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會打壓我們亞視?難道他們不知道亞視是阿浩你的產業?那位趙老爺子不是你的乾爹麼?”樑曉冰雖然在娛樂圈這個同樣複雜污穢的世界裡發展,但她以前有議員舅舅護着,之後又遇到了周浩,“北極星”和海王娛樂公司都對她呵護備至,唯恐侍候不周而得罪了周浩這個大老闆。
一直以來,除了之前被那方炳潤糾纏以外,被密切保護着的樑曉冰就很少接觸到黑暗面。因此她對那爾虞我詐刀來劍往的官場一點都不瞭解,更對那些匪夷所思的官場手段沒什麼概念。
周浩笑着給他解釋:“你知道我們中國人最講究的是什麼嗎?”
樑曉冰搖了搖頭,另一邊的蘇霖則試探着道:“是那種所謂的中庸之道?”
“沒錯,我們中國人在待人處世方面最講究的就是不過不失的中庸之道,方方面面都追求平衡,尤其是那些統籌大局的上位者,就更是這樣了。”周浩說道:“能夠在官場上身居高位的人,很多都有極犀利的手腕,尤其是制衡下面的手段。他們容許手下的人競爭,但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方獨大成勢導致威脅自己的地位,因此他們都會盡其可能的讓每一方都受到牽制,而那操縱這一切的線,則會被他們自己牢牢抓在手上。”
樑曉冰還是不解:“可是,趙老爺子不是你的後盾嗎?如果真的要對付你,也得考慮趙老爺子的態度啊。”
她在待人接物上面也算不上是幼稚,至少能以人之常情來推想問題,不過單用這些來考慮思量官場尤其是高層政治的事,還是顯得膚淺了。
周浩說道:“我乾爹他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你以爲他懂不懂制衡這種問題?還有,官場裡雖然很講究站隊,派系林立的情況也很普遍,但這些東西都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真正懂得當官的人,是極少會把自己的靠山是誰是誰放在臺面上來說的。派系和靠山這種事,在官場裡是一種忌諱,越是高層就越不會提及這種問題。就算是那些大領導的子女,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除了個別特例以外,其實很多都是非常低調的,絕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樣張揚跋扈。”
聽了周浩的話,樑曉冰吐了吐小舌頭,經過周浩這番解釋,她對官場纔有了大概的認識。又聽周浩道:“其實對高層那些人來說,做事太張揚太不留餘地是非常不好的,這些日子來,我所做的很多事,高層那些大佬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他們眼中,我算是個張揚的臭小子了。正如曉冰你剛剛所說,要不是我乾爹在上面看着,中央早就動手敲打敲打我了,槍打出頭鳥嘛。”
頓了頓,他苦笑道:“我很懷疑,這次‘邵逸夫獎’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乾爹他首先支持的,否則中央那邊不會這麼快答應邵逸夫的動作。畢竟,被自己家裡人教訓,總要比外面的人教訓好一些。乾爹這是在告訴我,做事不要太張揚了,要懂得進退。”
雖然趙日新從來沒有對周浩說過這些問題,但周浩知道,真正的大家族,其教導後輩的方法是跟普通人家很不同的,許多事情和道理,讓孩子自己去體會,要比長輩用嘴巴告訴他們好得多。讓孩子自己去經歷挫折,承受失敗,得到教訓,獲取經驗,這纔是他們自己的真正財富。就像趙定州,趙日新就直接把他派到戰場上,又讓他自己在軍界裡打滾摸爬,逐漸成爲現在鎮守一方的將領。
對待周浩,趙日新用的是同樣的方法,通過實際的行動來讓周浩懂得更多,認識得更深。這番敲打,就等於是趙日新對周浩說道:“小子,是該收斂一下了,免得成爲衆矢之的。”
他這表面上是打壓周浩,教訓自己家的孩子,實際上卻是一種對周浩的保護。
雖然亞視要被牽制,周浩卻沒有一丁點的逆抗情緒,因爲這可是趙老爺子傳授給自己的人生經驗啊。進退之道,不僅要懂得進,還得懂得退,於進退之間掌握好分寸和火候,甚至以退爲進,切忌停留在眼前的蠅頭小利上,目光要放長遠些。
周浩對蘇霖笑道:“迴歸之前的無線壟斷了整個香港的電視行業,那時候中央不能拿他們怎樣,而我當初收購亞視並讓亞視崛起來打擊無線,中央之所以大力支持,就是爲了打壓無線,讓香港的輿論保持一種平衡的局面。現在他們借無線來牽制我們亞視,也是同樣一個道理。哼哼哼哼……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手段,他們那些當官的最擅長了。”
前世的時候,亞視也在迴歸之後就立即靠攏中央,就是爲了能夠得到中央的支持來打擊無線,而中央也真想借助亞視來牽制無線。不過無線的實力確實太大了些,即便是有了中央的支持,亞視依舊被打得一敗塗地。
最後,爲了壓制無線的勢頭,政府只要擬定發放更多的免費電視廣播牌照,引入更多的公司來增加競爭,削弱無線的影響力。
蘇霖皺眉道:“那我們該怎麼辦?以後跟無線的競爭裡面,我們需要主動退讓嗎?”
“這可不必,該做什麼做什麼好了,只要我們光明正大的跟無線打,就算是中央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周浩笑道。而且這樣一來,趙老爺子要爲自己說話纔會更有底氣。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周浩知道未來的傳媒競爭戰場會放到國內,香港在這方面的重要性和影響力會大大減小。周浩最在乎的其實是國內的“北極星”,亞視不過是“北極星”下面一家子公司而已,亞視以後還得成爲“北極星”招徠國際性的傳媒人才的中轉站,爲國內的“北極星”提供更多的新鮮血液。
他現在讓蘇霖管理亞視,也是爲了幫她積累這方面的管理經驗,日後,蘇霖將會統籌整個“北極星”,不僅僅是現在的“電視女皇”,還要成爲名副其實的“傳媒女皇”。而周浩的這個打算,並沒有告訴蘇霖,蘇霖雖然猜到了一些,但也不敢妄自猜測,反正自己男人讓自己做什麼,她依言照做就行了。
周浩三人的談話聲音都很輕,所以同席的其他人並沒有聽到,否則劉鑾弘和許劍銘會爲周浩這番言論對他更加刮目相看。
另一桌的何雪雲倒是時時留意周浩,見他跟蘇霖樑曉冰兩女親密交談,卻自始至終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又是幽怨又是忐忑。
這時,臺上的方逸華已經“演講”完畢了,工作人員也迅速把舞臺弄成一個簡易美觀的拍賣展臺。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禿頭男子走到前面那講臺前,對着鏡頭和臺下衆人微微點頭,神色莊重的道:“大家好,我叫康傳登,是佳士得拍賣行的拍賣師。很榮幸,我們佳士得拍賣行受無線電視邀請代理這次的‘萬千星輝獻愛心慈善拍賣會’。現在,我們即將拍賣的是由香港各位善心之士無償捐獻的珠寶以及古董珍品,最後的拍賣所得也將會全數用作慈善事業。”
“這場拍賣會很正式啊,邵逸夫居然把‘佳士得’請來主持拍賣。”周浩笑道。
蘇霖看了看周浩:“你好像對那個‘佳士得’沒什麼好感啊。”
“哼哼哼哼……這家拍賣行是英國人辦的,我們中國很多流失國外的國寶文物,就是通過他們的手拍賣出去的。”周浩冷笑。
這佳士得拍賣行給周浩最深的印象,就是前世他們公開拍賣“火燒圓明園”之後流失出去的十二生肖青銅獸首,也因爲此舉,佳士得拍賣行極受中國民衆的痛恨。
只是,不管周浩對“佳士得”的觀感如何,拍賣會還是如常的進行着。會上的拍賣品都不是平凡之物,居然沒有一件的起價是在百萬港元以下的。價值最低的算是曾應沛捐獻的那個翡翠手鐲,起價也在一百二十萬港元。
而且,很多拍賣品最後都是由捐獻者出錢買回去的,儘管大部分都不是他們本人舉牌而是通過手下用其他名義來競投,但蘇霖她們還是能看出端倪來。
蘇霖搖頭笑道:“這些人真奇怪,明明是自己捐出來拍賣,最後還自己掏錢買回去,算是白白掏了一大筆錢。”
樑曉冰是香港本地人,對那些富豪的做法已經見慣不慣了,這時就笑道:“這樣才顯得他們有面子嘛,而且,他們不但要把自己的東西買回去,價錢還不能低了,有的人甚至會以那物品本身價值十倍的價錢買回去。”
蘇霖聞言也哭笑不得:“這哪裡是拍賣會,簡直就是一個炫富大賽嘛。”
“嘿嘿,這樣的話,我們也入鄉隨俗一次算了。”周浩笑道:“你們看,邵逸夫他們那件琺琅彩花瓶出來了,我可不能如邵逸夫的願讓他自己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