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堅持下,我繼續留在咖啡屋,且不說我有多喜歡這個地方,而現在知道左音溪的特殊身份,我更加想要留下來。我留下來,極有可能從溪姐身邊得知關於鄭曉江的過去,我太想了解,無時無刻想要了解這個男人。
我想我是嚴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纔會千方百計地找他的過去,來填補我的空白。鄭曉江默許我的堅持,不想再因爲這件事而爭吵,他送我到咖啡屋的那條街,說晚上把車停在街邊等我下班,反正不會再踏入咖啡屋半步。
他也是個執拗的人,我這個執拗的人表示很理解對方的執拗。
我推門,小藝的招呼聲還是那樣清脆,她坐在收銀臺看書,聽到門鈴才站起來。
“唐馨,你好像遲到了。”
“溪姐是不是在花房?”
“溪姐交代,如果你來了,就去花房找她。”
“謝謝。”我匆忙道謝,還沒來得及放下小挎包,而是直奔後門的花房。
左音溪戴着手套,蹲在地上移栽她培育的花卉,她對花草的熱愛堪比老爸的執着,有機會真想把溪姐引薦給老爸認識一下。
“溪姐,對不起,我遲到了。”我將挎包放在門口的凳子上。花房有泥土,所以進來前,必須換上門口的鞋子,換好鞋子,我走近左音溪。
“你幫我把鏟子拿過來。”
“好的。”我幫忙跑腿,一直在左音溪身邊轉悠,我不敢輕易開口,我想她可能有話要對我說,可是我等了好半天,只是跑進跑出地工作,根本等不來左音溪的盤問。
見我埋着頭心事重重,左音溪扭頭問道:“你有話要說嗎?”
“啊,我……”我吞吞吐吐,猶豫不決。
“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恩恩。”我興致勃勃地點頭。
“小藝過兩天要考試,你可以幫忙開店嗎?”
“考試,哦,可以啊,不過……”我瞥一眼左音溪,故意問道,“不過我才上班三天,可以拿店裡的鑰匙嗎?”
左音溪莞爾一笑:“爲什麼不可以?”
鄭曉江究竟跟左音溪談了一些什麼,難道沒有提到自己?還是鄭曉江擅自做主的辭職根本就是個圈套?我還以爲左音溪會語重心長地跟我談話,在談話當中趁機打聽鄭曉江的事情,我進門前就是如此盤算,可結果,左音溪根本就不打算找我談鄭曉江的事情。
“唐馨?”左音溪在我眼前晃動手臂,好引起我的注意,關鍵是我想得走神,完全忘了自己還在上班,還面對自己的老闆,光明正大地走神,我真是個可怕的員工。
“不好意思,我剛纔……”
“剛纔我還想問你,爲什麼你沒有繼續讀書?”左音溪認真地說,“你還這麼年輕,如果不知道提升自己,今後的路會越走越困難。”
我失落地嘆息:“沒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我一氣之下放棄學業,所以南下打工,哪知道一開始遇人不淑,確實浪費了不少精力。”
“小藝就讀的學校有我的導師,其實他們學校在這所城市已經算數一數二的大學,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聯繫我的導師,讓他想辦法將你安排進校讀書。”左音溪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一定能學有所成。”
“真的可以嗎?”我驚喜地追問,難以置信會有這樣的機會讓我重返校園。
“其實幾所大學都在嘗試創辦繼續教育學院,讓更多人有機會走進校園繼續提升自己。”左音溪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回去好好考慮,這個機會不多了。”
繼續讀書,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個機會,可能是我人生轉折的機會。我苦於想不到辦法達到鄭曉江的高度,唯有讀書,充實自己,像他一樣優秀我纔有機會追上他的腳步。
可是我打電話回去,不忍開口找父母索要將近七千多的書費,我出來這麼久,一分錢沒有存到,完全不能貼補家用,當初離開時的雄心壯志,差一點在魔窟灰飛煙滅,好不容易爬出來苟延殘喘,而今身無分文,上班也才三天,若是想交上七千多來讀書,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謂的錢財來身外物,一定不是窮人的至理名言,在窮困潦倒之際,錢財絕不可能是身外之物,它一定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擦去鏡子上的霧氣,氤氳的浴室,有一張苦楚的女人臉,我拼命地脫掉妓,女的外衣,卻不得不做着出賣肉體的事情。
是鄭曉江,我願意這麼做,我如是安慰自己,讓眼淚流得沒那麼淒涼。
下定決心的我赤腳走出浴室,我穿了浴袍還是不敢露出背後的刺青,我怕嚇壞了鄭曉江。如果等一下必須要脫掉浴袍,我也會先想辦法關掉燈光。
一步一個腳印,我踏上臺階,我的表情一定像極了視死如歸的模樣,可是我只是把自己過早地獻給他而已,我掙扎什麼,掙扎我還是跟其他女人一樣,用身體換取金錢嗎?
我佇立在臺階的最後一層,鄭曉江躺在牀上睡的很香,屋子裡靜悄無聲,只有我的心跳控制我的腳步,於是我擡起腳,完全讓自己置身在鄭曉江的臥房之中。
在我打算往前兩步時,鄭曉江翻身睜開眼,察覺有人站在樓梯口,他嚇得驚醒,撐起身子,詫異地注視若隱若現的我。
“叭——”鄭曉江一拍手,潛入牆壁之中的昏暗的壁燈瞬間亮起來,它們照亮我臉色的不尋常,也照亮了鄭曉江的疑惑不解。
“唐馨。”鄭曉江下牀走過來,憂心忡忡地問道,“做惡夢了嗎?”
我抓住衣袖,沉默地搖了搖頭。
“不舒服嗎?”鄭曉江撫摸我的額頭,他碰到我,即可引起我的微顫,我的害怕來自我對男女之事的未知。
“唐馨,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休息?”
“我……”我不敢看他,本就比他矮一截,所以能完全避開他的注視。
“我陪你下去,等一下……”
他還沒說完,我便一頭栽進他懷中,他措不及防地被我撞個滿懷,身子踉踉蹌蹌地後退半步才站穩。
“鄭先生,我,我想……”我怎麼說得出口,我記得當初勾,引王耀文的時候,我反而大大方方,不覺得羞澀,然而現在,我面對的人是鄭曉江,我腦中頓時亂成一團漿糊,說話也是舌頭打結。於是我乾脆閉上眼,在他懷中磨蹭了兩下。
鄭曉江倒吸一口冷氣,沉聲說道:“唐馨,你大半夜地撲到我懷裡,不說話也就算了,還要這麼撩撥,你說我是不是該懷疑你夢遊了?”
“你就當我夢遊好了。”
“不,你有事。”鄭曉江扶住我,將我推開他懷中,鄭重其事地問,“如果有事,你只要跟我說,我一定會幫你,而不是讓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我噙着淚,哭笑不得地說:“爲什麼鄭先生這麼聰明。”
“爲什麼唐小姐這麼笨。”鄭曉江再次擁住我,下顎頂住我的頭頂,輕笑一聲又道,“唐小姐大概是不知道,剛纔的夢遊等同引火自焚,我鄭曉江可不是什麼君子。”
“不,鄭先生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君子。”我會心一笑。
鄭曉江蹙眉,聳了聳肩:“敢情唐小姐挖好坑讓我往下跳。”
我暗笑幾聲,因爲鄭曉江的話而變得輕鬆。他扶着我坐在牀邊,聽了我白天計劃好的事情,也沒多問,而是從牀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疊現金遞給我。
我抿了抿嘴,認真地問:“你相信我說的話?”
“本來我不相信左音溪,但是因爲你這麼積極,我覺得可以相信一次。”鄭曉江挨着我坐下來,一隻手搭在我肩頭,憧憬地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去國外進修,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只要不是離開我。”
“鄭先生……”我垂着頭,心神不寧地說,“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害怕。”
“對你好爲什麼會讓你害怕?”
我扭頭凝視他,笑着流淚:“我怕我承受不起,我媽曾經說,人的喜怒哀樂,苦難和幸福都是命中註定的,如果提前享受了,那往後的日子必定要受盡磨難。”
“你已經受盡了磨難。”鄭曉江正色道,“你爲了徐臨的任務,差點犧牲自己的命,難道這還不夠?”
“對了,徐臨呢?”我恍然一驚,“自從那天,你送他去了醫院嗎?你身上的鑰匙有沒有交給他?”
“你提了以前的事情,是不是……”
“k先生的賬本一定要交給徐臨,丁菲菲一直騙你,她的小拇指就是打開保險箱的關鍵。”我忍不住又翻開記憶,一股腦兒地說出,“其實暗殺k先生的人就是莫晉翀,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鄭曉江鬆開手,站起來踱步到窗前,憂鬱地仰望星空,他的眸光多了一抹複雜的情緒,他也有跟莫晉翀一樣的孤獨感,更多了一些與生俱來的不可靠近的詭秘。
“如果他沒死,再過幾天就是我們決一死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