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來醫藥箱,小心翼翼地爲莫少消毒包紮。回到房間後,莫少一直不吭聲,他坐在牀尾,一反常態地看着我。
我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的冷,他一向只給我溫暖,很少像現在這樣冰冷,這個男人一定受了傷,他受的傷不在手上,而是在心裡。剛纔與鄭先生的較量,可能讓他嚐到失敗的滋味,這種滋味很不好受,我看在眼裡,突然生出心疼。
我想擁抱他,於是站起來,抱住莫少的頭。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性,見不得男人軟弱,一旦母性開啓,便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輸的是鄭先生,他會怎麼做?他會不會傷在心裡,然後擁住丁菲菲來慰藉自己的失敗。我不敢往下想,因爲鄭先生贏了,他同樣會擁住丁菲菲,與他喝彩,一起分享這等殊榮。
接聽電話的莫少示意我先退出房間,他看到手機來電明顯變了臉,我想,我還不夠資格知道是誰的來電,只好離開。
關上門,過道上的人弄出聲音,輕咳一聲吸引我的注意。我一怔,扭頭望去,看到鄭先生雙手大拇指勾在褲袋,懶懶地倚着走廊的石柱,深邃的雙眸敏感地凝視着我。
他怎麼又來了。我的靈魂是雀躍而激動的,並且我的身體很快要壓制不住這樣的喜悅,但是我不想被他看穿,越是害怕我越是不敢直視。
我故意轉了身,當作沒有看見,疾步離去。鄭先生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我毫不客氣地抓住我的手臂,趁着我猝手不及,將我帶離。
“鄭曉江,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我看起來被激怒了,可是面對他得意的笑臉,我更甚是不理解。我認識的鄭先生,於我一樣,自尊心極強,面對我三番五次地刺激,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你是誰?”鄭曉江彎腰湊近我,我又吸入他的氣息,他的詭魅在我瞳孔中逐漸放大。
“什,什麼?”我有些站不穩,後退得心虛。
鄭先生攬腰摟着我,勾脣一笑:“你究竟是什麼人?不肯跟我走是不是因爲留在這裡還有其他目的?”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的確不知道鄭曉江無緣無故跟我說這些想問出什麼。
“我送你一樣東西。”鄭曉江從褲袋裡面掏出一個禮物盒,他遞給我,小聲地說,“這東西算是我送給你的定情信物,不過,按照傳統的規矩,大家要禮尚往來,所以下一次遇見我,你得送我一樣。”
“我,可是……”我想反駁,豈料他將禮物盒塞進我的手掌裡面,似笑非笑地說,“你會喜歡這個禮物。”
他的自信真是可以打敗我的怒火,我揣着禮物盒目送他離開,合着糾纏半天,他就是爲了送我一個禮物,一個所謂的定情信物,等一下,什麼叫定情信物?我和他定情?他是不是有些玩過火了?
我自問自答地搖頭,而後帶着一絲好奇,一點浪漫的心情打開禮物盒。
“啊——”我被自己嚇得捂住嘴,趕緊將禮物盒合上。正如鄭曉江所言,我會喜歡這個禮物,我不是喜歡,是太驚訝,有點不知所措。
回想起前天晚上,我們在二樓餐廳的衝動,雖然我制止他脫掉我的衣服,可是他當時撫摸我的全身,到達我的腹部,所以……
我平復心情走回莫少的房間門口,所以鄭先生拿走我貼在腹部的偷聽器,那個時候我被自己嚇得恍惚,根本不知道鄭先生的舉動。
他拿了我的偷聽器,沒有交給枚姨,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放過?可是他還給我,他想知道什麼?他是什麼人?我能不能相信?
我心裡好亂,一隻手搭在門把上,與此同時,房間裡有了動靜,我聽到摔東西的響聲,於是馬上轉動門把推門進入。
莫少扔了手機,他轉頭看到我,他的藍色眸子充滿血色,看起來很不好過。
“莫少?”我剛要詢問,忽然莫少大步跨來奔到我跟前,他敞開雙臂擁抱着我,在我脣邊沉重地吻下去,我來不及說不,來不及反抗,他也忘記紳士,不會像之前那樣,預先諮詢我是否答應,而是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吻住我的脣。
我試着推開,越是用力,莫少也會緊縮雙臂的力量,擁得我喘不上氣,我覺得我在他懷裡快要窒息了,立刻馬上斷了氣。
“呼——”我長舒一口氣,莫少走到一旁,打開紅酒瓶,直接豪飲,像是要把自己灌醉,我的直覺告訴自己,他一定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如果莫少是莫氏集團的人,那麼他不開心的事情,我也想知道。雖然有些擔心莫少對我還會不規矩,可好奇的心態依然佔據我的勇氣。
“莫少,剛纔的電話……”
“電話?”莫少放下酒瓶,別過臉睇着我,切齒地說,“不要跟我提電話,我討厭自己像個玩偶,我討厭被人操縱的感覺,你知道不知道這樣的感覺?”
“行屍走肉。”我一本正經地說,“這種感覺我能感受。”
“沒錯,就是行屍走肉。”莫少黑着臉,冷厲地說,“我就是行屍走肉。”
我整理不了莫少的心情,我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或者我瞭解得太少,我對所有都一知半解,全憑猜測,可是我想象力有限,我實在不明白莫少的憤懣,難道他不是莫氏集團的人?
“雪禾。”莫少捧着我的臉頰,有氣無力地問,“你會不會離開我?”
暫時不會,我暫時還需要莫少這棵大樹庇佑,所以還不能離開他,只是我十分想知道他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他的樣子很讓我於心不忍,不忍心欺騙。
我抓住莫少的手,憂心忡忡地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莫少抱着我,在我耳邊低喃:“對不起,雪禾,我不是故意欺騙你。”
我以爲,我要背叛莫少,其實一開始,莫晉翀接近我就是一場騙局。這場騙局牽扯到一樁三年前的命案,三年前,雪禾死了,這個符號的第一任主人自殺了。
莫少說,雪禾懷了一個孩子,但是這個孩子必死無疑,也正是因爲這個孩子,所以她也不想活了,她自殺以後,屍體被枚姨悄悄處理,所以也就是說,後來盛傳雪禾嫁給富商遠赴國外安家的傳聞其實就是枚姨的人故意造謠。
我的直覺沒有偏差,雪禾的下場比琪琪她們還不如,到死都不能揭發真相。
三年後,會所又出現雪禾了,所以莫少聞風而至,他一開始根本就不打算包我,只是我的“特別”吸引他的注意,也就換來這麼一段時間的高枕無憂。
我還想繼續詢問關於三年前的事情,然而莫少不願多說,他是矛盾體,揹負太多的事情,卻不肯放下戒備。
我在無人的甲板上,欣賞月光的皎潔,然後拿出禮物盒,對着裡面說道:“莫晉翀就是莫氏集團的人,他好像對三年前的命案感興趣。”
放下禮物盒,我遠眺繁星的明亮,其實,我也對三年前的命案很感興趣。我猜到雪禾的下場,我有理由相信,這件事跟姚振晟有莫大的關係,我甚至以爲查出證據證明雪禾是被姚振晟害死,那麼我就可以親手抓他坐牢,我天真地以爲,事情可以如想象中那麼簡單,然而我卻忽視了莫氏集團的波雲詭譎。
一個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暗帝國,又豈會是一個姚振晟能鑄就的罪惡。
徐臨說得不錯,莫晉翀跟莫家的人一樣反覆無常。翌日,莫少來找我,我現在看他容光煥發,絲毫沒有昨晚上的頹廢,究竟是什麼人打來了電話,可以滅掉一個七尺男兒的不可一世。
“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會見我。”莫少取下墨鏡,對着我邪笑。
我仰起頭,撥開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淡笑地說:“怎麼會?知道被這麼一個大人物保護着,我高興還來不及。”
“雪禾,你不會說謊,太不會說謊。”莫少扶着欄杆,挑着眉頭說,“你看看那些女人,看他們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其實她們的內心很空虛,根本就不是看起來這麼開心,但是他們習慣在外人面前裝作開心。而你雪禾,不會裝,開心與不開心都寫在臉上。”
我歪着頭,饒有興致地問:“那莫少呢?是寫在臉上還是寫在心裡。”
“你猜?”莫少抓住我的手,然後故意放在他自己的胸口,我忍不住捶打他的胸前肌肉,這番景象在外人看來倒是有幾分打情罵俏的畫面。
“沒有猜到就該懲罰。”說着,莫少伸手拉我入懷,冷不丁又吻住我,我雖然掙扎,卻依然被莫少親了臉。與此同時,我側面而來的丁菲菲,瞪着一雙大眼直勾勾地欣賞莫少對我的不軌,看到丁菲菲,我就知道一定還有他。
我一走神,莫少故意把我抱在懷裡,像是小孩子害怕別人搶走心愛的玩具,也像是宣告佔有權利,他幼稚的行爲也確實讓鄭先生冒出了敵意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