回到家中後,楊家孝也是十分唏噓,他這兩年來只覺得親情淡薄,也好在還有大哥二哥幫襯着,對於親孃,他卻是沒了之前那份敬愛孺慕之心。但趙月紅終歸是他的親孃,給了他生命,就算磕磕絆絆也算是把他養大了,所以楊家孝也沒有冷漠對待,什麼事兒只掏錢,最多在大家都去看望的時候去看上一眼罷了。
若想人敬你,需得先敬人。趙月紅這幾十年來揮霍了太多楊家孝的尊敬,到了臨了卻只能依靠着這個最不受寵的兒子,過着還算過得去的生活。
小霸王楊全生則是在昏迷三日後醒了過來,看樣子卻癡癡傻傻的,成日裡流着口水啃手指,已經十多歲的孩子倒像是個三歲稚童一般,連話都說不順當。
楊鳳仙請的是本村的兩個手腳利落的大娘,做慣了活的人手腳有力氣,給趙月紅翻身都用不着人幫忙,趙月紅渾濁的雙眼只每日盯着房樑,像是什麼事都不想管了一樣。
這天楊鳳仙去秋水縣打算看看生意的時候,卻在街上偶遇了一個人……正是那王氏當鋪的掌櫃的。
過去了半年之久,楊鳳仙差不多都要把他忘了,直到那掌櫃的說是他的主子邀請她小敘一番,楊鳳仙才想起來,他的主子便是顧清宴。
左不過身邊還跟着孟斐寒和晴雯幾人,暗地裡還有暗衛,楊鳳仙倒是十分放心的應允了。兩人敘舊的地方便定在了秋水縣的一家酒樓。顧清宴訂好了一個包廂,在那處等着她。
楊鳳仙站在門口,剛想推門進去,卻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陣說話聲,卻是有個女孩子在裡面的。
楊鳳仙略一猶豫,只聽那女子說道:“溫大哥,秀秀仰慕你許久,這幾月來不見你,更是朝思暮想……秀秀做了個荷包與你,溫大哥看看喜不喜歡?”
而後是顧清宴溫和的聲音:“秀秀,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我心裡有人了。”
楊鳳仙一怔,秀秀,這聲音可不就是秀秀的麼?她有些猶豫要不要轉頭就走,卻聽到裡面的人說出了更令人驚訝的話:“溫大哥,秀秀直到你喜歡的是鳳仙姐,可秀秀已經是你的人了,若你不要我,秀秀便也只能一死全了清白了。”
楊鳳仙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王掌櫃,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行了個禮後匆匆退下,只餘下她一人站在門口進退不得。
裡面顧清宴卻也吃驚的說道:“秀秀,我怎麼會和你……”
李明秀小聲抽泣着說道:“溫大哥,那日我去找你時,你喝的略有些多了,將我誤認成了鳳仙姐,便……秀秀雖知道這樣做不好,可秀秀滿心滿眼的都是溫大哥,又怎麼會開口拒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