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實在不能夠理解爲何師兄的神色一直惶惑不安,就連回到主帳徐崢那裡休息的時候,都一直迷惑不解。
只是一想起徐崢的時候,又有些猶豫,無奈的嘆了個氣,才掀起主帳的簾子。
就看見徐崢坐在正對着門口的那個位置,低頭皺着眉,在看些什麼,他將自己剛剛所在思慮的所有事情都拋開了,輕盈的走到他的身後,湊過去,發現徐崢正在看軍事地圖。
在地圖上標畫出了大片的紅圈,綠叉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他並不能夠看懂。
“在幹什麼?”
白淺突兀的開口,打斷了徐崢尚在思考的問題。
“嗯?”徐崢擡起頭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剛想要伸出手壓住太陽穴揉揉,就被白淺溫柔的手壓了下來,扶正了他的身子,讓他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兩隻手輕重適宜的按上他的太陽穴,或輕或重的在上面遊弋。
漸漸地徐崢身子慢慢放鬆下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面差點沒睡着了。
過了好一會兒,明顯能夠感覺到白淺的手勁輕了許多,徐崢能夠猜到他在想什麼,從剛纔開始那一股綿綿的力道,按壓的他舒舒服服的,白淺他無非就是想要他休息休息,最好好好地睡上一覺。
可是明天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怎麼會不想要睡覺呢?
可是,京城那邊一天傳來數十份加急的快報,皇帝已經暴斃了,國喪卻一直瞞而未發,京城的形勢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太子性格懦弱不用說,本來支持他的人就少,皇帝才死就已經被絆倒了。
現在皇宮裡是大皇子佔着,二殿下則是佔據了城中,外面的皇軍和御林軍完全都亂成了一團。
大臣分成兩隊,一半一半天天在早朝吵得不可開交,他不意外的收到了十幾張摺子是支持二殿下的大臣催他回京的。
這些都是剛剛加急送過來的,那時白淺不在,才一會兒的功夫罷了,他就已經覺得腦袋裡面已經有十幾個小人一起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了。
他不得不加緊手上的計劃了,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勝利,然後日行百里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了。
本來他還想在脫個幾日完全消磨掉匈奴人的士氣,再狠狠地將他們趕出中原去,可是現在不行了,他知道,京城裡面的那兩位恐怕都在等這邊的戰場吧,在勢力相當的情況下,他們都在等己方的勝利,等另一方的失敗。
就算他等的起,京城裡已經被搞得烏煙瘴氣,百姓也等不了啊。
慢慢的就在白淺以爲他熟睡的想要撤去手,給他添一件衣服的時候,徐崢突然睜開眼睛,低沉的說。
“京城裡面已經變天了,恐怕明天的計劃也要變了。”
“什麼意思?”
“明天本來只是要以誘降爲主在一點點殲滅敵軍,現在看來不行了,明天必須在雁門關全殲敵軍,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去。”
白淺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敏感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變了,眼中眸色轉暗,不安的問:“京城裡面發生了什麼?”
“皇帝病逝了,就在昨晚。”
說完隨手一揚,桌子上一直羅成一疊的摺子被他推了一地,語氣不屑的繼續說:“這些都是京城那些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八百里加急,一天累死了兩匹千里馬,就是爲了讓我在這邊快點決戰,然後趕回京城去。”
“打仗在他們眼裡看來不過就是一場兒戲,他們想要的只是一場漂亮的勝利,只是要這麼一句話。”
“卻根本就沒想過,爲此會有多少兒郎戰死沙場,不能夠衣錦還鄉。”
“呵......。”徐崢悲切的冷哼了一聲,看見白淺一直站在他身側,一臉的深思,似是疑惑,似是迷茫,卻沒有不耐,就那麼安靜的站在那裡,安靜的聽他說話。
徐崢輕輕漾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帶着解釋的語氣,一邊拉住他放在身側的手,一邊說話。
“因爲要勝利,我不得不改變原定的計劃,這你應該知道吧。”
“嗯。”
“如果放棄原定的誘降計劃,至少要犧牲多出一半的兵力才能夠獲得勝利。”
“一半的人,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麼?”
“五萬人的性命啊”
徐崢仰起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再問白淺,他依然在笑,只是白淺看見的確是深沉的悲切。
這只不過就是一場不計結果的勝利,最後就算贏了他也不會開心的。
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王侯將相莫不是踏着屍骨纔有了地位,一場場慘淡的勝利都是靠,手底下平凡的士兵換來的,值得麼?
明明能夠死更少的人,卻不得不爲了勝利,犧牲。
“白淺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失敗的人,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用人命去堆積勝利。”
“不是的,長卿失敗的不是你,是京城裡未來的統治者。”
白淺咬了咬脣,勉強扯出一抹輕笑着回握住的他的手,堅定地對他說,是的,失敗的那個人不是徐崢,而是京城裡未來的統治者,說到底徐崢也不過是爲皇帝賣命的人,這些百姓士兵都是皇帝的子民,死去了,損失最大的都是帝王。
可是誰又知道帝之策,這些都是不得已的犧牲。
“長卿,爲臣之道和爲君之道不同,你們所看見的東西不同,永遠都會有這種矛盾的。”
白淺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爲徐崢這場已成定局的無奈做了一個總結,看似飄渺,可是徐崢卻懂得,那種矛盾,他一直在這樣的矛盾中掙扎逃避,然後死去更多的人。
可是他又何嘗不是逃避呢,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焦慮的徐崢,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側過身似安慰的說。
“可以,別再想這些了好麼?”
徐崢看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深沉的點了點頭。
他一臉的沉穩,看似很完美的人,白淺卻知道了,他有一個愛鑽牛角尖的小毛病,也是一個固執負責以天下人爲己任的勇士,更是一個面癱善良到什麼都願意往自己身上攬的傢伙。
可是他就是這樣的愛極了這一個傢伙,喜歡他彆扭的性格,喜歡他的面癱冷漠,喜歡他只在自己的面前露出最真實的悲傷。
在他的面前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就像現在,只是站在他的身後就覺得他無比的遙遠。
振作起來得徐崢很冷酷,工作很嚴肅,腰坐的筆直,對外面守衛的士兵說:“來人。”
“是,將軍。”
“去將凌將軍,離影,安大人,還有其他的幾位將領叫過來,馬上召開緊急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