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顯然也感覺到劉禪的目光和語氣有異,似乎充滿敵意。他實在是很不解,自己以前根本就不認識眼前的這位公子啊,照理說,也沒有任何過節纔對。他只得請教劉禪,這是怎麼回事,神色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劉禪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沒事的鄧兄,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不知鄧兄現在幾歲?”
鄧艾迴答是22歲。劉禪有些驚訝了,原來鄧艾整整大他10歲。他又比日後在綿竹被擊敗的諸葛瞻大20歲,那麼鄧艾就大諸葛瞻整整30歲。可是這個才22歲的傢伙,外表看起來卻老成得如同已經有三十歲的模樣。看來他在汝南爲人放牛的生活,真的是過得很苦。
但是劉禪知道,像這樣的人,一定比別人更加能夠忍耐,直到他展翅高飛的機會到來的時候,也一定會做得比任何人更好!
據劉禪所知,鄧艾出仕的前二十年,一直都是最底層的小吏,完全是默默無名,直到後來見到司馬懿之後,才扶搖直上。日後鄧艾在姜維的對抗中,鄧艾更是用積極防禦的策略,消耗得姜維無力抵抗。
劉禪不再言語。但是這樣在車廂裡面一直沉默着,讓劉禪感覺有些不太自在,有時候總是忍不住偷偷地拿着目光,看向鄧艾那張發黃的臉龐。
後來,劉禪伸手撥開馬車的門簾,已經可以看到醫國院的門口,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將消息告訴鄧艾母子。
鄧艾探出頭頭去,看到一幢沒有牆、裡面到處花草鬱鬱蔥蔥(醫國院由於不設大門,索性連前面的牆都拆除,移到後面圍藥圃)的大莊園,門口的牌匾上書“醫國院”三個蒼勁有力的金字。
這樣神奇的地方頓時讓鄧艾有些愕然.他的結巴嚴重,伸手指着醫國院半天說不出話來。
劉禪微微一笑,發現這個人其實也並不那麼討厭,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傻的可愛的樣子,說道:“那裡就是醫國院,神醫華佗先生就在這裡任教,幫助荊州地區培養醫師。你應該聽說過吧?”
鄧艾點點頭,還是繼續指着入口,神情有些焦急的模樣。劉禪這才意識到,他還想要問,既然這裡是學院,大門會是這樣的。
劉禪就告訴鄧艾,醫國院的醫師是全天候對外應診的。而且允許學生全天候自由行動,裡面又有官兵負責治安問題,那幹嘛還要大門和圍牆。鄧艾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
等到馬車來到醫國院門前的時候,馬車自動停到一旁專門停放車輛的區域,不準繼續進去。趙風等人的馬匹,也有專門的停放區域。車裡的所有人,這才都從車裡下來,向醫國院裡面走去。
劉禪見鄧艾臉上又顯露出猶疑之色,便解釋道:“學院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實行內部的自我管理。所以,即使是現在鎮守荊州的諸葛孔明軍師和關羽前來,也只能步行而入。但是有一種例外。”
劉禪指了指旁邊一條畫着兩條黑線的地方告訴鄧艾,那條路是專門給急救的病人的馬車入園使用的。但是直到現在,只有荊襄名儒張行先生臨終之前,用過一次。
劉禪的話又把原本心裡就頗不平靜的鄧艾,給驚呆了。他從未想過堂堂一方諸侯的軍師,主管一州之地的大員,到了這裡居然也照樣步行!心裡不禁暗自猜測,這裡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來頭,劉使君怎麼能夠允許有人在自己的地盤劃地自制呢?他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結結巴巴地將問題給問了出來。
劉禪驕傲地一笑,指了指自己。鄧艾見劉禪指着自己的鼻子,更是大惑不解,問道:“鼻子怎麼了?”句子太短,居然沒有再結巴。
“不是我的鼻子。這是我跟諸葛軍師之間的約定。”
“怎……怎麼……可能!”鄧艾那高傲的目光在劉禪那不高而且還略嫌單薄的身材掃過,帶着幾分不屑與疑惑。然後,他忽然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眼前這個孩子,應該就是最近一兩年來,被外界傳爲“神童無雙”的劉備劉使君獨子劉禪劉阿斗!
據說此人很小的時候,就跟隨張飛出兵剿滅山賊,獲得糧食數萬石,錢幣數百萬。後來又嚴懲地方豪族,爲荊州取得九萬石糧食和萬金;最近又出策解決荊州食鹽緊缺的問題。人稱“劉使君得此一子,勝養十萬兵。”鄧艾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神童,居然就是眼前這個人。
但是鄧艾不僅爲人極爲驕傲,而且頭腦聰慧,並不相信像劉禪這樣的孩童,能夠做出上述那麼多的功績,也許是大家的傳言將事情誇大而已,所以看向劉禪的目光依然充滿懷疑。
劉禪很快發現鄧艾目光的異樣,感覺此人的個性確實是夠桀驁不馴的,怪不得日後爲了和鍾會爭功,居然有膽率孤軍直指成都呢!劉禪的心思,繼續在殺與不殺鄧艾之間搖擺不定。
很快地,他們就見前方有很多人排起一條長長的隊伍。劉禪收回心思,指着隊伍說道:“他們就是來這裡應診的病人。每個病人都要經過兩個這這裡受訓的醫師的聯合診斷,如果出現分歧,就再由華先生或者張方平先生複診一遍。這樣雖然會耽誤一些時間,但是既培養了醫師的實際經驗,又不會造成誤診。”然後,劉禪讓鄧艾帶他母親過去排隊。
鄧艾看看那長達十幾米的隊伍,恐怕有五六十個病人啊,又看看虛弱的母親,實在是爲難了。他看了看劉禪,結結巴巴地請劉禪可不可以行個方便,讓他母親插個隊。
劉禪當然立刻拒絕,因爲醫國院裡面沒有例外,更沒有人可以超越規則,除非是急救的病人,否則即使是達官貴人,也是不可以插隊的。但是他指着旁邊的一處走廊告訴鄧艾,那裡是專門給病人休息的地方。他應該將母親帶去那邊,然後自己去排隊就可以了。
鄧艾聽到劉禪的拒絕,一開始是有些怪他不近人情,即使是法律有時候也要顧及認清吧?但是聽到劉禪說達官貴人也不行的時候,他自己心裡反倒有些敬服起劉禪來。畢竟現在能夠像西漢武帝時代的汲黯大夫那樣注重原則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他向劉禪道了一聲謝,就將母親扶到走廊坐下,自己排隊去了。
劉禪並未就此走開,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鄧艾的後背,右手忍不住伸入褲腰的地方,摸了摸別在那裡的龍城匕首。這把匕首本來是紮在佐佐木小次郎的屍體上的,後來被韓龍得到,最後還給劉禪。
一會之後,劉禪叫過來趙風低聲吩咐幾句,又讓一個侍衛去幫鄧艾排隊,並且讓鄧艾跟他走。
然後,劉禪帶着鄧艾,來到醫國院最裡面的一間偏僻的房間,四周都由侍衛嚴密把守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鄧艾見劉禪這樣神神秘秘的,感覺極爲奇怪,但是由於自己大舌頭,也就忍住沒有問出來。
一進入房間之後,劉禪立刻對鄧艾說道:“鄧艾,既然你說話不方便,那麼本公子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已經在曹魏擔任了典農都尉(相當於縣)學士了?”
鄧艾聽到劉禪的話心裡一驚,怎麼也想不到,劉禪居然知道他的事情。可是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這個劉禪又是怎麼知道他的?難道是剛剛調查到了?那怎麼可能!
鄧艾立刻就想詢問,卻被劉禪搶先說道:“你也不必驚訝我是怎麼知道你的信息的。其實,我早就看出你身懷大志,而且非常有才幹。依你的出身,如果繼續留在曹魏效力的話,恐怕到死都沒有出頭之日。”
鄧艾頓時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問劉禪究竟想要說什麼。劉禪笑道:“本公子要你留在荊州,你可以在先我的身邊當個侍讀,將來還可以當舍人賓客,成爲我的親信;要麼我也可以將你推薦給諸葛孔明軍師,讓你跟隨在他的身邊學習政務和兵法。”
面對劉禪忽然間提出來的這樣優厚的條件,鄧艾簡直驚呆了,吱吱唔唔問劉禪,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爲什麼要對他這麼好?究竟有何目的?
劉禪臉色一寒,要鄧艾記住:“王侯將相寧本無種。你鄧艾因爲出身不好,又有口吃,所以現在只能成爲一個無名之輩。但是本公子知道你的身上有着驚人的潛質,將來必定能夠成爲一代名將。而且,我也可以請華佗先生幫你治療口吃。”
劉禪的這番話真是說到鄧艾的心裡去了,不禁很是心動。特別是那句“你鄧艾因爲出身不好,又有口吃,所以現在只能成爲一個無名之輩。”更然鄧艾心裡感觸頗深。
鄧艾一直自認爲才智不輸於任何人,可惜卻受限於門第,甚至差點連學都無法去上。不過,他現在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對天下大勢也有自己的看法,也更加喜歡在曹魏爲官,一時間有些猶豫起來。
劉禪見鄧艾不回答,冷冷地說道:“鄧艾你是個聰明人,你這個人本公子是一定要將你留下的,你不要逼我幹傻事。你應該知道徐庶徐元直當年是如何從我父親手裡,被曹孟德給騙去許都的吧?”
“我母親!”鄧艾急道,忽然不再口吃,“你不能這樣做!”
“只要你能夠答應留在荊州。而且你也可以因此一飛沖天,這有何不好?”
鄧艾這才低頭嘆了口氣,說道:“好……好吧。不過……你……你一定要……保證我……母親的……的安全。”
終於收服鄧艾這個日後蜀國的死敵,劉禪心裡不由大喜,笑道:“那是當然,我以後一定將她當作自己的母親對待!”然後伸手推開房門。
鄧艾便見到門外的那些侍衛個個刀尖出鞘,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他心裡暗驚,剛纔自己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劉禪一聲令下,這些人肯定會將自己給亂刀分屍吧?
鄧艾確實沒有猜錯,劉禪確實是這樣想的。而且他一定會自己跑過去,用他的龍城匕首,在這個日後的死敵身上插出十八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