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在旁的楊弗成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位主兒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夏琉月所說的留在身邊伺候指的是什麼?雖然他這個時候笑出聲來很不厚道,也很唐突了這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兒,但是他忍不住了!
可是臉上大大綻開的笑容在收到主子涼涼的一瞥之後,立馬一僵。
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荒無人煙的茲疆,渾身一個瑟縮。
夏琉月本就因爲蕭玠的這句話而尷尬着,又聽見楊弗成不厚道的笑聲,頓時又羞又惱,一張臉漲得通紅,美目之中也漸漸蓄了晶瑩剔透的淚光,讓她的美貌又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都說悽楚的美人最是動人了,果不其然。
楊弗成在旁看着都忍不住一陣心旌搖曳,這“天下第一名旦”可真不是白喊的,瞧這眼淚,說來就來,收放自如,簡直叫人拜服。雖然有演的成分在其中,但是不得不承認,人家就是美,眼裡含着淚水更美!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美人能否打動殿下呢?
楊弗成稍稍偏頭,打量蕭玠的神情,企圖捕捉到一絲“被打動”的痕跡,卻見這位主兒蹙了蹙眉,神情明顯的帶上了不耐煩,“還有什麼事嗎?”
被他這麼不耐煩一睇,夏琉月要掉不掉的淚珠子,一下子從眼眶中滾落而出。
楊弗成:“……”
就知道不能對他期待太高。
跟在他身邊十幾年,這位主子對女人的興致向來不高,唯一的一次有興致,還是對陽城那個狡狐一樣的薄歡。
想到那薄歡,楊弗成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的一陣發疼,見過混帳的,卻沒見過這麼混帳的女人!
……
那廂房中,薄歡坐在椅子上,看着婦人抱着懷中的孩子,溫柔地哄着他入睡,眼神的慈愛難以掩飾。
“他們叫你蔡夫人,你是蔡識的夫人?”薄歡突然問道。聯想到之前楊弗成與張禛在蕭玠寢殿的對話,又想到守衛對她的稱呼,還有對她的微妙態度,便猜出來了。
婦人滯了滯,搖頭,“我不是他的夫人。”
“可他們喊你蔡夫人……”
“我只是他的一個外室,連個正經的名分都沒有,算哪門子的夫人?”婦人苦澀一笑。
即使是一個外室,那也定是對蔡識至關重要的外室吧?蕭玠其人,是絕對沒興趣做白費力氣的事兒的。
薄歡不理她話中的自嘲,繼續問:“蕭玠爲了牽制蔡識,所以把你們母子抓過來了?”
婦人頓了頓,點頭,“沒錯。”
“……”那廝真是越來越無恥了……跟她一樣。
薄歡無語片刻,看向她懷裡的孩子,“這孩子,是你跟蔡識的孩子?”
提到孩子,婦人有些戒備地盯着她,遲疑地點頭。
“我方纔在蕭玠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就算你們母子在他們的手裡,蔡識似乎也沒有要低頭妥協的意思。”
婦人臉色微微蒼白,嘴角的苦澀漸漸蔓延開來,“我本是一個無知村姑,無關緊要,卻被他們捲入這天下之爭中,真不知是我的幸,還是不幸。”
薄歡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原本只是一個村姑?那你,是如何認識蔡識的?”
婦人看了看她,見他兩眸黝黑,其中並無惡意,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久了,出現了這麼一個願意傾聽的人,也不再藏着掖着,便開口說道:“我叫俞桑柳,自小在俞家村長大,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村姑,而她他是馳騁戰場的大將軍,名揚天下。在一次領兵打仗的時候,他中了敵軍的陷阱,身負重傷,正巧被我救了。便是那次的相救,我的生活因爲這個男人,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原來是一段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俞桑柳頓了頓,繼續說道:“他那次傷得很重,昏迷整整三天三夜才醒過來。醒過來之後,也因爲身上多處骨折而無法下牀,所以那段時間,都是我在照顧他。”
她講了許多關於他們在俞家村的故事,她如何照顧他,他如何舞劍給他看,她如何與他一起在河邊洗衣服戲水,他如何在月光下對天發誓要對她好一輩子……
她那時只是一個簡單天真的小姑娘,對愛情充滿了嚮往,對他口中的外面世界充滿了憧憬,傻傻地跟着他一起離開了俞家村,回到了
邙臨城。
結果等到了之後,才發現一切都是那麼的殘酷。
原來他家中已有妻妾,且膝下已有兒女,他甚至連將她帶回蔡府的勇氣都沒有。
他在外面購置了一處別苑,把她安置在那裡,平時要見她,都是要瞞着他的那些妻妾偷偷摸摸的來。
她一下子由他們之間的唯一,變成了見不得人的外室。
這種失落感,無疑是從天上墜落到地上。
所幸他還是疼愛她的,她平時要什麼,他二話不說,都給了她最好的。許是覺得愧對她,平時與她相處都帶着小心翼翼的討好。她見他如此,心生惻隱,便也不再對他冷麪以對,努力不去想他家中的妻妾,想着這輩子就這麼苟且地過吧。
不久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又開始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本以爲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可是終究還是癡心妄想,他家中的妻妾還是知道了她的存在。那日她們成羣結隊地來到她的別苑,二話不說就將她綁到架子上,以鞭子毒打。
身上的痛無以復加,心裡更是冰冷得絕望。她以爲自己會就這麼死了的時候,他出現了,他把那個抽打她的小妾活活打死了,更是狠狠甩了他的夫人幾巴掌,然後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一臉的疼惜。
她的心卻突然麻木了。
想想這樣活着挺無趣的,原本在俞家村她生活雖然艱苦,但是至少是活得堂堂正正,至少是見得人的。
她將傷養好後,向他提出回俞家村,他卻緊緊抱着她不肯放手,那樣一個剛硬堅毅的男人,那日竟在她的面前落淚了,哭得像個孩子。
她無法拒絕他的眼淚,到底還是心軟了,繼續留下來,繼續見不得人地活着,像只行屍走肉。
他讓她等他,說有天一定會讓她成爲堂堂正正的蔡夫人,卻從來不知道,她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想要的,只是那個在俞家村只對她一個人好,只有她一個人的蔡識!
可是她知道,這只是癡想,她的願望,一輩子都無法實現了。
她渾渾噩噩地活着,直至被蕭玠的人劫持到了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