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教練看着趙大力說的眉飛色舞,頗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他不禁有些愁苦。
孩子還是年輕,不知道犯愁,也不知道膝關節前交叉韌帶受傷意味着什麼。
這次自己也算是用盡全力了,如果不行,那就是命。
是趙大力的命不好。
省體隊受傷的運動員在附一院定點治療,可以報銷。但來到附二院,只能走醫保。
趙大力要不是因爲遇到自己,他得一輩子蹲山溝子,哪有錢來做手術。
馮教練一想到天才隕落,頓時心生塊壘。
見教練回來,吉翔微笑,“那我先走了,記住我跟你說的,別緊張。”
“嗯!”趙大力用力的點了點頭。
吉翔伸出右拳,和趙大力碰了一下。
這種年輕人打招呼的方式馮教練並不接受,見那位年輕醫生走了,他問道,“大力,你們剛纔說什麼呢?”
“教練!”趙大力眼睛裡放着光,“剛纔那位年輕醫生也是運動員,跑馬拉松的。”
“……”
馮教練真想打開趙大力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羊糞蛋。
“我倆交流了一下跑步的經驗,是真的!他的體能極好,說是每天一早都要跑個半馬纔來上班。幾年前他也受過傷,交叉韌帶的傷,後來做了個手術就好了。”
“呃,真的假的?”
“受傷的感覺他一清二楚,和我的感覺一樣,我覺得是真的。”趙大力有些興奮,他握着拳,“教練,真的,有些事兒我都不記得,還是他提醒我我纔想起來的。”
“那他爲什麼不跑馬拉松。”
“家裡讓他學醫,畢業之後就來附一院了。剛纔小吉醫生還給我看了他上學的時候參加萬人馬拉松獲獎的獎狀照片,耗時比我多一點,但多不了多少。”
馮教練有些茫然,他傻傻的看着趙大力,難道這就是病友之間的交流?
交流病情需要共同語言。
聽別人說,哪怕是自己,見過幾個運動員交叉韌帶受損,也和他們交流過,可真說安慰趙大力卻始終安慰不到正地兒。
不過醫生受過傷和手術沒什麼關係,馮教練見趙大力開心,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
……
“小吉,明天的手術,咱倆出去吃口飯。吃飽了好乾活,你喜歡吃什麼。”鄧朝洪也沒走,他一直在等吉翔。
肩袖損傷二次手術的患者效果那麼好,出乎鄧朝洪的意料。畢竟是臨牀老醫生,能嗅到異常的味道,便一直等吉翔幹完活約他去吃飯。
“去吃萉垟燒烤吧。”吉翔道。
“呵呵。”鄧朝洪笑了笑,“伱怎麼也喜歡吃燒烤,那東西吃多了不健康。”
“在泌尿外科和劉主任、墨老師、王老師吃過幾次,覺得還行。”
一說到萉垟燒烤,吉翔就想起來那個掛着魚的患者。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
兩人換了衣服走出醫院。
夜風有些冷,鄧朝洪問道,“小吉,你做的那臺肩袖損傷的手術,我沒想到效果會那麼好。”
吉翔笑了笑,沒說話。
“膝關節交叉韌帶損傷,我做過很多例,但是和肩袖損傷的手術一樣,術後患者的運動能力恢復都會受到一定的限制。”
“對這個術式,你有什麼看法?”鄧朝洪問道。
“老師,我說說我的看法。”吉翔道,“好像幾十年前交叉韌帶受損的治療方式是縫合韌帶,但不管怎麼縫效果都不好。後來改成取縫匠肌肌腱代替韌帶,可效果也一般。”
“嗯。”鄧朝洪點頭。
“最近十年,高值耗材裡有人工韌帶,進行替換,效果還不錯。”
“不管是縫匠肌肌腱還是高值耗材,效果都一般,所以國外的醫生開始研究做移植手術,用捐獻遺體的人的肌腱替換。”
“我們要做的是前交叉韌帶手術。”鄧朝洪提醒道。
“從組織胚胎學的角度來講是有共同點的。”吉翔回答道,“肌腱是連接骨和肌肉,韌帶是連接骨和骨,都是緻密的結締組織。”
“這個我知道。”鄧朝洪皺眉,吉翔說的是最簡單的骨科基礎知識,他說這個幹嘛。
“組胚學的角度來講,比如說肝圓韌帶,是胚胎的血管閉鎖後血管萎縮形成的。”
“嗯?”
“不說這個,國外很多研究表明不管是縫匠肌還是高值耗材都無法完全代替自身的韌帶、肌腱。”吉翔道。
“這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找遺體的肌腱替換是最好的方式,可依舊不能做到完美程度。”吉翔道,“鄧老師,您看籃球麼?”
“偶爾看,自從科比退役就很少了。”
“斯蒂芬庫裡當年是要做肌腱移植手術,但後來南加州大學的醫療團隊用另外一種方式把他的腳踝肌腱治癒,從玻璃人變成越老越妖的劃時代巨星。”
“!!!”鄧朝洪還是不知道吉翔說的是什麼意思。
“根據核磁共振判斷,趙大力的肌腱、韌帶沒有結構性損傷,可以做修補手術。”吉翔道。
“修補手術的效果要比暴力置換更好,不過能做修補手術的醫生也不多。我的意思不是做,而是做的比較完美。類似於……庫裡的手術那種層級的術者並不多。”
鄧朝洪心中一怔。
吉翔什麼意思?他是把自己當成世界級的醫生了麼?
“小吉,韌帶雖然不全斷裂,但有部分組織被吸收,真要拉長的話肯定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看修復的手法。”吉翔猶豫了一下,解釋道,“我上學的我們附院請了當年給斯蒂芬庫裡做手術的團隊來做示範手術,見過類似的情況。”
鄧朝洪驚訝。
這種大事,自己竟然沒聽說過!
不過轉念之間,他也就瞭然了。學術交流這一塊自己沒參加過也很正常。
問題是吉翔看也看了,到底能不能做還不知道。
鄧朝洪詢問了很多技術細節,吉翔一一給予解答。
一頓燒烤吃的沒滋沒味,雖然據說萉垟燒烤用的都是正經羊肉,但吃在鄧朝洪的嘴裡,就像是用雜肉加上羊肉做出來的一樣。
將近兩個小時後,鄧朝洪有些失神。
“小吉,要不明天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