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路疾馳,很快就來到隱水門的山門前,山門比從前又華麗了些許,遠遠看去,內部的亭臺樓閣也改變了許多。
“你們走後,隱水門發展得也是越來越好,最近又新收了許多弟子,下屬勢力也多了兩個,還有琉璃宗,也已經重建,宗主也是白門主手下的人,再也不會有暗中搗鬼的小人了。”雲磊一邊說着,一邊擡腳走向山門。
“金伯,您看看誰回來了?”
“雲長老,您不是隨着門主去了玄清門……”
金伯自從上次突破,如今依舊是神采奕奕,容顏不改,現在話說一半,突然看見了白風林傑,神情一怔就跪倒下來:“少門主,林傑!”
“快起來吧,這是幹什麼?我們回個家,倒被你看成外人了!”白風上前一步將金伯扶起。
“自家人,自家人……”
金伯喜不自禁,一邊喃喃念着,一邊將人向門裡請:“沒想到你們突然回來,門主收到消息還以爲玄清門出了什麼大事,原來是虛驚一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正說話間,兩道身影向着山門而來,遠遠看去,一個是姬中朔,一個是許閻。
“不知少門主突然回來,有失遠迎,我們也是剛剛纔得到門主的消息,急急忙忙趕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姬中朔抱拳笑道,當初他與許閻是被餘衡派來做隱水門長老的,幾十年過去,他們一心爲隱水門,這才依舊在此。
“原來是姬長老和許長老,我們曾見過幾回。”林傑開口。
姬中朔看向林傑,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敬畏,林傑帶領魔獸覆滅琉璃宗和玄清門一事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如今看到他回來,豈有不敬之心?
“那時您在隱水門閉關十年,的確是見過幾回。”姬中朔笑道。
見二人有些不自在,雲磊大笑道:“門主也是太誇張了,少門主回來玩玩也鬧得如此興師動衆,兩位長老還是去忙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是啊,是啊……”
兩人一邊拱手行禮,一邊向另一條路走去。
見二人走遠,雲磊纔開口:“這兩人平日謹小慎微,就怕白門主追究當年餘衡一事,也算是忠心,但白門主行事一向謹慎,單長老去了玄清門之後,靈藥靈材的管理一直都是由門主親手掌控,如今我升爲長老,這些大權便都交給我了,他們雖有個長老之名,也不過是教教弟子,處理些雜事罷了。”
“任人自然要用值得信任的人,白門主在用人上當真是高手。”林傑笑道。
“行,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我去把兄弟們都叫來,姚心可能要晚上才能來,琉璃宗重建,她如今去了那兒當長老,可把這些兄弟們都比下去了。”
“真沒想到姚心會走到這一步!”林傑亦是覺得驚喜,“那其他兄弟們呢?”
“他們?呂源掛名當了個客卿長老,現在專門帶着近幾年才成立的開採隊去魔獸山脈裡搜尋珍貴的靈藥靈材,他就是個閒不住的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最懷念魔獸山脈的日子,他自己都說,沒有了那種緊張感,修煉起來都找不着感覺,這一陣子正好在門裡,否則要見一面可不容易。”
“至於海瀾他們,都在守衛隊呢,輕鬆的閒職,又有我罩着,本來尤強想去下面的一星勢力混個長老當當,當了一陣子覺得無聊,又請命跑回來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林傑早已忍不住彎起了嘴角,白風更是毫無形象地大笑,只聽得雲磊感慨:“林傑,我們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託你的福,若是沒有你,只怕我們現在依舊是那個不出頭的第二小隊,都要感謝你啊。”
“善人自有善果,功勞怎麼能算在我的頭上?問心無愧自有貴人相助,天理昭彰,看着每個人呢。”林傑開口道。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不說這些無用的,我去叫他們前來,我們還是在後山見!”
林傑點頭,雲磊大笑離去,看得出來,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子晴,白風,我想去墓園看看艾莉姐,你們和王大哥他們先去後山吧。”林傑開口。
“嗯,你也別太難過了。”白風拍拍林傑的肩,神情也從吊兒郎當變爲了嚴肅。
林傑點點頭就向着墓園行去,一路的繁花似錦漸漸消散,環境變得越發淒涼肅殺,擡眼一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墓園門口。
一陣嗚咽的啼哭聲傳來,林傑打了個寒戰,不禁微皺眉頭,一路行到艾莉的墓前,卻見艾莉墓邊緊挨着的一抔新土前有一個女弟子正在嗚嗚啼哭。
林傑本想靜靜地來看望艾莉,卻被這似乎隨時都能斷了氣的啼哭聲攪得心煩意亂,在艾莉墓前一坐,擡手戳了戳身邊的女子:“你哭的是何人?”
女子擡頭見是個不認識的男子,身子向後縮了縮,聲音氣若游絲,卻很是尖利:“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林傑冷笑了一聲:“大白天不去修煉卻在這裡哭,若說沒有冤屈,誰信?”
“就算有冤屈又能怎麼樣?難道你還能幫我不成?!”女子淚涕俱下,“我從未見過你,憑什麼要告訴你?你一看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外圍弟子,我反倒要防你倒打一耙!”
真是有夠不講道理,連隨便問問都不行了!
林傑心中煩鬱,也不想再管,只是冷聲開口:“你有酒麼?”
“你要酒幹什麼?”女子依舊哭哭啼啼。
“有就拿來,你管我做什麼!”
林傑依着女子的話嗆了回去,女子見他突然變得兇狠,嚇得嬌軀一顫,擡手就把一小瓶酒遞了過來。
林傑拿過酒,再也不曾轉頭,好似身邊的女子不存在似的,只是拔開塞子,仰首喝了一大口。
辛辣滾燙的液體如燃燒的火,一路從喉管辣進心裡,林傑緊皺着眉,眼前滿是艾莉的音容笑貌,這個美麗的女子,用那剎那芳華裝點了他的生命,從此再也沒有消失。
就算狄連城死了又如何?就算大仇已報又怎樣?失去的再也不能回來,雲大哥仍舊是孑身一人,他依舊揹負着一生的愧疚。
艾莉姐,我又回來了,幾十年了,我攪得辛陽域天翻地覆,我一手造成了蒼炎域的消亡,我拿了傳承,毀了神墓,我見到了尚未殞落的妖族真神,未來還不知會帶給四界怎樣的命運。
我活到現在,只爲你一人流過淚,只對你一人感到虧欠,我願傾盡一身修爲換你回來,卻註定是個奢望。
唯有清酒一盞,祭奠亡靈。
林傑閉上雙眸,兩道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擡手將剩下的酒水灑在這孤寂的墳丘前,願能溫暖陰陽兩處的心。
不知何時,身旁女子已經停止了啼哭,她從未見過一個人傷心成這般模樣,即便是一言不發,也能感受到那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無邊孤獨。
她看了看林傑,又看了看那無字碑,擡手輕碰了林傑一下:“這裡葬的是誰?碑上爲什麼沒有名字?”
林傑紅着眼睛看她:“她在我心裡永遠未死,爲何要在碑上刻上名字!”
女子被林傑的大吼嚇了一跳,便想當然地以爲這裡葬的是林傑的心上人,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子頓時覺得眼前的男子有哪裡與常人不一樣。
“你莫要傷心了,她有你這樣的人牽掛足以安心……”女子哽咽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不似我這親姐姐,含冤而死,終不能訴。”
林傑冷聲開口:“你如今倒願意說了?”
女子悽然一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算告訴你又怎樣?我和姐姐生於一個小家族,姐姐被二星勢力雲嵐山大長老之子看上強娶,姐姐誓死不從,被他活活掐死,同是二星勢力,即便是門主人再好也不能因我與雲嵐山結仇,姐姐也只能冤死,我什麼都做不了,也只好在這裡多爲她哭一哭。”
“你爲什麼不去找玄清門的白門主?他清正明理,怎會不幫你?”林傑的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握得死緊。
女子搖頭:“我就算想也不敢,他威脅我膽敢說出,就要屠盡我整個家族,我又如何敢說?如今將心裡話說給你聽,只求你不要說出去,我也是憋在心裡太過憤鬱罷了。”
女子說完,又低頭抹起了淚水,低低的嗚咽響起,若含冤而死之人的魂魄,久久不願散去。
她將心事說給他聽,自己是不是也該將一切說出?說出來會不會好受一點?
林傑自嘲地搖頭,他知道艾莉在他心中的分量,即便是告知了天下所有人,這份歉疚之心也不會得到任何安慰。
當初自己與子晴的經歷與這女子所說何其相似!若不是有自己在,只怕子晴也是這般下場吧。
妖域一行讓林傑遠離了人界的勾心鬥角,好似提醒他一般,剛回來便讓他聽到了這種故事。
“唉……”
林傑長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墓園,只有女子的嗚咽將這裡裝點得更加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