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了,卻是這樣的一句,“你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問我,不需要對我的人下手,你這樣做,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不喜歡被人揹叛的感覺,當年,她就是因爲安琪的背叛,才弄的差點死在手術檯,後來還因此躺在牀上大半年,治療時間花了將近一年,那種感覺糟透了。
墨琛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眼底的熾熱和失而復得的喜悅,遮擋不住,還有濃烈的悔恨。
當年,她在他回來之前就走了,她以爲他拋棄了她,他沒有解釋的機會,原本以爲,待她抵達M國,他去找她了,可以挽回,可以解釋,可是,飛機墜海的事情讓他猝不及防,那是個他死也接受不了的消息傳來,她死了,死不見屍,可是,那樣的情況下,生還的機率爲零,可是,七年後的今天,她回來了,他卻連把她留在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她那麼好,那麼美好,那麼優秀,曾經因他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那些罪孽,他沒有保護好她,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從不曾給她一個懷抱,撐不起她的人生,那些痛,本該是他承受的。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爲什麼?
墨琛看着她,一直不說話,但是眼中的愧疚和悔恨越來越濃,歐雅蘭微微抿脣,也不看他了,直接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真皮沙發上面,坐下。
兩人就這樣,坐在寬大的書房裡,她坐在沙發上,他坐在辦公桌上,看着她。
她的腳還有些不利索,穿着高跟鞋有些不舒服,不能站太久,所以,只能坐下,既然墨琛已經知道這些事情,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藏着掖着了。
儘管已經知道了當年墨琛和自己分開的原因,這不能怪他,但是,有一件事情,自己不可能不怪他,他最不該做的,就是和季承茜訂婚,就是最終還是妥協了,這件事情,間接導致了她這麼多年來生不如死,如果不是當年他訂婚的報道,她不會早產,她的孩子也不會窒息死亡,而她,也不會這麼多年都懷着仇恨活着。
墨琛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隨着她的身影,一直看着,他曾經想過無數次,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以爲,她是很自己,想要報復,所以纔會變了一個人,纔會不惜改頭換面,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悔恨,悔恨當年沒有抓住她的手,也在折磨自己來贖罪,可是,他的傷痛,比起她,簡直什麼都不算。
她曾經有過他們的孩子,孩子在哪裡?
看着歐雅蘭的側臉,他眼角微縮,微微抿脣,開口問道,“你恨我麼?”
男人的聲音,低沉無力。
歐雅蘭揉着小腿的手微頓,眼神微斂,微微抿脣。
“恨!”她恨他,她一直都知道,因爲恨他,所以纔會想要活得更好。正因爲對他的恨刻骨銘心,所以,她才更加痛苦。
墨琛悲痛的閉上眼,抿脣,是啊,她怎麼能不恨,連他自己,都恨他自己。
他對不起她,當年就一直讓她因爲他受傷害,這些年,也因爲他流落異國,生不如死,身心都受到了傷害,她是該恨的。
男人啞聲道,“我一直以爲,這一生,我都不會再見到你了,我以爲,你死了······”
她的死,這麼多年,一直是他不肯接受的噩夢。
哪怕一直不願意接受,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奢望,可如今,她回來了,回到這個地方,她沒有死,只可惜,他一直沒有陪在她身邊。
歐雅蘭咬着脣坐在那裡,沒有搭話,思緒回溯,想起了當年她得知他要和季承茜訂婚的時候,她的心碎和絕望,那時候,她已經一無所有,墨皓穎的話,讓她纔沒有勇氣繼續呆着,所以,離開了,可是,誰知道她在機場就被人帶走了,他一直不知道,她那時候,多恨他。
她甚至在想着,什麼時候,她才能一睜開眼,就可以觸及到他。
那樣的絕望,她做夢的在等他,等他來救她,可是,最後等來的,是蒂蘭,找到她的是蒂蘭,不是墨琛,從那以後,她的人生裡,就和他越來越遠了。
她從沒想過,當年在巴黎的兩次舉手之勞,會永遠改變她的人生,她也沒想到,那條手鍊,可以在她最危急的時刻,改寫她一生。
那時候,墨琛沒來,來的是她意向不到的人。
墨琛站起來,緩緩走向歐雅蘭,一步步,很沉重的步伐,彷彿寸步難行,卻穩穩當當的向她走去,步步靠近,心,慢慢的越來越亂。
那劇烈的疼痛,提醒着他,那意向不到的驚喜和心疼。
歐雅蘭僵在那裡,抿脣,看着墨琛的身影緩緩蹲下,半蹲半跪的姿勢,在她身前,有些窒息。
男人堅毅的臉,她曾經愛的不顧一切,恨得撕心裂肺,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時隔這麼多年,縱然恨他,可是,從不可否認,心裡,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悸動,可是,那也只是一點點。
男人的手,覆在她的臉頰上,她身子微微一顫,看着墨琛,不語。
通過男人的眼睛,她能看到,他眼底的掙扎,那些掩映不住的心疼和悔恨,還有愧疚,她一語不發。
他溫熱的手帶着老繭,在她細嫩的臉頰上面請輕輕的撫摸着,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有些顫抖,不敢用力,好像怕觸碰的用力。她就會消失一樣。
墨
失一樣。
墨琛抿脣,暗沉的聲音響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這些年,終究傷了你。
歐雅蘭心平氣和的看着他,淡淡的問,“你的對不起,是爲了什麼?”
墨琛聞言一怔,看着她,默然。
爲了什麼?他知道,一句對不起,早已不算什麼,她所承受的,不是自己的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補償的,只是,除了對不起,他如今能做的,沒有了。
歐雅蘭苦苦一笑,淡淡的說,“你的對不起,於我而言,毫無任何用處,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三個字!”
對不起這三個字,根本沒有任何的價值,對於她來說,毫無用處。
墨琛看着她。
她抿脣,看着墨琛,緩緩開口,“我曾經做夢,都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把我接回來,什麼時候,你才能夠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什麼時候,我才能不再彷徨,不再心痛,可是,墨琛,你讓我失望了,你騙了我,你說好了,一輩子和我在一起,不會讓我離開,可是,你食言了!”
沒有抱怨。沒有難過,彷彿,她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你食言了,把我們曾經的約定給忘了。
墨琛聞聲眼神微痛,看着她,把她眼角的淚滴擦去,嘴脣微動,卻說不出話。
歐雅蘭含着淚,看着墨琛,繼續平靜的說,“我一直以爲,你是我擺脫葉家之後,唯一的救贖,你是那個時候對我最好的人,我以爲,一切都結束了,可是,你卻成了我最大的噩夢,我那麼相信你,我把我的心,我的所有期待,都給了你,換來的,卻是一張死亡機票,換來的,是背叛和傷害!”
縱使,她沒有上飛機,可是,卻抹不去,那張機票的事實,她沒有死在飛機上,是她不幸中的萬幸,雖然,沒有上飛機,她生不如死,可是起碼,她的曦兒,活了下來,每當想起。這都是她最大的慰藉,再多的苦,都抵不過她的女兒健健康康,都抵不過,她女兒的一個微笑。
起碼,她不用像她的母親那樣,在愛情中,遺失了所有,起碼她的女兒活了下來,起碼,她的女兒不需要和她一樣,連自己的媽都沒見過。
她任由他擦去眼淚,咬脣看着他,幽幽開口,“墨琛,你可知道,這些年,我多恨你,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救了你······”
聲聲控訴,就像在剜他的心一樣,他終究,接受不了,她的後悔。
重重的把她扣在懷裡,慌亂一閃而過,霸道的說,“不許後悔,我不讓你後悔!”
他這一生,最慶幸遇到她,哪怕死,他都不後悔遇上她,她也不許這樣。
男人的聲音,帶着罕見的乞求。
這個懷抱,久違了七年,緊緊的抱着她,卻又帶着小心翼翼的幹太用力,是宣示主權,還是怕她離開,他不知道。
歐雅蘭任由他抱着,眼神微閃,咬牙,淡淡的說,“放開我!”
只是平靜的聲音,卻沒有掙扎,但是,她是認真的。
“不!”墨琛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種恐懼道,“我怕我這次放手,你又消失七年!”
這七年來,他做夢,都想要把她緊緊的抱着,不願醒來,因爲一旦醒來,他就看不到她了。
這麼多年,他做夢夢到的,都是她一去不復返的身影,那種感覺,刺進骨子裡,讓他剜心的痛。
歐雅蘭聞言愣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隨後,一行淚水倏然滑落,浸染在男人的襯衫上面,一下子,就全部都浸入他的衣服裡,她哭了。
也笑了。
輕微的抽噎聲響在室內,帶着女人彷彿宣泄般的哭聲,伴隨着,她身體的輕微顫動。
歐雅蘭一動不動的靠在他的肩頭,淚水蔓延,很快,他的肩頭衣服的布料就全部染溼了。
墨琛放開她,看着她臉上蔓延的淚水,想都沒想,吻了上去。
溼熱的脣舌在她的臉頰輕輕劃過,她一動不動。
沒有迴應,也沒有拒絕。
直到男人的脣,印在在她的兩瓣紅脣上面,她才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可是,男人堅實的肩膀根本不容她推動半分,緊緊的扣着她,不讓她逃避。
脣齒相依,她身體僵硬在那裡,任由他吻着,全身無力的慢慢迴應他,不知道是無意識的,還是真的。
半響,墨琛放開她了。
男人的腦袋埋入她的肩窩,啞聲道,“你也是有感覺的對麼?”
歐雅蘭坐在那裡,沒有說話。
墨琛擡頭,看着她,隨後,再次吻了上去,這一次,她迴應了。
沒有任何的抗拒,她迴應了。
墨琛也很激動,兩人抵死纏綿了一下,他的手,在她的腰間,緩緩盤旋。
伴隨着她身體的顫抖,炙熱的溫度在室內響起。
夜色蔓延,籠罩着瀾園,花園裡,燈光一直亮着,門口的保鏢盡職的守着,一動不動。
二樓的房間內,空氣中,還蔓延着萎靡的氣息,一片混亂,滿地的衣裙,彰顯着不久之前發生了什麼。
男人站在陽臺上,兩指間一點紅點尤爲清晰,他的身上,還穿着一件浴袍。
獨自一人站在那裡,透露着孤寂的感覺,一動不動。
時而吞雲吐霧,時而遙望遠方海面。
室內的牀上,女人側臥在牀上,蓋着被子,
蓋着被子,裸露在外肩膀上,玫瑰花紋看起來異常的妖豔,黑色的紋第,血紅色的花影,在她的背後猶如正在開放。
和紋身相得益彰的,是她身上那些激烈下的痕跡。
她沒有睡着,側躺在那裡,眼睛一眨一眨,卻一動不動。
是情迷意亂,還是心甘情願,她不知道,可是,她沒有拒絕,其實,她並不反感,與他的接觸,也只有不反感他。
七年沒有過這種感覺,她都忘記了。
她M國七年,從未和任何異性接觸過,哪怕是隻是一個觸碰,她都異常反感,很多人都覺得她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可是,她有着透進骨子裡的那種認知,除了這個男人,她誰都不想接觸。
“咕~”一聲響起,她微微一動,肚子餓了。
“墨琛!”她淡淡的開口,聲音不大,可是,很快,陽臺上的男人捻滅手上的煙,走了進來,坐在她的身前牀邊,眼神溫柔的看着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手輕輕拿起女人細嫩的胳膊。
看着她身上的痕跡,他有些惱怒自己剛剛的粗暴。
歐雅蘭嘴角微扯,“我餓了!”
墨琛聞言,點點頭,“等我一下!”
說完,在她額間留下一吻,轉身走出房門。
歐雅蘭才緩緩起來,忍着不適想要穿衣服,可是,衣服都七零八落了,她看着地上的凌亂,眼中閃過什麼,一閃而過,站起來,走進熟悉的更衣室,入目即視的,是她當年的衣服,還有墨琛的衣服,她有些驚詫,彷彿,一點都沒變一樣。
熟練的打開其中一個衣櫃,她沒有拿起那些過去的衣服穿,而是拿了一件墨琛的襯衫套上,墨琛的衣服很寬,也很長,正好蓋過了她的臀部,有些像裙子。
上面,還有他淡淡的味道。
套上之後,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一頭捲髮,她才走出更衣室。
在房間裡站了許久。
房間的牆壁上掛着一幅畫,她在梧桐苑的一幅素描。
長相幾乎沒有半點相似,可是,那有些稚嫩又讓人窒息的長相,和如今,沒有絲毫遜色。
他一直都維持着當年的樣子麼?
感覺,絲毫未變。
很快,墨琛端着煮好的粥上來,推開門,便看到她站在牀尾,看着牆面上的素描發呆。
墨琛走進來,她回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向沙發上坐下。
墨琛走到沙發邊上,把粥放下,又滔了一碗,然後拿起勺子給她勺了一點,吹了幾下,纔給她吃。
歐雅蘭微微不適,伸手接過,“我自己來吧!”
她不適應這樣的感覺。
墨琛想了想,點點頭,把碗遞給她,細心囑咐道,“小心燙!”
歐雅蘭抿脣,接過,自己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而墨琛,看着她吃了之後,才放心,目光看到她身上的襯衫,微微一頓,有些訝異,隨後,眼神停留在她的腳。
她沒穿鞋。
小腿上的疤很明顯,她的腳很白嫩,指寇塗着腳趾甲,看起來很好看,和當年的毫無點綴不同。
他緩緩蹲下,拿起了她的腳丫。
歐雅蘭意識到她的動作,連忙想要撇開腳,可是,還是沒有撇開,墨琛握住了她的腳。
她吶吶的看着他。
墨琛卻蹲在那裡,執着她的腳沒說話。
因爲他已經觸及到,她腳底明顯的疤痕。
有些咯手,有些生硬。
他緩緩擡頭,與她四目對視,他問道,“疼麼?”
歐雅蘭一頓,隨後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傷口已經不疼,因爲在無憂島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養傷,現在只剩下疤痕了。
可是,他的觸摸,讓她想起了當年第二次見面,他把她帶來這裡,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給她暖腳。
那時候,從不曾想過,會和他一生糾纏。
墨琛卻指着小腿槍傷的疤,低聲問道,“這裡呢?”
歐雅蘭看了一眼那個傷口,微微抿脣,點點頭,“有點!”
不是有點,而是很疼,只是,她沒有說。
這個子彈打進骨子裡,當然疼,腳板已經無礙,就是這裡,還是不太利索。
她不能站太久。
墨琛聞言,手輕輕的在她的傷口上撫過,指腹的剝繭觸及她的皮膚,有些漣漪。
眼神,怔怔的看着她的傷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歐雅蘭看着他,平靜的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墨琛仰頭,緩緩頷首,“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