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人身穿着布衣,看上去十分健壯,並沒有惴惴不安,反而是冷笑着看向面前的衆人。
裴麟取下了他嘴裡的布條,凝視着他道:“航運司的人。”
那人笑了笑,“是又如何?”
裴麟道:“你在我手裡,居然不怕死?”
那人哈哈大笑,“我巴不得早點兒死,航運司就會給我的妻兒一大筆銀子,你覺得我會怕死?”
裴麟中肯地點點頭,“果然如此,這筆銀子一定很豐厚,至少得有五兩。”
那人嗤笑道:“五兩?足足二十兩!”
裴麟驚訝道:“二十兩?”
那人點點頭,“不錯,二十兩,你們這些快雪樓的雜碎,一輩子都不可能弄到二十兩!”
裴麟讚歎道:“二十兩確實很多了,確實可惜啊。”
那人不屑,根本懶得搭理裴麟。
裴麟笑嘻嘻道:“能不能將你家娘子的住址告訴我?”
那人道:“我傻麼?”
裴麟表情故作很驚訝道:“你不傻麼?”
那人道:“我自然不傻。”
裴麟半張着嘴,感嘆道:“你不傻?怎麼會放着一個小娘子手裡拿着二十兩銀子?你說她會爲你一生不再改嫁,安分守己地養着你的孩子?還是說……嘖嘖嘖,二十兩,花十兩銀子買一個面首,那享受豈不是天倫之樂?”
那人的臉色難看極了,“混賬!”
裴麟吧唧着嘴:“嘖嘖嘖,二十兩銀子,一定要找一個奶油小生,若是身體強壯的更好,一晚上就可以銷魂……多次了。”
那人幾乎已經繃不住了,開始扭動着身體想要從繩索裡逃出來,雙腿不斷踢打着,“你給我閉嘴!”
裴麟拿出了二十兩銀子放在腳邊,“如果你聽話,不僅這二十兩是你的,如若你守口如瓶十日,還有二十兩雙手奉上,你不僅仍然是航運司的人,你還可以白得四十兩,豈不是好事?”
那人看着裴麟手裡的二十兩,眼睛都直了,“你……你要問什麼!”
裴麟道:“你是如何殺了那女子的?”
那人道:“海管。”
裴麟皺眉道:“什麼是海管?”
那人沉下身,“我左袖口裡有一個管子,便是海管,是航運司做三層的人,人手一個的殺器。此物來自琉球,是那邊人專門做出來用於暗殺的東西。”
在他說話的同時,裴麟已經拿出了這個所謂的海管,這東西的結構很簡單,只需要用一個針孔上的十字對比出後面的圓圈兒,便可直接發射。
裴麟道:“這東西的毒很強?”
那人道:“沾之即死。”
裴麟笑了笑,“一次能發射幾根?”
那人道:“五根,這裡面還有三根。”
裴麟道:“你可以走了。”
說着,他給了武封一個示意,武封鬆開了他的束縛,那人拿起銀子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
苗仙桃立刻道:“他看到了我的臉!你怎麼能讓他跑了!”
裴麟道:“現在看不看得到你的臉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苗仙桃道:“不可能,我從沒有暴露過身份。”
裴麟道:“你這個女人怎麼總是如此自以爲是?你沒有聽到他的話?航運司做三層的人,都是最外層的人,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核心的事情呢?僅僅一個最外層的人,都要逼着你讓身邊的人去死,你仍然還以爲自己可以和他們抗衡?”
苗仙桃氣紅了臉,咬緊牙,活脫脫一個氣瘋了的小兔子。
裴麟真不知道,那快雪樓背後的主人到底是如何交代這些人做事的,他已經對這個小丫頭失去了耐心,擺了擺手道:“如果你想活命,最好還是離開這裡,好自爲之吧。”
說着,他便走出了房間。
武封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心中頗有大疑問,立刻走上前問道:“少爺,這麼簡單就放了他?”
裴麟道:“他不過就是一個拿銀子辦事兒的,爲難他有什麼意思?想必現在鄭年已經跟上他了,只需要看他下一步有什麼動向,就清楚了。”
武封不解道:“按照您的意思,航運司沒有除掉快雪樓的是原因……到底是什麼?”
裴麟揚起了頭,“他們根本沒必要除掉快雪樓,他們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航運司是想要利用快雪樓來轉移注意力。”
武封道:“注意力?”
裴麟道:“不錯,這一次就是很好利用快雪樓的契機,只要利用好快雪樓的想法,他們就能很容易達到他們所想達到的目的。”
武封道:“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裴麟恍然道:“運送那批足以影響半個江南人生死的財寶。”
他轉過頭,拍着武封的肩膀道:“我得回王府一趟,你務必盯好苗仙桃。”
武封警惕道:“是。”
天空仍舊陰沉,細雨不斷沖刷着青石板的路面,UU看書 www.uukanshu.net 打着油紙傘的行人穿梭在煙雲江南的迷霧裡,稀薄的霧氣籠罩着這個古色古香的小鎮。
輕輕走過泥濘的岸邊,看着溪水潺潺流出,河對岸是一所巨大的宅院。
小溪周圍沒有任何建築,更沒有民舍,只有一些行過的漁船,和幾個正在垂釣的老翁。
小舟隨着碧波流淌而來,上面沒有人撐漿,任由其隨波盪漾。
幾個老翁擡起頭,目視着那條小船。
小船上下來了一個人,手裡捧着一個背囊,敲響了宅院的後門。
後門打開,一羣小姑娘笑嘻嘻地跑了出來,叫着道:“小郎君,今兒個有什麼新鮮的物件兒啊?”
那小郎君笑道:“大姐姐們上次要的東西我全拿來了,這不,巧兒姐要的頭花兒,蜜兒姐要的肚兜,彩兒姐要的絲綢,我全搞到了。”
姑娘們紛紛從腰包裡拿出銀子,給那小郎君付了賬,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小郎君重新踩在小舟上,躺在遮雨棚下,翹着二郎腿哼着歌,隨着河流,一路向西。
魚上鉤了。
可是抓着魚鉤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並不在意,他將手裡的魚竿鬆開,抓起身邊的魚簍站了起來,一路跟着小舟遠去。
他的眼神十分堅定,似乎方纔咬住餌的並非是魚,而是小舟裡坐着的那個人。
不一會兒,又一艘小舟行了過來,這一次下來的是一個賣魚的可憐人。
岸邊剩下的兩個老人仍舊在垂釣,眼睛卻根本不在意細雨的湖面,而是在意那宅院後門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