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青巖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猶豫了一下，神情正常地敲門進去。
“顧總，您找我？”
“嗯。”顧知寒淡淡應了一聲，一如既往翻閱着手上的文件，喝了口茶後把茶杯放在辦公桌上，繼續伏案工作。
寂靜的氣氛讓潘青巖有些侷促不安，再次出聲詢問：“您找我，是要吩咐什麼事？”
“桐碧源項目泄露的事我已經清楚了，回去寫份辭職報告吧。”顧知寒淡淡道，就像是在交代一件並不太打緊的工作。
“顧總……”
“走吧。”
“……是。”
縱使被叫進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潘青岩心裡還是難免咯噔了一下，硬着頭皮退了出去。
直到潘青巖合上門離開辦公室，顧知寒始終沒有擡頭看他一眼。
“潘總。”職工笑着打招呼。
“嗯。”潘青巖故作鎮定地點頭答應，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像是力氣被抽空一樣地坐在皮質辦公椅上，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撥了電話。
“賀總，桐碧源項目的事顧總已經知道了……”
澤輝公司樓下的進口超市內的鮮蔬區，顧知寒推着購物車，對喬圓說：“多挑些你跟伯母喜歡吃的。”
“好嘞~”喬圓快速地往車裡揀着蔬菜水果，直到堆滿了大號購物車的三分之一，喬圓才收手說：“誒，好像有點兒多了。”
“一點都不多。”顧知寒柔和一笑，上前又添了幾樣食材，推着購物車跟喬圓一起去挑選見面禮。
顧知寒開着車，開口道：“之前你問我內鬼是誰，那時候我還不敢確定，現在可以確定是潘青巖了。”
喬圓有些意外，快速回想了一下跟潘青巖副總所有的接觸，他在公司快二十年了，待人溫和，責任感強，最可貴的是頭腦比較靈活，願意去接受年輕人的創新想法，很受大家的愛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是內鬼。
喬圓看向他，有點緊張地問：“你是怎麼發現的？”
他神情專注地輕推方向盤，平靜解釋道：“孫偉墜樓後，我清查了安全設施和建材的採購費流向，發現賀釗私自挪用公款是爲了填補之前海外投資的虧損，潘青巖就是幫他做這件事的人之一。”
“那怎麼能確定桐碧源項目的標書是他泄露出去的呢？”
“策劃是大家一起做的，而最終的報價只有小組負責人知道，理論上潘青巖和項祺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排除被其他人知道的情況，事後我詢問了一下，知道的人確實不止他們兩個人，所以當時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斷。”
顧知寒聲音柔和了許多，看向喬圓繼續說：“這些天我們不都在公司，潘青巖會在無人的時候進入我的辦公室並長時間停留。這三件事加在一起，基本可以肯定是他了。”
喬圓聽完他的回答後頗爲感慨，原來自己對一個人的判斷仍是浮於表面的，就像對潘青巖。
幸好世界的公平之處在於凡事做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只在於痕跡明顯與否，有沒有被發現罷了。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讓他辭職。”
“只是辭職啊，這樣會不會太便宜他了？”
顧知寒笑了笑說：“足矣了。”
話不必說盡，人也無須趕盡殺絕。
喬圓有些鬱悶，“之前他害得你那麼辛苦地準備plan B，不眠不休地工作，我還是覺得不應該這麼輕易放過他。”
“無論他是不是內鬼，都不影響我準備plan B。”他目光眷戀地看着她，認真地說：“謝謝你心疼我。”
喬圓心中驀地一軟，最甜蜜的事莫過於自己的好意能夠被對方心領神會吧。
車穩穩停在老舊社區的外沿，顧知寒打開後備箱取出他們在超市買的滿滿兩大袋東西，最後拎起角落裡的一個袋子和一個精美的禮品盒。
喬圓看他拿得東西太多伸手去接，顧知寒攔住她，把右手的物什換到左手上，順勢牽起喬圓的手，對她說：“以後這樣的事，就交給我來做。”
喬圓吐吐舌頭，“助理當習慣了……”
顧知寒停下腳步莞爾道：“不工作的時候，你是我的小喬總，得儘早習慣起來。”
喬圓牽着他的手甜蜜一笑道：“好嘞，我的大總助~”
二人一起上了樓，開了門，喬圓高興道：“媽，我們來看您啦！”
“伯母好。”顧知寒笑着打招呼。
孫母臉上是滿滿的歡喜顏色，連忙笑着說：“閨女！顧總，快、快請進。”
喬圓抱着孫母的手臂，扶她在沙發上坐下，陪她嘮了一會兒家常之後，纔有些害羞地開口：“媽，我要向您彙報一件事，就是我跟顧總……我們在一起啦~”
孫母的眼睛驀然亮了起來，激動地說：“真的嗎？好啊！好，真好……”
“閨女啊~你跟顧總……你倆都是好孩子，總算是走到一起了，我真替你們高興。”孫母眼眶有些溼潤地說。
顧知寒放好東西放好後走過來，“伯母，以後您就叫我小顧或者知寒吧。”。
“好、好，知寒……今天咱們得好好慶祝慶祝，我去給你們多做幾個菜！”
顧知寒扶着孫母坐下來，溫和道：“伯母，喬圓這幾天很想您，晚飯我來做就好。”
“這……”孫母有些猶豫。
喬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您就讓他去吧~知寒做飯相當好吃，待會兒您嚐嚐看。”
顧知寒點了下頭，走進有些狹小的廚房。
孫母拉着喬圓小聲問：“姑娘啊，知寒他多大了？父母也是老總嗎？”
“他比我大三歲，明年年初就28了。他媽媽去世很多年了，他爸是澤輝的董事長。”喬圓壓低聲音說，“不過他爸是個偏心眼，對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很好，對他……似乎比較差，賀釗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唉……”
見孫母嘆氣，喬圓連忙解釋：“媽，知寒跟賀釗可不是一樣的人！”
孫母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別看我是從農村出來的沒什麼文化，但我不糊塗。”
喬圓小心翼翼地問：“那您……喜不喜歡他？”
“雖然我只見過他三次，但看得出來知寒是個好孩子，爲人方正又有責任心，只要他對我閨女好，我就喜歡他。”
喬圓抱着孫母，心裡是滿滿的感動。如果父母尚在，應該也會這樣說。
一個多小時後，一桌子家常菜連同餐具擺得整整齊齊：肉絲薺菜，乾煸豆角，蝦仁芹菜，松仁玉米，紅燒雞翅，吳鎮燒鴨，西湖牛肉羹……
紅粉黃橙綠，擺在老舊的桌子上就像是加了層美食濾鏡，看上去十分誘人。
顧知寒做的菜調料的味道很淡，吃起來每一口都保留着食材本身的味道，吃起來很是鮮美。
“好好吃！”喬圓毫不吝嗇地讚歎道，給孫母夾菜，“這個也好吃~”
“嗯~都好都好。沒想到啊知寒還會做飯，做得還這麼好。”孫母一見顧知寒就忍不住地露出丈母孃看女婿的笑，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小夥子。
“您嚐嚐這個。”顧知寒笑得溫柔，用公筷給孫母和喬圓各夾了一塊烏鎮燒鴨。
孫母嚐了一口，臉上頓時流露激動的神色，又吃了一口後才說：“好多年都沒吃過這口了……圓圓，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我們家鄉的烏鎮燒鴨。”
喬圓趕緊嚐了一口，味道是挺特別的，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驚豔，可能是品嚐不到孫母特殊的鄉愁滋味。
“知寒啊，你是怎麼做出來這麼地道的烏鎮燒鴨啊？”
顧知寒解釋道：“抱歉，伯母，我是託人從吳鎮老鄉那裡買來的，現在還不會做，下次來的時候爭取親手做給您吃。”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謝謝……”孫母感動道。
顧知寒又給孫母夾了一塊燒鴨道：“您不要跟我見外。”
將近晚上九點，二人跟孫母道了別，孫母家樓下的路燈沒有正常的路燈明亮，晦暗的光打在男人的側臉上，把他面部的線條勾勒得愈發柔和。
喬圓忍不住踮腳，在顧知寒臉上輕輕親了一下道：“知寒，你真好。”
顧知寒的聲音帶着溫柔和寵溺，伸手揉了揉她發頂：“得到小喬總的誇讚，我很開心，不過小喬總的標準還得再提高些呢。”
與顧知寒確認關係後在公司並沒有出現喬圓預料的尷尬，因爲兩個人都在專心工作，不用刻意爲之也是和從前一樣的正常上下級關係。
潘青巖遞了辭呈，與部門員工一一道別，大家都是依依不捨的，甚至有個年輕的小夥子紅着眼眶請求他留下來，潘青巖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小夥好好幹活。
儘管知道他做了背叛公司的事情，喬圓在看到這個場景是還是難免有些動容。
潘青巖也是熱愛澤輝的吧，不然也不會勤勤懇懇工作了將近二十年，但着並不意味着與他做過的錯事能功過相抵。
喬圓不再多看，繼續進行手頭的工作。
晚上，健身會所的VIP游泳池內，經過三天的一對一訓練喬圓已經能在在泳道里遊個來回，顧知寒坐在泳池邊椅子上滿意地欣賞着水裡靈活的身影。
喬圓遊累了上來休息，顧知寒將毛巾被披在她身上，誇讚道：“不錯，學得很快。”
喬圓燦然一笑，“是你教的好，又解鎖一項新技能，真幸福~”
顧知寒雖然偏清瘦，但身形卻是很好，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點肉的那種。
她用食指滑過他精壯緊緻的腹肌，擡起頭問道：“我想採訪一下我們的工作狂顧總~你怎麼不天天加班了？”
喬圓加班除了想多學些東西，更主要的目的只是陪着他，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一開始偶爾加班是爲了工作，而後來幾乎天天加班的目的和她幾乎是一樣的。
顧知寒擦拭去她臉上的水珠，啞然失笑道：“哪有那麼多工作要做，其實之前加班，有時候是必要的任務使然，更多時候只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而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陪你了。”
喬圓微微有些詫異，“之前我一直很想提醒你不要總是那麼辛苦，換做是誰身體都會吃不消的。”
顧知寒肯定地點了點頭，神情十分認真。
“我也曾把生命浪費在無聊的視死如歸上。”看着喬圓的星眸，笑容越發柔和，“現在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喬圓鼻尖有點酸，伏在他的懷裡小聲說：“能不能不要說視死如歸這樣的話？我只想讓你好好活着。”
顧知寒隔着毛巾被安撫她，答應道：“嗯，好。”
晚上回到家後，顧知寒收到孟祥川的微信。
孟祥川：「你怎麼都不約我去健身房了？最近又開始忙了？你內身體還是注意着點吧，別工作起來不要命。」
顧知寒：「你說呢？」
孟祥川：「我說什麼？？」
孟祥川：「哦，哦哦，哦哦哦」
孟祥川：「對不起，打擾了！」
孟祥川：「不跟你聊了，你讓喬圓兒看微信。」
顧知寒挑眉，喬圓從他懷中爬起來，從牀上撈起手機。
孟祥川：「喬圓兒，我之前給你當助攻你還滿意嗎？」
喬圓：「嗯，相當滿意~」
孟祥川：「那就好！現在組織需要你[流淚]你得幫幫哥！只有你能幫哥了！」
喬圓：「你要我怎麼幫？」
喬圓收到了個沙雕表情包——
五分鐘，我要這女人全部的信息。
緊跟着是一張莫雨晴萌萌噠的照片。
喬圓樂出了聲，把手機遞到顧知寒跟前，顧知寒掃了一眼，提議道：“五分鐘之後再回他。”
五分鐘之後，喬圓點開孟祥川的26條沒什麼重要信息的消息。
喬圓：「我來啦~」
孟祥川：「爸爸，你怎麼纔回！」
喬圓：「不是你說的嗎，五分鐘。」
孟祥川：「你是不是跟顧知寒呆久了學壞了？」
喬圓：「大白眼.jpg」
孟祥川：「你幫我分析分析，晴晴爲什麼不願接受我？」
喬圓想了想，孟祥川和莫雨晴都是直性子的人，她索性也當個直截了當的助攻吧，飛快打字：
「之前晴晴誤會你跟花林是情侶跟你分手之後，她難受了好久，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消沉的她。她總說自己是個放浪不羈的渣女，實際上晴晴對於愛情有着很高的要求，我想她不接受你，應該是因爲真的在意你吧。」
孟祥川片刻後只回了一個“嗯。”
喬圓：「我們晴晴可是個好姑娘，小孟醫生加油衝鴨！」
孟祥川：「行嘞~哥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啊喬圓兒，晴晴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翌日，澤輝公司，喬圓正在整理資料，忽然收到一條的消息——
潘青巖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