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聽聞宗預說要藉助扶南國的手,來實現蜀漢軍撤退的目的。陛下之所以要這樣做背後的目的性只怕是比較深刻的。
從林邑國人那種剽悍以及睚眥必報的特性來看,將來他們若是在蜀漢軍大軍撤退之後,發動叛變而重新復國成功的話,則肯定會對蜀漢展開瘋狂的報復吧?
而到時候,首當其衝成爲林邑國報復對象的地方,無疑肯定就是交州的日南郡。
日南郡已經深受林邑國的危害日久,前些時候甚至還被林邑國的軍隊乘虛而入,在全郡境內進行了大規模的洗劫,幾乎成爲了一片廢墟。
這樣的一個地區,幾乎接下來幾乎是不可能再阻擋得住大規模的林邑國軍隊的入侵了。到時候只怕也只有將境內的軍民向北方的九真郡遷移,放棄日南郡了。
所以,全琮猜測劉禪這時候引入扶南國,只怕就是爲了在林邑國境內造成更大規模的混亂局面。使得林邑國在接下來的幾年甚至於是十幾年的時間裡面,同時存在着:蜀漢的勢力、扶南國的勢力以及林邑國復辟的勢力。
這樣三者之間因爲各種糾葛,就會互相之間發生各種各樣的利益爭鬥,但是無論哪一方想要勢力上升,估計都是困難的。所以,局面應該就會如同當世的三國大戰一般,均衡的局面很難被打破。
而這種均衡的態勢,其實一向很穩定,就如同被三條線所連接起來的三個點,結構方面很難被打破。而且,蜀漢的勢力甚至於不必成爲其中最爲龐大的一股,即使成爲其中勢力最小的一方也無妨。
爲什麼?因爲蜀漢的勢力可以成爲關鍵的少數派。這就如同議會內閣制總統制國家的議會內權力分配也差不多的議會裡面的黨派勢力分佈一樣。
在沒有出現一黨獨大的局面的情況之下,獲得優勢議會席位的大政黨,爲了取得執政權,必然要聯合其他的小黨派取得議會過半數的席位,才能夠進行聯合組建內閣。這些小黨派即使就只是在議會裡面取得幾個席位,只要大政黨需要聯盟,他們最終也可以在聯合政府裡面取得一定的話語權。
同樣的道理,蜀漢到時候在林邑國境內的勢力,只需要強大到足夠平衡三方的實力,使得他們只要偏向其中一方,那一方就會在實力上面佔據優勢,也就可以了。到時候,蜀漢的勢力必然成爲兩外兩股勢力互相拉攏的對象。
而蜀漢方面則可以根據現實需要,調整自己需要支持的對象,從而儘可能地維持林邑國境內的混亂,而無法將國家重新建立起來。
這樣的策略,應該說是一種以最小的代價,取得自己可以接受的,但是並非是最大利益的策略。
而且,陛下這樣做絕對是非常夠絕和狠辣的。因爲到時候,林邑國的主要財富方面,已經被蜀漢搜刮得差不多了。
於是,全琮就將自己以上的一些想法,簡要地跟大家說了,頓時聽得呂岱等人有些目瞪口呆,對他們心裡的震撼非常大。
畢竟,呂岱等人說白了,雖然大多有治理地方的經歷,但是其實骨子裡是十足的武人,在朝堂和國家層面上的權術爭鬥方面,並沒有太多的經驗。
但是宗預聽到全琮的話之後,卻是在暗暗地點頭,讚揚全琮的目光果然是非常之獨到,很快就看到了陛下的另一層用意。
當然,宗預的心裡也越發地佩服劉禪的深謀遠慮。陛下似乎在進行任何一個大的動作的時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幕後總是會深藏有無窮無盡的後手,以取得儘可能多的利益,讓人真的是無從捉摸,最多也只是能夠看得出其中之一二點而已。
就如同眼前的這位全琮都督,其人也算是絕頂聰明之輩了,但是最終也需要透過自己的層層引導之後,方纔能夠一層一層地知道陛下的用意。而且,這其中也涉及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在全琮出征之前,必然已經對他有所授意,否則全琮只怕也未必反應得如此之快吧。
宗預一邊想着這裡的事情,一邊的心裡卻在不斷讚歎着劉禪的英明神武。
這時候,全琮就向宗預問道:“宗預大人,本督現在大略是知曉了陛下的宏圖。但是這其中的操作,就必然要涉及到一件大事:那就是我方兵馬必然是要撤退的,只是我們究竟要撤走多少人馬,才能夠維持我們在林邑國內的威懾力和相關利益呢?”
宗預笑了笑,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全都督的艦隊到時候必然是首先要撤退的。畢竟,你們走的是海路,受到天時、季節和海風風向的影響非常大。所以,必須要在對的時間裡面,進行最快速的撤退。那麼,到時候交州周邊就留下了呂岱將軍、尤突將軍和張嶷將軍三人的人馬。他們則根據現實的需要,由步刺史進行撤退方面的佈置。如果情況變得非常理想的話,到時候只要留下交州的部隊也就可以,尤突將軍和張嶷將軍兩人的部隊,則可以迴歸原來的駐地。”
諸將見陛下果然不橫加干預前線的戰事,顯然對他們的指揮能力和忠誠度有足夠的信任,心裡頓時感覺都非常之高興。
全琮點點頭,說道:“陛下考慮得很是周到。從某個層面來看,艦隊在行軍的途中,對於人力的耗費較之陸戰部隊要小了很多。但是,從另一個方面看待的話,艦隊的遠航,其實花費的財物並不比陸戰部隊少多少,甚至可以要花費更多。畢竟,這其中要涉及到戰艦在包養和修復的支出忽然增加很多,以及戰艦因此耗損增多方面的因素。”
宗預點點頭,笑道:“陛下先前必然已經全都督說過,此次讓你的艦隊發動長途出征,最主要的目的乃是爲了檢驗這支新組建的軍隊的運行情況和戰鬥力情況。特別是艦隊裡面新組建的那支水軍陸戰隊,乃是花費了陛下很大的心神,通過說服了丞相府增加撥快才最終得以組建起來。所以,陛下當然也非常想要驗證一下他們的戰鬥力情況。”
全琮笑了笑,說道:“陛下當時下令組建水軍陸戰隊的時候,說實話,本督的心裡其實也很疑惑,乃至於有些不以爲然。畢竟,當年江東周瑜都督麾下的水軍艦隊那也是極其厲害的,其中就並未組建有水軍陸戰隊。何況,這水軍本來就是要打水仗的,你養一支陸戰部隊幹嗎?但是通過這次對占城的進攻,我總算明白了陛下的深刻用心了。”
宗預心裡也聽得很高興,說道:“看來全都督手下的水軍陸戰隊的戰鬥力沒有讓人感覺失望啊!”
全琮欣慰地笑道:“其實不是本督在自吹自擂,若是沒有親眼看到他們當時如何進行快速駕駛各種船隻在海港進行登陸作戰的話,你們是難以想象得出來當時的情景的。所以,水軍陸戰隊的實力不但不讓人感覺失望,甚至於是要讓人感覺驚歎了!”
呂岱等人見全琮說的眉飛色舞,大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之嫌,臉上頓時都露出了不以爲然之色。他們的心裡都感覺,什麼水軍陸戰隊,由水軍訓練出來的陸戰部隊,那還能夠算作是一直陸戰部隊嗎?
再說了,那支所謂的水軍陸戰隊即使真的有些戰鬥力,但是能夠自己的正牌的陸戰部隊進行比較嗎?
諸將忍不住在自己的心裡,嚴重鄙視全琮的自誇。
所以,張嶷決定立刻打破目前全琮自賣自誇的局面,轉移一下這個頗爲讓人討厭的話題。
於是,張嶷輕咳了一聲,對宗預說道:“宗預大人,目前我們這邊的軍隊,其實還面臨着一件非常緊要的事情。那就是雖然阮晉勇的部隊逐步地向哥達潤山進行撤退,肯定是要進入山區跟林邑國的國主範熊會合。那麼,我們的軍隊接下來是要開始進行撤退呢,還是說要繼續向哥達潤山緊逼呢?”
應該說,張嶷的這個問題提得相當之有分量,而且也是當務之急。
宗預想都不想,就回答張嶷道:“當然是要以大軍繼續向哥達潤山進逼了。”
張嶷立刻問道:“這又是爲何,這樣的做法似乎有悖於剛纔陛下想要撤軍的意圖吧?請宗預大人指教。”
全琮隨口說道:“在什麼樣的時候才能夠撤軍,那是一個時機性的問題。”
戰的高度不同,看到的東西果然就是不同。
宗預點點頭,說道:“全都督說的有道理。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顯然還不是我軍從林邑國撤軍的最佳時機。而且,我方暫時不能夠讓範熊的軍隊有太大的活動空間,否則的話,林邑國境內各處的叛亂只怕會立刻引發。這並非是我軍所樂見的局面。所以,我軍即使接下來沒有想要跟林邑國的軍隊發生戰鬥的意願,但是卻有將他們圍困在山區裡面的必要。”
張嶷點點頭表示明白,說道:“看來,我軍從林邑國撤軍的時間,至少要等到宗預大人成功說服扶南國出兵林邑國之後了。”
宗預點點頭,笑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