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禪與于禁兩人,爲了能夠以周密的行動,最大限度地擊敗孫皎的大軍進行緊張的商議的時候,諸葛亮和董和兩人聯署的左將軍府的作戰命令,也終於是到達了。
這道命令的內容無須贅言,自然是關於命令荊州軍和江州軍兩支部隊直搗江東心臟秣陵的命令,裡面肯定也簡要敘述了魏延和馬岱兩人會以北伐的姿態,來拖住曹魏的軍隊,以保證荊州本土的安全的事情了。
劉禪看過之後,當即是木然當場,這樣的一道可以說是極其激進的命令,難道真的是出自諸葛亮和董和兩人之手嗎?人言“諸葛一生唯謹慎”,難道只是胡說八道嗎?
劉禪現在身處前線之中,對江東的軍隊情況的瞭解,肯定是已經非常深刻的了。誰說江東軍只善於水戰的,他們的陸戰能力其實也是非常強悍的。要不是他們所處的地區,天然地缺少馬匹,否則以他們江東的那些傑出的將軍們的能力的話,也不可能總是固守在淮泗地區,而不可能再向北拓展領土的。
如今,江州軍和荊州軍兩支部隊,經過這段時間的大修整之後,戰鬥力應該說已經基本上是完全恢復了的。但是經歷了常年的戰爭之後,士卒們是否已經再度生出厭戰之心了,這也是需要考慮的事情。
再者,直搗秣陵,那就意味着要徹底傾覆江東了,以現在己方的實力,只怕是極難能夠辦得到的事情。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的。
第三,左將軍制定的策略,乃是命令魏延所在的漢中北伐,吸引住曹魏的兵力。曹魏一直在洛陽附近駐紮有大軍,魏延和馬岱兩人的行動,究竟能夠讓曹魏抽調走多少洛陽的人馬,這尚且是個未知數的。
劉禪一時間是百念浮生,頓時是臉色數變了。
下首的于禁看到劉禪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以爲成都城內發生了什麼巨大的變故了。他連忙站起來,問道:“世子,成都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嗎?”
劉禪被于禁這麼一叫之後,方纔從諸般雜念之中清醒了過來。他嘆了一口氣,讓已經從鄧艾那裡回來了的夏侯雲,上前將劉禪手裡的那封信拿下去給於禁。
于禁看過了信件之後,一向極少有表情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極其少見的驚訝之色。其實,就是當時孫權親率大軍圍攻江陵城,都沒有見於禁有這般大驚小怪的表現的。可見,這份左將軍府發出來的命令,其震懾力究竟是有多麼巨大了。
于禁看完之後,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要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似的,臉色的神色也就很快恢復了原樣。他的這番表現,確實是較之劉禪這樣的小青年要成熟穩重得多了。
劉禪隨即問道:“於將軍對於此信有何看法呢?”
于禁向劉禪一拱手,並未立刻做出回答,而是問道:“世子,你能夠確認這道命令,乃是來自左將軍府衙的兩位掌軍將軍呢?”
劉禪苦笑了一聲,指了指于禁手裡還在拿着的信,說道:“你自己看看書信後面,那裡可是有掌軍將軍董和以及軍師中郎將孔明軍師兩人聯署的姓名和官印的。何況,我這裡還有諸葛喬在,若是有人想要假冒諸葛軍師的簽名,應該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的。”
于禁隨即看向了諸葛喬。諸葛喬便向于禁點了點頭,意思顯然是他自己已經對諸葛亮的簽名確認過了。
于禁便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面去了。
半晌之後,于禁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道:“世子,末將左思右想,總是感覺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未免有些太過激進了。”
于禁還是老成持重的,所以說話也是不能夠免俗的。什麼叫做“未免有些太過激進了”,在劉禪就事論事地看來,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乃是十足地冒進了。
但是,劉禪還是徵詢了于禁,問道:“於將軍,若是我們要執行了這道命令的話,勝算大否?”
于禁忍不住愣了愣自己下頜的不長的鬚髯。他的這個小意思的舉動,充分說明於禁這個一向嚴正的人,此時心裡必然也是波濤洶涌的了。
于禁搖搖頭,道:“世子,左將軍府當然知道,荊州軍和荊州軍,甚至於將來還會開拔過來的五溪蠻的部隊,想要減少進入揚州境內作戰所遇到的阻力的話,必然是要儘量多的殲滅孫皎的部隊的。這點在命令之中是有一句話提到的,左將軍府命令我們要殲滅他們!說是‘殲滅’!”
說到這裡,于禁的情緒忍不住就有些激動了起來。劉禪當然非常理解于禁的這種心情的。孫皎的手裡的那些軍隊,根據密探們不斷送過來的情報顯示,那絕對都是江東軍隊之中的精銳部隊。其戰鬥力,只會較之當時被呂蒙帶出去攻打荊州的部隊的戰鬥力還要強悍不少的。
加上孫皎的軍隊的規模是如此之大,要是孫皎大張旗鼓地出兵的話,絕對是可以號稱出兵二十萬之衆的了。
面對着這樣的龐大的部隊,劉禪這邊怎麼去對他們進行全殲呢?見鬼去吧,打仗又不是說一句話,就能夠造成萬軍灰飛煙滅的效果的事情。
所以,于禁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劉禪心裡已經瞭然了。他立刻說道:“夏侯雲立刻準備筆墨紙硯,阿喬入座執筆,我要寫信。”
夏侯雲立刻答應一聲,開始準備起來了。
諸葛喬則是問劉禪道:“世子,想要往哪裡寫信呢?”
劉禪看了看諸葛喬,道:“肯定是要往成都的左將軍府了。”
諸葛喬的腦子還是沒有轉過彎來,繼續問道:“可是世子現在還沒有跟於將軍對左將軍的這道命令,商議出一個結果來的,怎麼就要寫回信了呢?還有,這件事事關重大,世子也應該將命令的內容送往蒲圻,讓張飛將軍也知道的。”
劉禪點點頭,這件事他倒是一時間都給忘記了,他確實是應該給張飛也送去消息的。他便對諸葛喬說道:“你說得是有道理的,待會兒給左將軍府回信完畢之後,你便將這道命令的內容照抄一遍,讓趙風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我二叔哪裡。”
說到這裡,劉禪的嘴角忽然忍不住就微微地翹了起來。因爲,他忽然忍不住想象起來,張飛看到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的時候,那種當場暴跳如雷的場景了。
聽到劉禪這樣說,諸葛喬也就不再多問什麼了。而夏侯雲剛纔聽到劉禪提起張飛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不由得一變,手裡的動作也跟着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繼續準備了起來。
很快地,在劉禪的口述之下,劉禪生平第一次向諸葛亮所做出的抗辯書,就在諸葛喬這個諸葛亮的養子的手裡完成了。
然後,就在趙風準備拿着抗辯書離去的時候,劉禪忽然就又叫住了趙風,讓趙風先站到一邊去,但是把抗辯書先留下再說。
趙風很奇怪地將那封信交還給了諸葛喬,然後就佔到了旁邊去等候劉禪的新的命令了。
劉禪隨即告訴諸葛喬道:“阿喬,此信若是採用驛馬來回荊州與成都之間,也不知道又要耗費了多少時間,我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耽擱了。因爲,他們現在若是繼續在蒲圻僵持下去的話,只怕孫皎方面都會失去耐心,而主動出來找我軍進行決戰的。”
然後,劉禪就讓諸葛喬將那份書信的內容,壓縮刪減到可以使用信鴿進行傳送的程度,再送往成都去吧。
諸葛喬點點頭,就按照劉禪的要求,開始重新寫了起來。不過,劉禪的這個要求還是有些高難度的,諸葛喬鼓搗了三遍之後,書信的內容終於是被壓縮到了可以使用信鴿傳送的地步。
於是,諸葛喬立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向劉禪告辭之後,便快步走出了劉禪的書房。
傳信使用的信鴿是掌握在那些諸葛喬手下的密探們的手裡的,而驛馬方面的信息傳遞,一直都是交給趙風去辦理,這兩人各有分工。所以,諸葛喬自然不會再將書信委託給趙風了。
於是,一刻鐘之後,湘潭的世子行轅裡面便飛起來了一隻雪白色的信鴿。它振翅在院落的上空徘徊了兩圈,認清了方位之後,便向着西方飛向而去,身形很快就與天空的陽光融合一體,肉眼是再也看不見的了。
劉禪給成都左將軍府的抗辯書,終於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董和和諸葛亮兩人的手裡去了。
但是抗辯書確實是送出去了。劉禪在接下來寫給張飛的信件之中,還是告訴張飛,一旦左將軍不顧自己這邊的抗辯,而執意要荊州軍和江州軍進入揚州作戰的話,自己這邊也需要及早做好出擊的準備。
所謂有備無患,就是這個道理了。
劉禪的成熟,也是可見一斑的。
就在劉禪的抗辯書送出去的第二天,又從陸口港送來了一封信。這封信末尾,居然有石廣元和全琮的聯署,倒是充滿了份量的。
劉禪看過之後,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夏侯雲嘴快,明知道劉禪這兩天是諸事煩心,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世子,信裡又說什麼了,你怎麼又開始嘆氣了呢?”
劉禪看了夏侯雲一眼,發現這個夏侯雲的雙眼怎麼覺得有些水靈靈的?他本來也想要對夏侯雲說一句,“就是告訴你了,你也不懂”的話的。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告訴夏侯雲石廣元和全琮方面,給他送來了一份新的針對孫皎大軍的作戰規劃。
夏侯雲哦了一聲,問道:“這樣不是很好嗎?省的世子你又要與於將軍兩人商議好長時間的。”
劉禪苦笑了一下,道:“他們的作戰規劃究竟是可行與否,本世子現在根本沒有必要去與於將軍商討的。因爲在左將軍府回覆我之前,這事情還是不可能確定下來的。”
然後,劉禪便讓夏侯雲執筆,給石廣元和全琮兩人回了一封信。信的內容非常簡單,又把左將軍府的那道命令,又只是照抄了一邊,然後只是在末尾的地方,附上了劉禪向石廣元和全琮兩人的徵詢的一些問題。
石廣元和全琮兩人都是聰明人,相信看完信之後,一定會立刻明白過來,他們辛辛苦苦制定的作戰規劃,已經因爲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而被劉禪給暫時壓下來了。
不過,劉禪相信,全琮應該是一定會比石廣元要高興的。因爲左將軍府的這道命令,在全軍之中,也就最合了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