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掛,溫暖的陽光和犀利寒冷的北風夾雜到一起,給人一種痛並溫暖的迷離感。
張浩然和楚河行走在老舊卻又帶着新風的衚衕中,顯得輕鬆而愉悅。
衚衕盡頭,一扇青銅朱門緊緊閉合。銅門上方牌匾書寫“楚府“兩字,除了門口兩尊威風凌凌的石獅子,整個宅子和衚衕中尋常人家差不多。
楚家,就坐落在這座小宅子中。
“很驚訝吧。”楚河扶扶鼻樑上的眼鏡,滿臉溫馨,“我小的時候大家並不住在這裡,後來家中接二連三的出事,爺爺說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別墅什麼的太大,人心都散了。最後,爺爺才選中了這宅子。”
“睿智。”張浩然只評價兩字。
小宅子的大門並沒有關閉,張浩然和楚河結伴走進。
院子天井之中,一顆粗壯的榕樹上,枯黃的葉子隨風飄落;帶着歲月滄桑的青石石板之間微顯綠意;榕樹下,方方正正的石桌磨去了棱角,圓圓的石凳古樸、典雅。
“嗤啦……”
蔥香伴隨着風兒飄滿院落,小宅子左側的簡易廚房內,一位二十一二歲的精幹青年正麻利的炒菜。
“小河回來了?爺爺和二爺爺出去遛彎了,飯馬上就好。三嬸,小河回來了!”
如普通人家遊子外歸,隨着青年一聲呼喝,小宅正屋響起答應聲。隨後,農家打扮的楚河三嬸走出,見到楚河之後親熱的打招呼,就連張浩然都沒落下。
“先進屋,外面冷的很。”婦人滿臉笑容,邀請張浩然進屋。
楚河身子一怔,他小的時候,每一次玩耍或者外出歸來,三嬸也是這樣笑着出來迎他。一晃十幾年過去,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沒想到還會有今天這一幕發生。
“走吧。”
張浩然拍拍楚河肩膀。
三人走進正屋,楚河三嬸張羅着沏茶倒水,從臉上的燦爛笑容看出,她這段時間過的很幸福的。
“張先生,罪赦前兩天給我打電話,說你們要到京都來。這幾天山兒一直都在打聽你們的消息。老爺子也念叨你們快要來了,說你來了要好好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這一家子也許就真的散了。”
楚河三嬸念念叨叨,就和普通農村婦女沒什麼區別。似乎談論這些繁瑣、家長裡短的事情,讓她十分享受。
茶是上好的貢品茶,泡茶的人用的卻是最爲粗糙的手法。
三人閒聊沒多長時間,爽朗的笑聲在小院中迴盪。
兩位幾乎從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老人,結伴回到小院。其中稍顯圓滑,看起來更年輕的正是東海楚家的家主楚龍。另一位老人神情嚴肅,負立雙手中拿着一根菸杆,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一個古板倔強的小老頭。
“爺爺,二爺爺,河兒和張先生來了。”
正往盤子中盛菜的青年說了一聲,楚龍聞言急忙拉着自家大哥,大步走進正屋,率先朝着張浩然行禮,問聲“前輩好”。
“老爺子客氣了,冒昧來訪,還請老爺子不要見怪!”張浩然淡淡笑着說道。
“前輩這話說的見外了。”楚龍大笑兩聲,指指身邊威嚴老者道:“這是我大哥,楚旭。”
張浩然站起身,恭敬行禮。
“免了,你小子可沾了我們楚家不少便宜。”楚旭板着臉,將手中煙桿遞給楚河三嬸,威嚴目光來來回回掃視張浩然兩三遍:“你小子在老夫看來也就是個毛頭小子,那裡有什麼一派掌教的威嚴?這樣可不好。”
張浩然苦笑。
“爺爺,您老不懂就是不懂,都這麼大年紀了,不懂裝懂給誰看吶。”
門外炒菜的青年用木盤端着飯菜走進房間,順手放在古樸的桌子上,對着張浩然行道家禮節:“張掌教見諒,我爺爺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古董。”
張浩然笑着搖頭,右手不着痕跡的摁住楚河。
“浩然……”楚河低聲說道,語氣中有些莫名的不甘。
換成誰也不甘,一位數十年沒出現的人,突然在自己家中出現,並稱呼自己爺爺爲爺爺,而且此人對這個家,比楚河自己都要了解。反倒是原本就屬於這個家的楚河,好像成了客人。若是楚河心中能舒服,那纔是怪事。
“河兒,這……”楚龍臉上帶着愧疚,眼神甚至不敢和楚河接觸。
“吃飯!”
楚旭板着臉敲敲桌子,自顧自坐在桌旁開始吃飯,幾人對視一眼,無奈坐到桌邊。
實話說,青年的手藝不錯,奈何吃飯的人每一個都心事重重。美味的飯菜在口中,味同嚼蠟。
“山兒,河兒,你們自己把事情說清楚。”
楚旭老爺子一連吃了兩碗飯,接過楚河三嬸裝滿菸絲的煙桿抽了幾口,敲敲桌子轉身離開。
不僅自己離開,老爺子還將楚龍和楚家三嬸帶走。
“這個倔老頭!”青年笑罵一聲,目光轉向張浩然,道:“張掌教,正式認識一下。你可以稱呼我爲楚山或者楚珊,不過還希望你叫我楚珊。”
“楚珊?”
“你是女的?”
張浩然和楚河愣了。
楚珊得意的笑了,“看來我的易容術果然人鬼莫測,沒想到連修道界聲名鵲起的張掌教都看不穿。”
說話間,楚珊身上一股莫名氣息波動,而後一張言笑吟吟的精緻面孔,出現在張浩然和楚河面前。
兩人瞬間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河腦袋一片混沌,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張浩然眼中,倒是有了些許眉目。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還要謝謝張掌教對東海楚家手下留情。”楚珊朝着張浩然笑笑,行了個禮。
張浩然擺擺手,他不是沒想過對東海楚家動手。只不過念着自己和楚龍的情誼,並沒有真正動手。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河有些忍不住了,聲音低沉,宛如憤怒的野獸在咆哮。
“怎麼回事?”楚珊看着楚河,冷道:“你小子小時候還在我懷中撒尿,這些年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比你都清楚。要不是爲了保護你,小嬸孃怎麼會出事?你小子自己沒腦子,還問我怎麼回事!”
楚河完全傻眼了,整個人就好像一塊木頭。
“也幸虧有張掌教在,否則,三嬸和罪赦還有韻兒出什麼事情,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要讓你生不如死。這偌大的家業,絕對不會交到你手中!”楚珊冷哼一聲
,看着完全被自己罵傻了的楚河,眼眸中流轉着莫名笑意。
“啊!”楚河使勁抓着自己頭髮,他腦海中完全沒有楚珊的記憶,更別提楚珊說的這些事情了。
楚珊一連串的喝問後,張浩然怔怔,朝着楚河看去,眼中金光一閃而逝:楚河眉心間的三顆小人黑痣完全消失,曾經破裂的福緣也恢復了正常。
此刻,張浩然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
楚家和龍家是世仇,仇恨起源恐怕只有楚龍、楚旭兩位老爺子心中清楚。昔年楚家人屢次出事,固然有戰場兇險的緣故,但未嘗沒有龍家人的身影。
楚龍本身就是修道者,雖然修爲不堪入目,也算是進入了修道界。加之楚家在國內地位,得到些許消息並不困難。
楚珊很明顯就是楚家的手段,這些年楚家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張浩然不清楚。但從楚珊能指揮動楚韻,並且能和龍牧以及千年道人取得聯繫,可見她這些年在修道界混的很是不錯。
“我隨意走走。”
留下這麼一句,拍拍楚河肩膀,張浩然轉身離開房間。
楚河是不幸的,也是幸福的。
不幸在父母雙雙離世,幸福卻是有這麼多人關心他。失落的親情再次迴歸,對很多人而言那是奢望。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是舒坦,張浩然什麼都沒想,只是坐在石凳上靜靜的看着天上雲捲雲舒,完全放空自己。
沙沙沙……
腳步聲在耳邊迴盪,張浩然並沒有睜開雙眼:“老大想通了?”
“他倒是想通了,不過又開始自責這些年沒給楚家做貢獻。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小屁孩一個,能爲楚家做什麼貢獻?”溫和男聲在耳邊響起。
張浩然身子抖抖,擡眼看去,楚珊果然變回了楚山。
“真是有點不習慣。”張浩然繼續閉上眼睛,他實在不想糾結楚珊和楚山,反正都是一個人。
楚山坐到張浩然對面,一雙眸子在張浩然身上不住打轉。
“別這樣看着本尊。”張浩然無奈道。
楚珊呵呵輕笑,只等張浩然渾身發毛,才道:“你可是現在修道界大名鼎鼎的人物,難道還看不破嗎?身軀外貌只是軀殼而已,一切皆是虛妄。”
“本尊還沒得道。”張浩然擡擡眼皮,沒好氣的說道。
張浩然的無奈更是助漲了楚珊的氣焰,不停的做着只有女孩子纔會做出來的事情,讓張浩然難受到極點。
“不逗你了!”
發覺張浩然快怒了,楚珊明智的收手,認真道:“天音姑姑的事情,我們楚家就不追究了。但河兒必須回到楚家,學着駕馭楚家,這點我希望張掌教能答應。”
張浩然搖搖頭,淡然道:“三姑不是我搶的,是你們自己將天音姑姑被逼到我這邊的。至於老大,他永遠是我老大,並沒有別的關係。天一道內,老大並沒有任何職務。”
“天音姑姑的事情,我說過去就過去了。”楚珊大咧咧的說一聲,“張掌教,東源集團的股份以及龍氏東海分公司的股份,難道你就沒什麼要和我楚家解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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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