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禹等一行人喬作鄱陽幫弟子,從九江乘馬西去,日夜兼程,一個多月的時間,經豫南入關中,過了蘭州便上甘涼道。
這一路行來,也曾遇見過幾路趕往西域準備幫助六派的江湖幫派,因有鄱陽幫這一層掩飾,倒也未生波折。那劉江性命操於人手,盡心配合,路過平涼崆峒山時,甚至引着趙禹一行以崆峒派記名弟子的身份去拜山。
此時崆峒派精銳盡出,留守山門的只是一些武功稀鬆平常的雜役弟子。從此處得知華山崆峒兩派先一步趕往瓜州,卻因要等待少林和路途遙遠的武當派,還未出玉門關。
得知這個消息後,趙禹心下鬆了一口氣,曉得自己一行總算還未遲。
上了甘涼道,氣氛陡然肅殺起來。原本在關中銷聲匿跡的元兵也漸漸多了起來,衆人一路行來,每日都要遇到幾波元軍斥候。那些元軍斥候反應也真耐人尋味,問過衆人並非明教中人後便放行,不再過問。趙禹擒下幾人來逼問一番,那些兵卒只說道上峰有令,不許明教大隊人馬趕往西域。
當然,元軍的反應未必就說明六派與韃子朝廷有勾結,也可能是此地元軍存心推波助瀾,暗助六派圍攻光明頂。畢竟,現下明教可稱得上舉世皆敵。
一路來,趙禹對此事其中或有的陰謀已經不再費心去猜度,六派與明教在西域一戰已經不可避免,縱有什麼陰謀到最後都要真刀實槍的廝殺一番,勇力者勝。再去猜度什麼內情,徒自傷神。
將近武威時,衆人遇上了姍姍來遲的武當派。
武當派一行三十餘人,自宋遠橋以下健在的武當五俠,並宋青書等一干三代弟子中的翹楚,皆風塵僕僕的樣子。
趙禹現下身邊只有周芷若並不足百名五行旗精營士兵,權衡許久,才放棄沿路剪滅武當派一行的打算。
以鄱陽幫的江湖地位,自然沒有與武當派結伴而行的資格,武當弟子也甚是倨傲,只派了一名三代弟子來與劉江談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奔赴瓜州。
又前行數日,衆人終於到達甘州。此時,莊錚率領銳金旗所部已經先一步到達,其餘各部也將陸續趕來。
投棧後,趙禹未及得休息,便與先達一步的莊錚交換情報。
莊錚說道:“現在除了由川蜀出發的峨嵋派和已經向西北轉移的崑崙派,少林、武當、華山並崆峒四派已經齊聚瓜州,華山崆峒合共三百人,皆是派中精銳盡出,而少林則由那渡劫老僧帶領,四大神僧中的空智、空性隨行,似乎要藉此一役,一雪前恥!”
聽到這話,趙禹也禁不住蹙起眉頭,他此行只攜不到兩千五行旗精營之數,而稱得上高手的除了五位掌旗使和自己,便無旁人。若是對陣殺敵,五行旗精營訓練有素身經百戰,還可堪一戰,但若混戰一通,卻未必能敵得過各派精銳盡出的高手。
想了想,他又問道:“天鷹教可有消息傳來?”
莊錚搖頭道:“只知道他們早數日過了玉門關,應是已經進了崑崙山麓。”
對於天鷹教這個變數,趙禹委實把握不準,殷天正脾性剛正雖不至勾結外寇,但他那個兒子殷野王卻委實說不準。
又等了數日,各部陸續到來,而聞蒼松所率領六百餘人卻遲遲不至。此時,聚集瓜洲的各派已經度過玉門關,深入到大漠中。
趙禹心急如焚,卻也不敢再逗留此地浪費時間,當下便決定先一步出關,沿路留下五行旗獨有標誌,並在甘州留下十幾人用以溝通消息。出關後第二日,衆人紮營停當,聞蒼松終於一路追上來,只是麾下六百餘人只剩下不足百人,且人人帶傷。
聞蒼松受傷頗重,入營後便昏厥於地,經胡青牛診治才悠悠醒轉,見到趙禹第一眼,便一把攥住趙禹手腕,顫聲道:“甘陝李思齊,已、已經率大軍守住玉門關和陽關……”
聽到這話,衆人臉色頓時劇變,這兩關乃是中原與西域相通的門戶,若被隔絕,便徹底阻斷了退路!
趙禹眉頭緊蹙,沉吟許久,才說道:“還能不能傳遞消息?”
顏垣站起來點頭道:“沒有問題,咱們隨身帶着信鴿,甘州也有留守的兄弟。”
“着令淮南李成儒,着他以我的名義引濠州紅巾軍圍攻少林,有反抗者殺無赦!着劉福通遣軍圍剿華山派,隴上明玉珍圍剿峨嵋派,湖廣徐壽輝圍剿武當派!”趙禹快速說道。
唐洋沉吟道:“總旗使,六派圍攻光明頂的幕後推手必是元廷無疑,看他們隔絕我們的退路,意圖正是要本教和正道武林混戰不休。咱們這般反應,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如此與六派又結深怨,莫如與他們分講形勢,大家合兵一處打出一條退路!況且,各部互不統屬,只怕也不肯爲此盡心啊……”
趙禹說道:“退路斷絕雖兇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元廷想本教與六派混戰不休,我又何嘗不想徹底解決這個麻煩。現下中原內外斷絕,各派正是最空虛之時,與其讓天下紅巾軍動盪軍心,不如給他們找個消遣處,徹底剷除各派在地方上的根基!”
“至於西域之事,些許江湖恩怨而矣。李思齊手握重兵鎮守一地,豈肯爲此多費心神空耗錢糧,或能隔絕一時,若中原有變,必將引兵東去!”趙禹拍拍手,朗聲道:“諸位,振奮些!此時乃是一舉壓制六派的天賜良機,只要我們能守住光明頂,讓六派精銳魂斷西陲,反元大業再無掣肘!”
衆人聽到趙禹的分析和鼓勵話語,情緒總算穩定起來,紛紛退回營帳中休息,養精蓄銳。
關外冬夜寒徹入骨,饒是趙禹早已寒暑不侵,此刻仍覺遍體生寒,心中了無睡意,便坐在篝火前仰望天穹,思緒變得悠遠起來。他雖猜到此事背後有元廷的影子,卻想不到李思齊這等級的守疆大將竟都屈尊紆貴,甘心插手這等江湖事中來。
李思齊陳兵玉門關,對身處西域的衆人來說只是斷絕了退路,但對中原紅巾軍諸部來說卻是一場浩劫。明教徒狂熱無比,作戰悍不畏死,因此才能在數年之間呈席捲天下之勢,深深撼動元廷根基。但明教徒同樣缺乏理智,若驚聞總壇聖地光明頂有難,還不知會陷入怎樣的動盪中!
趙禹雖號召紅巾軍攻打各派山門,終究只是治標之法,或能一時轉移他們的視線,但若背後再有人推波助瀾,羣雄並起的局面將成鏡花水月!
現在趙禹心中已經不敢再存奢望,只希望劉伯溫等能穩住滁州形勢,勿使數年苦心孤詣盡付流水。在滁州時,他並未刻意推動明教傳教,現下看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滁州皖南民間形勢該可還能保持穩定局面。只是討虜軍大半由明教徒構成,境況堪憂。眼下他遠在萬里之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希望徐達、常遇春能夠穩住形勢,勿使軍中大譁。
至於在西域,五行旗現下尚有近千之數,若能趕在六派之前進駐光明頂,憑藉明教多年經營的天塹之險這地利,六派聯軍雖高手衆多,尚不足慮。趙禹現在打的主意,卻不再是擊退六派,而是要趁着西域退路斷絕之時,將六派精銳盡數殲於玉門關外,不許一人生還!
夜風如冰刀,拍打着帳篷旗幡獵獵作響,火光攢動,映入趙禹眼眸中,卻折射出攝人心魄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