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槍聲太刺耳,我聽不清女人說什麼,她好像是琪琪,站在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我很久沒有她的消息,她現在在哪裡。
“如果你逃出去,能不能帶上我?”她哀求的眼神總是浮現在我夢境之中。
這個夢很模糊,琪琪的樣子也很模糊,她似乎對我欲言又止,而我手裡握着一把槍。
逼人的窒息感令我驚醒,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公寓的牀上,我想,還好是夢。待我緩過神,我爬起來,想找鄭曉江排解心中的鬱悶。
可是,靜悄無聲的公寓毫無生機,這不像我住的公寓,雖然一切都按照原位擺設。我蹬上臺階,看二樓無人,又馬上跑去洗手間,無論是客廳還是陽臺,空空如也,似乎早就空置,沒有人居住。
щшш▪ T Tκan▪ ¢O “叩叩——”突然想起的敲門聲嚇得我身子一顫,我以爲是鄭曉江,剛走兩步又嚇得背脊一涼。鄭曉江怎麼會敲門?他纔是公寓的主人,他有開門的密碼。
即便懷疑,甚至惴惴不安,可我的腳步依然邁向門口,我在門後駐足,頓時,又是驚魂的敲門聲,我咬着脣,冒出一身冷汗。我不習慣看門口的視頻,但現在,我反而想起這個細節,於是在開門之前,我鼓足勇氣扭頭,按下門外的監控視頻。
我的瞳孔放大,分明看到穿着雨衣的人,他擡起手,打算敲門,在落下的瞬間,又察覺我打開了監控器,因此他懸在半空的手慢慢地放下來,移動的是另一隻手,那隻手緊握住一把槍,他朝着視頻扣下扳機。
“啊——”隨着槍聲,我嚇得尖叫。
“唐馨。”鄭曉江撲向我,將我摟在懷中,當時的自己差點就走不出噩夢,看着我慘白的臉色,一定嚇壞了鄭曉江。
“你去了哪裡?”我噙着淚,顫聲道,“他來了,他就在門口。”我指着公寓的房門口,我還搞不清楚夢境與現實,而是夢境太逼真,我分不清才驚慌失措。
“我一直在這裡辦公。”鄭曉江捧着我的臉,憂心地說,“我叫你回房間休息,你偏要陪我熬夜,你是不是很累才做了不好的夢。”
“我……”我閉上眼,強迫自己努力回憶,我記起,下班回到家,我看到鄭曉江在客廳辦公,茶几和沙發上堆滿他的文件,然後我去洗澡,之後我坐在他身邊看書,看了一會兒便打盹兒。
我深吸一口氣,擡眸注視對方,苦笑地說:“對不起,我想我做了噩夢,一時間沒有走出來。”
鄭曉江撫了撫我額頭上汗溼了的頭髮,關心地問:“你好像滿頭大汗,要不要再去泡個澡?”
“泡澡會不會很麻煩。”
“很簡單。”鄭曉江站起來,熱情地說,“你休息一下,我去放水。”
因爲他的堅持,我也沒反對。夢裡,我嚇得直冒冷汗,其實身上的確汗溼了,怕是會有一股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點臭,所以鄭曉江纔會這麼積極地要求我去泡澡。
思及此,我尷尬地舉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看看是否真有臭味。
與此同時,鄭曉江走近我,彎腰湊上來,問道:“你忙什麼呢?”
“啊,我,那個……”我往後挪動,乾笑兩聲,“水放好了?”
“嗯哼。”鄭曉江二話不說,打橫抱起我,令我措手不及,只能先抓住他的手臂,支吾地說:“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忙你的,你不是要通宵達旦地看文件嗎?”
“泡澡可以緩解壓力。”鄭曉江走進浴室,一本正經地說曖昧的話,“你陪我這麼久,我無以爲報,只有陪你泡個澡。”
“什麼?”我嚇得差點從他身上跳起來,而他將我整個人放入溫水浴缸中,我腳底一滑,整個人坐在浴池中來不及反抗。嘩啦一聲,浴缸的水溢出不少,那是因爲又進來一個龐然大物,我知是趕不出去了,便不肯轉過身面對他。
“唐馨,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鄭曉江從背後圈住我,他的手臂橫在我胸口,整個人緊貼我的後背,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跳躍的律動幾乎與我的心動融爲一體。
“我用身體溫暖你。”鄭曉江提醒我,其實不必他的提醒,我早就想起,想起被下了春藥的自己。
“我是一個意外。”我放下矜持,背靠他胸口,側臉微笑地說,“對鄭先生來說,我是一個意外。”
“正因爲這個意外,我幾乎改變所有的計劃。”鄭曉江親吻我的後頸,又嘆道,“可是你太容易善變,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我轉過來,握住鄭曉江的手,認真地說:“那是因爲我無法預測自己的未來,說實話,我沒有想過我會逃出那裡,我隨時可能會死掉,所以我儘量壓制自己的感情,可是我發現,這樣的自己真的好痛苦。”
“唐馨。”鄭曉江擁着我說道,“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
“嗯。”我重重地點頭,應允得很理所當然。
我以爲,只要逃出生天,我們就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我不離開他,他也不會離開我,不,我沒有得到過他的承諾。
多年後,我才發現,最不守信的那個人,正是自己。
翌日,我甦醒後,發現鄭曉江已經開始着裝,他接了一個電話,便要匆忙外出。我們泡了澡,的確減輕不少壓力,一旦沒有了壓力,只有一對烈火乾柴的彼此,可想而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而我,可能要從小房間搬來二樓。
“怎麼不多睡一下?”
“溪姐要我今天早點過去,好像有事交代我。”
“別跟她走得太近。”鄭曉江不悅地說,“我不想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
“其實溪姐挺喜歡你的,她說……”
“唐馨。”鄭曉江板着臉,我不敢繼續說下去。
等我從牀上爬起來,他又遲疑地想了想,而後拉開牀頭抽屜,從裡面拿出藥瓶遞給我時,說道:“這是避孕藥,每天一顆。”
我心裡咯噔一沉,攤開手掌,垂首不敢看他一眼,他也是猶豫片刻,而後坐在牀沿,語重心長地說:“你馬上要讀書,這三年時間,我們……”
我拿走他手上的藥瓶,勉強地笑了笑:“我明白。”
在沒有確定自己的心,任何意外都有可能是災難。
“你真的明白?”鄭曉江試探地問。
我點了點頭,催促地說:“你不是有官司要出庭嗎?”
鄭曉江親吻我才肯離去,關門的聲音驚醒我擠出的一滴淚珠。我下了牀,赤腳下了樓,我面朝陽臺的方向,卻沒有往前,我默默地稀釋目送他離開的習慣,我不想把自己變得淒涼,我有我的堅強,我有我的自尊。
他既然要求我吃避孕藥,我接受。因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該不該放縱,該不該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留在他身邊。
我心裡是慌亂的,我坐在沙發上,努力平復我的不安。至少我能肯定,他是疼我的,在乎我的,對我有好感的,他說了,這不是施捨,是意外,我是一場意外,從相識到相守,我以意外的形式存在,那麼,這場意外究竟能持續多久?
我爲自己倒了杯冷水,含着一顆藥,我飲水順下去,像是吃了一顆毒藥。這的確是毒藥,是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中毒太深。
恍恍惚惚一上午,只有去上班才能恢復我本該有的活力。左音溪準時出現,但是她沒有進入花房,反而交代小藝看店,然後自己帶上我外出。
“好了,阿德,你去停車,四點半在這裡接我們。”左音溪也是瘦死的駱駝,聽說老爺子去世後,厲害的大太太將她趕出家門,當然,這是道聽途說,極有可能不對,否則大太太怎麼會派人接送溪姐,甚至邀請她參加家庭會議。
“我,我跟你去?”我下巴就要掉在地上了,左音溪挑選衣服時,漫不經心地解釋:“你不知道,家庭聚會太枯燥,沒個伴陪着,我怕我會悶死。”
“可是,可是你們是家庭聚會,我一個外人……”我實在是不願自找麻煩,儘量推諉,“溪姐,我看你還是帶上小藝比較妥當。”
“爲什麼?”
“我的樣子有點嚇人。”我故意勾起右臉的頭髮,讓她看清楚我的疤痕。
左音溪端詳我的爲難,撇嘴說道:“屋子裡六十多歲的老太婆,滿頭皺紋,你這樣子根本不算什麼。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那臭小子保護不周嗎?”
我沉默地垂首,左音溪擺了擺手:“不說就不說,我可不是包打聽,每個人都要有點自己的隱私,你不想說,我決不強求。”說着,她指着模特上的露背裝,說道,“這個適合你。”
“不要。”我脫口而出,強硬地拒絕。
左音溪扭頭,斂了笑意,蹙眉問道:“你沒事吧?”
平時溫婉如玉的我陡然間粗暴地大喊,估計左音溪有些嚇到了,可是這件晚禮服是露背裝,我絕對不可能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