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車隊已經準備好了。”
清晨,黑石城堡,年邁女僕和輪椅上的伊蒂莉婭說道。
城門外整齊排列着蓋着雨布的貨車,遠處的鎮上停靠着相同的牛車、馬車。
“我們真的要離開嗎……”
年邁女僕不捨地望着屹立的黑色城堡。她從記事起就在城堡裡,她的母親是這樣,她的母親的母親也是這樣。
這是裡維斯家族的族地,也是她們的家……
“鼠人要來了。我們去安南的封地避難,還能幫到他。”
伊蒂莉婭伸出手,讓侍女把自己抱進馬車。沉寂的車隊駛向鎮子,然後領着延綿數百米的漫長車隊往西邊蜿蜒。
遠方的城堡和小鎮越來越渺小,直至消失。被迫遠離家鄉的隊伍變得壓抑。除了幾個和安南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湊在一起,興奮地竊竊私語。
能預計這一路不會太平……年初的神靈失聯讓一堆教會打得頭破血流,然後又傳來鼠災的消息,不久前連北境也岌岌可危。盜匪,傭兵團……他們不會放任這支速度緩慢,隊形冗長,平民佔據多數的車隊。
印着北境十二王雪花徽記的馬車在車隊前排安穩地行駛着。
“您還在嗎?”
伊蒂莉婭坐在車廂裡,她的雙手搭在一起,潔白裙襬下的蒼白纖細的雙腿併攏着,微垂着頭,像是虔誠的聖女。
“你想說什麼。”
只有伊蒂莉婭能聽見的低語在車廂響起。
“假如安南想要吞併裡維斯家族,請您阻止他。”
“我們的契約要結束了。”
“所以僅限契約結束之前。謝謝您願意離開火龍棲息地……”
“因爲我們的契約要結束了。”
那道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伊蒂莉婭不再說話,安靜而柔弱的身體偶爾隨着馬車輕晃,似乎這種枯燥佔據她的生命的大部分。
“你爲什麼不學王都的巴羅斯家族?”
那道聲音打破了寧靜。
作爲守護者之鑰的持有者,伊蒂莉婭收到的信火龍也會看到,所以祂知道王都那位法魯·巴魯斯的境遇。
“我的祖先希望家族的榮譽延續,但如果變成貴族的玩物,我想祖先寧願血脈就此斷絕。”
“喬納·裡維斯確實會這麼想。”火龍的低語因久遠的記憶帶上一絲懷念。
車廂恢復了安靜。
相安無事的行駛了兩天,結果在第三天傍晚,剛駛出奧蘇隆德領約50裡便出事了。
最先是遊俠在道路兩側發現若有似無的痕跡,然後前面的衛兵發現道路被土堆堵住。
悠遠的號角聲在林間迴盪,蜿蜒的車隊停下,衛隊圍起伊蒂莉婭的馬車。
“你們去保護鎮民,不用管我。”伊蒂莉婭掀開車簾吩咐到,然後對年輕管家說:“告訴他們我們的身份。”
衛隊們散開,而管家向着幽暗寂靜的森林重複地喊道:“我們是北境之王安南·裡維斯的家人和領民,無論伱是誰,請離開這裡!”
管家快喊啞的時候,衛兵匆匆趕來,說森林裡的身影退去了,道路也恢復通暢。
虛驚一場的車隊繼續前進,只是衛兵們握緊了武器,而坐在板車上的鎮民們也只壓低聲音說話。
“看來那個小子的聲望不錯。”火龍的低語響起。
伊蒂莉婭認同說:“安南最有機會讓家族重歸巔峰……”
“但他不是你的族人。”
伊蒂莉婭低下了頭,蒼白的膚色在魔法燈下散發着朦朧的光暈。
“只要他擁有家族的子嗣……”
五千多人的遷徙隊伍快不起來,第五天他們才抵近鄰近的城鎮,稍作補給。維持目前的速度,他們應該進入凜冬後,鼠人到來之前抵達星月灣。
結果剛從城鎮出發,隊伍後面出了一些尾巴。
他們是無家可歸的難民,希望隊伍能帶上他們。
“我們的車隊塞不下人了。”管家告訴他們伊蒂莉婭的決定。不過他們還是繼續跟着緩慢的車隊。
伊蒂莉婭沒有收容也沒有驅趕,他們想跟着就跟着吧。結果跟在車隊後的難民越來越多。凜冬加上鼠災,讓他們別無選擇。
第七天,清晨,悠遠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戒備!”
衛隊豎立武器,隊伍後的難民也陷入混亂,因爲一頭白龍從天邊接近,龍背上隱約坐着一道身影。
那頭白龍圍着車隊盤繞幾圈,像是找到了目標,開始俯衝。
“收起武器。”伊蒂莉婭發出命令,訝異地望着白龍落在森林空地,熟悉的身影跳下龍背。
“大姐!”
蕾菈暢通無阻地經過衛兵,埋進伊蒂莉婭懷裡。
“你怎麼跑來了?”伊蒂莉婭溫柔地撫摸蕾菈的腦袋。
“小弟說你們太慢啦,再過一會兒他就接我們過去。”
伊蒂莉婭望向白龍:“用白龍嗎?”
“一會兒你就知道啦!”
蕾菈訴說着思念,將她在星月灣這幾個月的經歷告訴大姐。
伊蒂莉婭無奈地讓衛兵告訴隊伍臨時休息,注意回到蕾菈身上。
“……我釣到的魚有……有這匹馬那麼大!”蕾菈指着強壯的棕馬說。
“看來小弟在和我吹牛。”伊蒂莉婭淺笑道,“他說你釣到的魚有白龍那麼大。”
“唔……有的有的!我還沒說完!我剛釣上來,就又有一條魚跳了出來,原來是它的媽媽,那條魚就有白龍那麼大——”
“話說那些人是怎麼回事?”蕾菈發現隊伍後面還跟着一堆髒兮兮的難民。
“在路上聚集過來的,他們希望我帶上他們。”
“帶上他們,星月灣到處都需要人!”蕾菈鼓起嘴,“你不知道安南多可惡,我每天都要連續工作十二小時,你看我都曬黑了……”
“你感覺現在的安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蕾菈忽然安靜了下來,咕噥說:“他根本不管我……”
“你是姐姐,他是弟弟,爲什麼要讓他管你?”
“對哦……”
正午時分,傳送門準時出現在白龍面前。
伊蒂莉婭怔怔地看着站在傳送門彼端,披着法師袍的男孩。霧氣從眼眸浮現,眼前的男孩逐漸和她的弟弟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