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則得到杜左的人送過來的消息之後,心裡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穿上衣服,飛馬趕到東城門。
早一步趕到城樓上的杜左帶着幾個將領急忙迎了上去。
蘇則一邊匆匆上樓,一邊大聲問道:“黃沙谷方向可有動靜?”
牙門將徐毅回:“回大人,還沒有動機。這件事情看起來似乎顯得很蹊蹺,從這裡到黃沙谷的道路不足三十里原,敵人是昨天深夜裡走的,到了現在已經過去有幾個時辰之久,他們就是爬也爬到了。但是我軍佈置在黃沙谷裡面的人馬,到現在都沒有發現蜀漢軍的行蹤。難道他們個個都會飛天遁地不成?”
蘇則走上城牆,舉目向東看去。城外確實一片安靜,出了城頭的風吹過之外,外面幾乎連一點人類的響動都沒有。
而遠處的黃沙谷方向的空中,更是一片寧靜,天空一片蔚藍,下面漂浮着極多淡灰色的白雲,慵懶的地移動着。
杜左指着天空,說道:“蘇大人,如果敵人半夜撤退,早就到了黃沙谷。只要他們衝進黃沙谷,大火就會燒起來,我們夜裡就應該看到騰空而起的煙柱了。是不是敵人剛剛撤退,還沒有走到?”
徐毅很是不以爲然地說道:“杜將軍,你不要在這裡胡扯了。他要是剛剛撤走,我們的人會發現不了嗎?就這樣的好天氣!”
杜左其實覺得徐毅的話,雖然說得粗魯,但是其實很有道理,就說道:“那麼敵人會不會翻越寧全山,從黃沙谷西面逃進建平郡呢?這樣他們就可以避開黃沙谷,也就是說,他們可以躲過我們的伏擊,有驚無險地逃回去。”
城樓上頓時無聲,大家一起轉頭向西面的寧全山看去。
蘇則心裡也開始變得疑慮了,追問道:“已經向那個方向派出斥候了嗎?”
杜左回道:“因爲那裡即使是本地人,知道的人也並不多,蜀漢軍乃是外來的軍隊,所以末將暫時沒有向那邊派出斥候進行監視,末將立即派人去。”
徐毅說道:“如果敵人半夜逃跑,他們就已經走了兩三個時辰了。現在黃沙谷方向沒有動靜,說明敵人根本沒有往東。如果敵人不往東逃,唯獨的可能就是往寧全山方向去了。蘇大人,你說呢?”
應該說,徐毅的這番話,乃是說出了蘇則心裡最爲擔心的事情了。
蘇則面色陰沉,雙眼冷冰冰地望着城下的蜀漢軍營寨,心裡極度的憤怒。他幾乎可以肯定蓋猛等人已經帶着部隊翻越寧全山逃走了,否則,黃沙谷早就火光沖天了。
辛辛苦苦策劃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張既身受重傷,捨棄了天水郡的防線,奔跑了一千多里路,在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之後,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面功虧一簣!
蘇則心裡的失望和憤怒,可見一斑了。
這時候,諸將之中的校尉趙楠,因爲是本地人,所以對這裡的情況還是很熟悉的。
他裝着膽子,上前對蘇則說道:“蘇大人,那條路有一百七八十里,十分難走,估計蜀漢軍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時間才能走到清檯。”
蘇則轉頭望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趙楠是羌人部落的小帥,後來進入了曹魏軍之中任職,身材不高但非常矯健。
趙楠得到了蘇則的授意,這才鼓足勇氣說道:“蘇大人,我們可以先行趕到清檯,佔據有利地形,以逸待勞,重擊蜀漢軍。蜀漢軍連走兩天山路,一定疲憊不堪,戰鬥力劇減,我們完全可以全殲他們。”
蘇則見他是真的熟悉情況,就問道:“從寧全山到清檯的那條小路,你走過嗎?”
這幾個人同時搖頭。
趙楠說道:“那條路只有盜匪熟悉,末將以前也只是聽說,沒有親自走過。”
蘇則搖搖頭,頗爲懊惱地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爲什麼疏忽了那條路?你們都不熟悉,我也不熟悉,很可能這就是我疏忽的原因,我想當然的認爲敵人也不熟悉。一個小小的疏忽,竟然導致一個多月的心血付之東流水,唉……”
“蘇大人,現在怎麼辦?”徐毅問道。
“帶人出城,把敵人丟棄的輜重全部運回來。”蘇則略一思索,立即說道,“斥候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蘇則隨即從城頭下來,騎馬回到了張既的屋裡。
張既的屋子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草藥味,但是他因爲身受重傷,又不能夠吹風,使得屋內的味道並不好。
蘇則跟張既說明了情況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坐到了張既的牀榻前面。
張既則也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先前可能不瞭解那條小路,但是我主政雍涼這麼多年,對它還是熟悉的。我們太大意了。”
蘇則慢慢走到張既面前停下,神態堅決地說道:“德容,我打算帶着部隊趕到清檯。”
張既呻吟了幾聲,痛苦地閉上眼睛,緩緩說道:“清檯的地形不利於伏擊。如果我們和他們面對面的交戰,損失太大。我看還是把戰場往前移一移,儘可能地伏擊他們,爭取全殲。”
張既就是張既,想的永遠是那麼周到。
蘇則神色一動,恍然大悟了。
蓋猛等人的大軍整整用了四天,在山裡面摸索,終於趕到了清檯。
但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得到了蓋猛等人的命令,一出山就全部處於作戰狀態的蜀漢軍,在清檯附近十里左右的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發現,更不要說什麼曹魏軍了。
陸遜接到斥候的稟報之後,感覺非常疑惑。
難道曹魏軍見到蜀漢軍已經撤退,就想要放棄了追擊了嗎?
但是,陸遜很快否則了這個猜測,因爲曹魏軍沒有放棄追擊蜀漢軍的理由。蜀漢軍在山區裡面一連走了三天的山路,早就已經疲憊不堪,如果被曹魏軍迎頭痛擊,損失一定慘重。
蓋猛和吳懿等將領,對此也都是也迷惑不解。
不過,大家雖然擔心,但因爲暫時脫了險境,所以幾天以來的恐懼和緊張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一個個心情輕鬆,如負釋重。現在即使曹魏軍追來了也不怕,他們的軍隊的人數只會比張既方面還多
如今,大軍的路程還有三百里,不出意外的話,三到四天天后大軍就可以安全返回平襄城了。而且,可能在半路上的時候,他們就遇到陛下派過來的接應部隊了。
大軍在清檯稍稍休息了一下,隨即甩開大步,飛速向平襄城方向前進。
傍晚時分,大軍趕到駱原。
因爲剛剛出山,士卒們的身體實在疲勞,所以即使急行軍也不過只是走了六十里左右的路程而已。
還有有不少士兵已經掉隊了。再走下去,士兵們就沒有體力了,如果被曹魏軍追上來,連拿武器的力氣都沒有。
大軍隨即在駱原駐紮。駱原是一片山區裡面的壩子,周圍的山勢平緩,樹林茂密,沒有什麼險要的地形。
雖然說是紮營,但由於所有的輜重都丟棄在榆中城下,士兵們除了武器和糧食,什麼都沒帶,所以大家也就是露天宿營,和衣而臥而已。
由於連續行軍艱苦,士兵們身心皆疲,很快進入了夢鄉。
熊平的軍隊宿營在駱原的西側。
半夜了,熊平還沒睡,他按照蓋猛的命令,要等到親自巡查完畢軍營的情況之後,才能夠回去休息。
忽然,熊平的一個護衛隊員指着遠處的的夜幕,說道:“將軍,那邊好象有什麼聲音,聽聲音還是聲音一陣一陣的,看你是狼羣。”
“大家白天行軍,晚上還要輪班值夜,太辛苦了。”熊平指着那個護衛笑道,“你大概太緊張,耳朵出了點問題,把山裡的風聲當作狼羣的腳步聲了。我們這裡這麼多人馬在一起,狼羣哪裡敢到這附近來活動,早就都跑光了。”
那個護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將軍,我以前是獵戶出身,對狼羣的行動很熟悉,應該是不會弄出的。”
熊平樂了,和後面的護衛們都輕輕地笑了起來,此事也就此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