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得數招,趙禹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直接交戰的對手中,除了殷野王,便數這丁敏君武藝最高。不過殷野王強在內力,趙禹卻不曾見過他的招式。因此算下來,他還是第一次應對江湖中久負盛名的上乘武功招式,只覺峨嵋劍法精妙無比,變化繁複妙招迭出,一時間竟有難以招架之勢。
劍法趙禹都學過幾路,此時依次施展開,原本覺得還不錯的招式竟然暴露出諸多缺陷。數次險之又險避開丁敏君的凌厲劍刃,後心早已汗津津一片。不過他心思靈動,能即時從戰鬥中總結經驗,勉強還能支撐下去。
衆人看到丁敏君出手,還道她必然手到擒來,熱鬧早早結束,有些意興闌珊,不過看到兩人眨眼間鬥出數十招,無不驚詫地瞪大眼眸,挖空心思去思索江湖中何時出現這樣一個了不得的少年高手?
那汴梁三英之一的方天龍臉上則露出惴惴之色,方纔他逞強要去教訓趙禹,卻未料到少年武技竟然這般出衆。他的姑母雖是滅絕師太,但因自己沒有拜入峨嵋,因此只學了家傳的武功,私下與丁敏君比鬥連五招都撐不過就要敗下陣來。這般一看,他若真出手,便是自取其辱了。
方天龍心中也有與觀戰衆人一樣的疑問,悄然走到靜虛師太身邊,低問道:“靜虛師姊可認得出這少年武功來歷?”
靜虛師太搖搖頭,面色凝重道:“這少年雖然落了下風,但武藝着實不凡。方纔他一共施展出四套不同的劍法,雖然都比不得我們峨嵋派劍法精妙,但都頗有可取之處,着實讓人看不透!尤其他年齡這般小竟有如此造詣,哪怕武當派的少年天才宋青書都比他差了太多,不知誰人能教導出這樣出色的弟子!”
方天龍知道靜虛師太雖然不愛出風頭,但每每開口便一語中的,聽她對那少年竟如此推崇,心中更覺驚詫。沉默片刻後,他又問道:“師姊覺得方纔這少年講的,有幾分真假?”
靜虛搖搖頭,沒好氣道:“丁師妹都不是第一日行走江湖,幾句話就被人擠兌住了,只盼她能記住這個深刻教訓!”
她又想到若非看到少年展露出驚人武功,自己都險些信了他的鬼話,臉上便覺發燙,說道:“這少年心思言語都詭異,不似正派中人。這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走脫,講清楚誤會後還要將他帶上峨嵋去,交由師父處置他!”
她雖說着,雙眼卻瞬也不瞬盯住場中戰鬥,雖然眼下丁師妹佔了上風,但她總覺得少年有些危險,不敢放鬆下來。
丁敏君雖然穩佔上風,但卻久攻不下,劍勢漸漸變得散亂起來。而趙禹雖然一路驚險百出,讓觀戰衆人都爲他捏一把汗,但卻始終沒有真正落敗,尤其他的養氣法氣脈悠長綿延,敗於殷野王后內力又有進益,竟隱隱比丁敏君都強了一籌。
一路廝鬥下來,趙禹對峨嵋派的劍法路數也瞭解漸深,雖然還沒法子破去這劍法,但也有恃無恐,不虞會被傷到。出道至今,他歷經數戰,或是靠內力勝了一籌,或是靠飛刀奇襲取勝,又或者以寡敵衆,少有這般酣暢淋漓的廝鬥一場。
他的武功路數,全部學自趙敏小郡主,那丫頭興之所至便換一套路數,因此趙禹所學也天馬行空不成套路。這番有丁敏君這樣一個恰如其分的陪練,他終於有機會在實戰中將自己所學整理一番,隱有自成一系之勢。隨着招式轉換漸漸純熟,他愈發得心應手,對武技招數的認知越發深刻。
丁敏君雖佔得上風,但卻有苦自知。在她凌厲攻勢下,少年好似風中搖擺的柳枝,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堅韌異常。尤其他的劍招變化多端,不時冒出刀槍棍戟的打法,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才能不被少年所趁。
怒火上涌,丁敏君劍招驀地一變,刷刷劈出快逾閃電的三劍,將少年逼入角落中,恨聲道:“小混賬,你辱我清白,今日我無論如何都不放過你!聰明的,現在棄劍投降,稍後還能少吃一些苦頭!”
趙禹狼狽的接下丁敏君劍招,口中卻低笑道:“丁女俠你真是別出心裁,原來峨嵋派精妙劍法大半被你練到了嘴上,手上功夫卻稀疏的緊。你師傅滅絕師太想必也學一學佛法,難道沒教過你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佛理?你喜歡口舌逞利,今日我悉數奉還,這是你的報應啊!”
“你、你說甚麼……”丁敏君臉色劇變,一時間想不到趙禹言中深意,卻聽他激鬥後言笑如平常,口齒清晰,顯然猶有餘力。她心中一緊,原本緊密的劍勢登時出現一個漏洞。
趙禹窺見這個機會,利劍陡地刺出,內力疾吐而出,劍脊拍向丁敏君肋間。
“師妹小心!”
靜虛師太出言疾呼,卻是晚了。丁敏君被那劍脊拍了一記,原本所剩不多的內力登時瓦解,身軀騰雲駕霧一般倒飛出去。
趙禹收劍而立,全場譁然!
峨嵋派聲勢之大,直追少林武當。丁敏君乃是滅絕師太以下年輕一代佼佼者,雖然未達到武當七俠幾位那等實力,但名聲早已傳遍江湖,沒想到今日卻久戰之下敗於一個名聲不顯的少年劍下!這件事若傳揚出去,足夠轟動整個武林。並非因爲丁敏君有多顯赫地位,而是因爲她的對手實在太過年幼,若假以時日,誰能料這少年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一念及此,衆人已經忘了今次來方家堡的目的,全爲能目睹見證這奇事而沾沾自喜。
丁敏君落地後翻滾出數丈才收攝起散亂力道,翻身躍起,她羞憤得失去了理智,不顧肋間疼痛便要再次持劍衝來。
“丁師妹,住手吧!”
靜虛師太躍上來,將丁敏君拉到身後,望着趙禹輕聲道:“閣下好俊秀的武功,應是大有來歷。方纔些許戲言暫且不說,只是你藏頭露尾隱瞞來歷,莫非瞧不起我峨嵋派不肯折節相交?”
趙禹惡鬥一場,精神都有些疲憊,樂得胡扯片刻恢復些許精力。他擺擺手笑道:“師太這話不對,方纔我所說怎麼是戲言?我會武功卻和我兄長嫂子沒有干係。至於我的來歷,嘿,我師傅早教導過,這世上只有寡婦門前和尼姑庵裡是非最多。所以我非是不肯相交,實在是避之不及啊。”
少年言語戲謔,場中這些粗豪漢子盡皆覺得好笑,只是着實招惹不起峨嵋派,只好將笑意憋回了肚子裡,卻還盼望趙禹能再講出一些妙語。
靜虛師太是性情恬淡的方外人,何曾聽過這等放肆的言語,禁不住心生怒意,冷聲道:“你這少年好無禮!你師傅若果真這樣教你,都不是我正派中人該有的言論。今次我擒下你來,縱使你師傅出面來,我都要問問他,峨嵋派裡到底有怎樣的是非?”
她正要舉步上前,原本跟在丁敏君身後兩個勁裝漢子卻走上來,大聲道:“師太是不染塵埃的方外人,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狂妄小子何用你親自出手,我們兄弟即刻下場將他擒下來,稍後就要他嘗一嘗惡語傷人的苦果!”
趙禹見這兩人步伐穩健,應是吳勁草所說丁敏君邀來的助拳人,心中生出警惕,索性將劍拋到地上,冷笑道:“我倒未說什麼,是非卻自己冒出頭來,可見我師傅果然真知灼見。這番我束手就擒,讓天下人都瞧一瞧,峨嵋派最厲害的車輪戰術,不論哪個遇上都討不去半點好處!”
他此言一出,場中衆人果然面露不虞,原本丁敏君以大欺小就不甚好看,這番少年惡鬥後卻又冒出兩人來邀戰,無論怎樣講都不合江湖規矩。
靜虛師太臉面滾燙,回頭道:“多謝賢昆仲高義,只是此子屢番出言敗壞我峨嵋清譽,貧尼只能親手擒下這少年,不能假手於人!”
她又對趙禹說道:“你也不要言辭刻薄來譏諷,我給你留出一炷香時間來休息恢復,否則縱使敗了你都不會服氣。”
她講完後,神情都有些尷尬。打坐調息首重心靜,眼下少年羣敵環伺,縱有一炷香時間也未必能恢復幾分力氣。只是她見丁敏君力戰落敗,而自己比之不過強了一線,尤其還看不透趙禹的來歷,都不能言之必勝。事關師門聲譽,她只能討一個巧。
趙禹此番來鬧一通,全是爲了拖延時間讓明教衆人從容逃命,哪會拒絕這個提議。當下盤坐起來,竟旁若無人的開始調息。
那兩名勁裝漢子欲相助,先被趙禹出言調侃,又被靜虛師太婉拒,神色煞是尷尬,訕訕退了回去。其中一個將手垂在腰際打出一個手勢,此時旁人目光都被旁若無人的趙禹吸引,只那清源大俠柳成濤望見了,低頭溜出了方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