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墨瑄躺在病牀上被墨琛的手下推着出了機場,被送回了墨宅,由墨家的醫生全程看着,而那四個強暴墨瑄的歐美男人也被抓住,在墨淵的嚴刑逼問之下,全部招認,但是,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結果送到墨琛手裡的時候,墨琛沉默了許久,終究把東西銷燬了,然後讓人爭取讓墨瑄沒有任何的性命之憂,墨家那邊的壓迫,他沒有迴應,自然,也不得不爲了墨瑄的命,妥協了一步,不削權,不分權。
可是,事情還沒結束。
墨瑄在回來的第二天醒來了,墨琛沒有去看過墨瑄,而是在別墅裡陪着葉語瀾。
可是,卻接到了一個意外的,又是情理之中的電話。
季擎天想見葉語瀾。
電話是墨琛接的,但是,葉語瀾也在,所以,她沒有表態,但是,墨琛看得出來,葉語瀾有些不自在,緊張。
坐在陽臺上,靜靜的看着大海,不曾言語。
墨琛忙完了事情,走進來,便看到葉語瀾迎風而立,臨近春節,冬日就顯得溫暖起來了,所以,海風不是很刺骨,卻也有些涼氣,葉語瀾穿的並不算厚重,看起來很單薄。
墨琛連忙拿起房間沙發上的毛毯,走到她的身後,披在她的身上,葉語瀾連忙一震,隨後轉頭看着墨琛不語。
神色有些無神。
墨琛輕摟着她的腰肢,扶着她坐在旁邊的躺椅上面,蹲在她前面握着她的手裹在手心,邊溫暖她邊溫聲道,“這裡那麼大風,你身體也不太好,若是病了,可怎麼好?”
男人玉琴中帶着淡淡的無奈和嘆息。
她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樣使勁的折騰。
葉語瀾微微咬脣,低着頭沒有說話。
墨琛擰眉,輕聲道,“怎麼了?”
葉語瀾微微抿脣,低聲道,“阿琛,其實,說實在的,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想要一個家,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而如今,我擁有了你,老天爺卻給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父親,曾經是她最遙不可及的存在,葉珍說,她的父親死了,她當時很遺憾,不曾見過他,而如今,真相揭開,她的父親近在眼前,她卻恨他入骨,他們之間,早已存在了難以逾越的鴻溝,那條溝裡,流淌着她女兒的血液,還有她母親的悔恨,而那個父親,曾經致她於死地,她如何諒解?
墨琛神色晦暗不明,低聲道,“你可不去見他,只要你不想,他現在也不敢逼你!”
季擎天現在恐怕是滿身悔恨,可惜,悔之晚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殺手,只要有血有肉的人,都會難以承受,季擎天做了這麼多事情,結果發現,他一直想要除掉的人,是他最虧欠的女兒,這樣的打擊,難以承受是正常的。
葉語瀾微微搖頭,“我不想見他,我恨他,可是心底,總是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期待着他會對我說什麼,想知道,我這個女兒,在他的生命裡,扮演真什麼樣的角色,想知道······我的存在,他會怎麼面對,或許,我也是一個心口不一的人,說恨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期待他對我的態度!”
她恨之入骨的父親,終究該是放不下,所以,她現在,很矛盾。
墨琛暖了她的手,坐在她的身旁,摟着她扣在懷裡,柔聲道,“你想做什麼,都是對的,所以,不用糾結。”
他明白她的想法,可是,他除了守護,不能替她做決定。
她出身豪門大族,卻淪爲私生女,她有一個那麼好的母親,本該從小被捧着長大,可是因爲那些與她無關的恩怨,她終究沒有得到她本該擁有的,卻成了罪孽的受害者,葉珍的苛待,造就了她淡漠的性格,可是,從小的孤獨,也養成了她珍惜陪伴的性子,她看似擁有很多,可是,連一個最基本的家,她都沒有得到過,如果當年葉璇沒有選擇自殺,那麼,現在葉語瀾會是最幸福的吧,可惜,沒有如果。
她本該是季家最尊貴的女兒,現在,卻也因爲當年的錯失,她被季家害的體無完膚,就算自己再心疼,也只能忍耐,因爲季家和她,終究關係不同與旁人,所以,除了她自己,誰也做不得主。
葉語瀾靠着墨琛,沒有說話。
過了十多分鐘,墨琛才發現,葉語瀾睡着了。
把她放在牀上,掖好被子,墨琛看着她沉寂的睡顏,眼中閃過似癡迷似眷戀的情愫,隨後,在她額間留下淡淡一吻,才站起來走出房門。
書房裡,墨淵已經在等候,看到墨琛進來,墨淵恭敬彎腰致禮,隨後把手裡的文件都交到墨琛手裡。
墨琛看到後,沉思許久,並未開口。
墨淵低聲道,“大小姐的病情不太好,醫生已經確定了,是精神分裂症,而且,還有一件事情,便是之前那四個人的供詞,均是有些實據的,墨痕已經讓人進一步確認,但是,大小姐精神崩潰,看到誰都過於恐懼,問她的話,沒有一句得到答案!”
墨琛神色有些怪異,但是,還是淡淡的說,“這些事情,先壓下,姑姑那邊若問起,就說墨瑄的事情,我會全部解決!”
墨皓穎對這件事情,是很注重的,這次墨家名譽受損,墨氏財團跌股,墨皓穎忙得不可開交,但是,卻一直關注着墨瑄的蹤跡,墨皓穎的意思很簡單,只是不想墨瑄出事情,其他的,
墨瑄出事情,其他的,她並不是很關心,可是,事情還是出了,這次百口莫辯,墨瑄算是毀了!
關於墨瑄,人盡可夫四個字,已是極刑,墨皓穎從不會說約束墨瑄的私事,但是,凡事都有個度,過了這個能夠忍受的範圍,那麼,就真的忍無可忍,墨家一直都任由墨瑄的所作所爲,但是麼,那是在不傷害墨家利益的前提之下,但是,這一年來,墨瑄已經越過了她的身份能做的事情,所以,墨皓穎也是氣到了。
墨皓陽寵愛女兒,但是,墨皓穎卻沒有必要寵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這就是區別,墨皓陽能夠讓墨瑄得到一切最好的,就算墨瑄做錯了,也不會真的責罰,墨皓穎卻只能保證墨瑄能夠一世無憂,因爲在她心裡,墨瑄,始終不如墨琛和墨璃,親疏有別本就如此,墨皓穎本身就也不是喜歡那些有心計的女人,所以,墨瑄出事,她心疼的,不是墨瑄,不是無情,而是情不夠深。
墨淵點頭,隨即擰眉說道,“那明日······”
明天就是季擎天約見葉語瀾的日子了,可是,墨家進來本就夠亂的。
“我陪她去!”
······
第二天,下午兩點,季擎天約葉語瀾在一家咖啡廳見面,因爲特殊原因,咖啡廳被他包下了,所以,周邊和室內,都守着季家的保鏢。
季擎天身體還沒完全好,但是,他要出院,誰都不敢攔,所以,即便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見一見他的女兒。
想道歉,想彌補,想贖罪,想要得到她的諒解,可是,季擎天知道,難。
葉語瀾的性格,就算他不瞭解,也是猜的七七八八,想要得到葉語瀾的諒解,恐怕是不容易,何況,他們之間,一直都不和。
咖啡廳並非在鬧市,所以,很清靜,落地窗望去,看到的,不是高樓林立,而是一片綠色,保鏢們都在恭敬的站着,咖啡廳的侍從也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所以,季擎天坐在落地窗前,靜默無語。
他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可是,除了急切之外,他幾乎沒有絲毫曾經等人的不悅和不耐,或許,心性總是不一樣的。
季擎天不喜歡等人,這是季家乃至於季家的生意夥伴都知道的,所以,很少有人敢讓他等,這輩子,曾經也有一個女人,他心甘情願的等待,不是刻意討好,而是真的沉淪,但是,那份等待,一次次,演變成了等候,沒有盼頭的等候。
而如今,他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就到了約定地點,明明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讓他靜養,他還是沒有聽醫生的話,冬日的陽光,在咖啡廳外面異常的好,可是,季擎天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他等的起,所以等着。
自從醒來之後,除了季承侑,季擎天不願意見任何人,哪怕是藍韻這個妻子和季承茜這個他引以爲傲的女兒,他都不願見,不是厭惡,而是不知所措。
他若是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那麼,哪怕再大的代價,他都不會讓她流落在外,與自己成仇,讓自己傷害。
如今,自己的縱容,她沒了孩子,導致一切,再也沒法挽救,不知道,對於二十年前,這個女兒,到底明白多少,但是不管怎樣,他季擎天的女兒,是不可以再受委屈的。
葉語瀾到的時候,整整是他們約的時間,兩點!
是墨琛送她來的,但是,墨琛沒有進來,而是在車裡等着她,墨琛雖然不知道季擎天會怎麼做,但是,他明白,季擎天不會再傷害葉語瀾。
葉語瀾穿着雪白色的翻領外套,看起來纖瘦,但是,卻是很好看。
緩緩走到靠窗的位置,在季擎天錯愕和熱切的眼神中,緩緩坐在他的對面,隨即沒有任何猶豫的招來服務員。
“給我來一杯藍山咖啡!”
“好的!”
隨即,她便是沉默,對季擎天,她漠視的徹底,但是,季擎天卻明白,她能赴約,就已經很好了。
季擎天並沒有說話,而是炙熱的眼神看着葉語瀾,有些迫切的想要看看這張臉和他記憶深處的那張臉,究竟是多相似,神色有些恍惚。
二十年了,記憶猶新,可是,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他不可否認,他是愛葉璇的,只不過,這份愛,比起很多東西,他自以爲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所以,捨棄葉璇,挽救家族,他不後悔,但是,午夜夢迴,那個女人,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遺憾過,也追憶過,可是,如今再次回憶,憶之越多,情之越深。
這二十年,他守着那份不見天日的愛情,沒有碰過任何人,只因爲他除了守候他們的情,什麼都無法彌補。
少卿,咖啡端上來,女服務員職業性的一句,“請慢用!”便急切的離開了,畢竟這架勢,本就不太好。
看着滿屋子的黑衣人,就知道兩人不是一般人。
葉語瀾也不急,拿着勺子攪動着滾燙的咖啡,神色淡淡,但是,握着杯耳的指尖,有些不經意的揉搓,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
是的,她有些緊張。
第一次這樣面對季擎天,不可否認,葉語瀾難以真的毫不在意,她畢竟不能真的漠視一切。
季擎天盯着她的神色,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
“我以爲,你不會願意見我!”
他本就不敢奢望葉語瀾能夠見他,可是,葉語瀾還是赴約了。
葉語瀾斂了斂睫毛,手一頓,隨後淡淡的說,“可我終究還是來了,所以,你有話直說吧。”
她並不喜歡有人對她試探也好,遮掩也罷,從來只喜歡有話直說的人。
季擎天見她,她一開始,是不想見的,但是,再大的怨恨,終究還是選擇了二十年對父親這個存在的期待,她想知道他見她想說什麼。
季擎天苦苦一笑,看着葉語瀾低聲問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是!”沒有掩飾,看着季擎天,葉語瀾還沒等他說完,就回答了。
季擎天神色一頓,果然······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看着他步步傷害,她卻冷眼看着,看着自己的父親對自己下手,那種滋味,不難受麼?
葉語瀾抿脣,思考一下,隨即道,“我流產之後,從國外回來的那幾天,那時候不能完全確認,但是,肯定了70%,後來就全部確認了!”
彷彿在說着別人的事情,她有問必答,可是,季擎天卻感覺心如針扎,原來,在那個時候,她就看着自己傷他害她,卻什麼都不說。
季擎天看着葉語瀾淡漠的樣子,他有些顫抖,哆嗦着問,“那你爲何不告訴我?若是你說了······我不會······”
如果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傷誰害誰,我都不會傷你一分!
可是,這句話,季擎天還沒說完,就被葉語瀾打斷了。
“沒這個必要!”
這句話,或許並不是很殘忍的話,可是,在季擎天的心裡,卻是比他身上的傷口,更加痛。
他想過很多葉語瀾不告知他們之間關係的原因,卻沒有想過,會是一句殘忍又簡單的沒有必要,他以爲,是因爲葉語瀾怨恨,或者是說葉珍的唆使,可是,卻沒想到,是沒有必要。
是他這個父親不重要,還是別的。
季擎天呼吸沉重了一下,看着葉語瀾,內心的沉痛,誰人明白?
“你很恨我,對麼?”就像你的母親一樣,恨我恨到不在意的地步,才能不在意傷的多深。
葉璇恨他,恨到互相折磨,直到兩人都體無完膚爲止,愛得深切,恨得乾脆,傷得徹底,到最後,死的人痛苦,活着的人,更痛苦。
葉語瀾眼角微縮,想着一些事情,隨後淡淡的回答,“是!”
恨極了!
季擎天聞言苦笑,看着葉語瀾淡漠的樣子,轉頭看着外面,淡淡的說,“我這輩子,誰恨我我都不在意,可是曾經,有一個人的恨,我刻骨銘心,她也和你一樣,恨我怨我,你和她,真的像極了!”不管神情,樣貌,性格,還是深切的恨意,都是那麼相似,季擎天彷彿在葉語瀾的身上,看到了葉璇的影子,只不過,葉語瀾沒有葉璇的滄桑和成熟。
她還需要磨練。
葉語瀾聽到季擎天談及葉璇,淡漠的神色都微微變了,只不過,她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和我談及她,你是想讓我更恨你,還是讓我感懷你的深情?”
她不想和季擎天談及葉璇的事情,不是不喜歡,而是,季擎天沒那個資格。
季擎天噎了一下,沒有說話,對於葉語瀾的這個態度,他是理解的,也明白,自己沒資格生氣,所以,他無言以對。
葉語瀾卻開口了,神色淡淡,語氣平平,彷彿說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從我記事開始,我的世界,就沒父親的存在,小時候,葉珍媽媽和我說,我沒有父親,當時懵懵懂懂,不知道父親能做什麼,所以不在意,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什麼是父親!”
季擎天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的希翼,但是,還沒開口,就聽到葉語瀾繼續道,“如果說,我這二十年來,最恨的人是誰,那便是我從未見過的父親,也許是恨他從來都沒有拯救過我的人生,恨他拋棄了我,恨他釀造了我二十年灰暗的人生,讓我生來只爲贖罪,活着只有痛苦,所以,父親這個詞,在我的生命中,等於仇恨!”
毫無遮掩的一番話,把季擎天所有的期待,全部落空,他甚至感到自己,將近窒息。
她說,父親等於仇恨,那麼,他還能得到這個女兒的諒解麼?
------題外話------
看看瀾瀾怎麼字字誅心,讓季擎天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