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杜瑜恆拍婚紗照的日子,本來這並不在計劃行程之中的,杜瑜恆提上了行程。儘管那件事之後,我們誰也沒再提,彼此都當作沒有生過,仍是我能看出他的不安,他的忐忑,爲了讓他安心,只要他想要去做的,我都甘願去做。
我不懂是在自欺欺人,還是想要欺騙杜瑜恆,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各有心思,卻誰都不會主動說破,因爲我們都是大人了,明白有些話不能說穿,也不能挑破了。
坐在化裝間,任造型師擺弄着我的造型,我穿着婚紗,在發呆,看着眼前的自己,曾經、曾經,真的很想爲某人披上婚紗。我們約好一起拍婚照的,可最後一切都物是人爲。
我想自己並不是在想陳昊天,我還喜歡着他,畢竟他給了我那麼大的傷害,就算我的心事銅牆鐵壁,也被他傷得徹徹底底了。
毫無意識的,我一張俏麗的素顏,茫然到毫無喜色。在我的旁邊的女人。另一個同樣穿着婚紗,長得並不算美麗,青秀文雅,但是滿臉喜悅,與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嗨!”乘化妝師走開,女孩向我打招呼。
“嗨。”我點了一下頭,全身疲憊無力,絲毫沒有女人的興奮勁。
“你長得很好看!”女人看着我笑着說道。
“謝謝。”我感謝對她牽強一笑。此時的我,沒有認識新朋友的念頭。
“你的樣子長得真耐看,五官都長得好精緻,像個混血兒,你的妝容應該更靚麗點的,那樣更符合你的氣質。”
那個女人都喜歡聽着讚美的話吧,我仍是客氣地點點頭說道“是嗎?”
她點了點頭,好似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過了片刻後,她再開口道“我是個拉拉,我瞞着家裡和她來香港度假,今天我和她一起拍婚紗照。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對我們有偏見,但我還是希望有人能祝福我們,你能祝福我們嗎?”
我倒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對我說這些話,擡起頭注視着她,她眼裡滿含着期盼,那是對幸福的希求,這也是深愛。
原先我對這種超脫性別的愛情,並不算反感的,身邊也有不少這種朋友。我聽着她那麼說,心裡有點兒同情。這個看上去乖巧溫順的女孩,應該是很深愛了,纔會下決心,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堅定走在一起。
相愛真的很容易,但攜手走下去真的很難,不過相愛,真好,值得去祝福的,我真誠地笑着說道“祝你們幸福!”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女還笑着露出甜甜的酒窩,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接着,我又和女孩聊了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她化好了妝,平凡的臉,顯得嬌豔十足,化妝品,永遠是最好的魔法師,它能讓女人在最幸福的時刻,變成最美麗的公主。
而我,也快要化好妝了,隨着年紀漸長,我的五官長開了,上了妝確實是好看的,但我的眉宇之間,缺乏幸福的神彩。即使我很努力地僞裝下去,想要讓自己看上去很好,真的是幸福的。可是幸福是裝不下去的。
她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些好奇的低聲問道“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沒有!”我扯動了嘴角,讓自己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可你……”女孩想要說什麼。
一個穿着新郎禮服的俊美的女人步入了化裝間,柔聲催促着“老婆,好了嗎?攝影師開始催了。”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電光雷響間,我通過鏡子,我和那個俊美的女人,彼此驚觫到了極點的打了一個照面。
李勝男!我真的是呆愣住了,她剪了一個精短的髮型,身上的英氣越發濃郁了,她就是女人口中的愛人,不是吧?她不是和陳昊天結婚了嗎?
我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理不出一個究竟。李勝見着了我,也是有些意外,驚愕地望着我。我不知道用什麼態度來面對李勝男,也許裝作不認識是最好的方式吧!
於是我提着白紗裙襬,走出了化妝間。意料之外,李勝男靠在牆壁上,我一出來,他扔到了手上的煙,朝我走來。記憶裡,那個穿着軍裝的英氣女人,她換了下綠裝,穿上了男士西裝,身上帶着一股灑脫之氣。
我覺得真的瘋了,這個世界的人都瘋了,她不是愛着陳昊天嗎?她不是明知道陳昊天有了我,仍是守在陳昊天的身邊,最後不是成功嫁給了陳昊天。
爲什麼她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她變成了拉拉,愛上了女性,太顛覆了吧!
我算不上一個保守封建的女人,並非頑固不靈,但事情變化太快了,快得我根本就無法適應過來,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我站在原地,止不住的冷笑,覺得一切都荒唐得不像話,太可笑了。
李勝男伸手攔住了我,打了聲招呼“暖暖!”
“有事嗎?你要是沒有什麼事。我要去拍婚紗照了。”我淡淡的應了聲,明明我和陳昊天的婚姻破裂是我們太作了,可我也做不到坦然面對李勝男。
我不想再見到任何與陳昊天有關的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爲什麼我接受了現實了,認命了,就想這樣安排好自己的人生,各個都跳了出來,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沒有想到會遇見你的!”李勝男的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嗯嗯!”我敷衍地應了聲,這麼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上不了檯面,做不到落落大方,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李勝男看着我,臉上遇着了譏誚聲“你怕什麼?你怕我,還是怕陳昊天,原本我對你還是有點兒抱歉的,但今天我見到你披着婚紗,要嫁給其他男人,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很諷刺,荒繆到了極點,這個就是你和我說的愛?你說過自己愛他的。這個也算是他的報應吧!誰讓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想要的。”
李勝男一句又一句冷然的嗤笑,讓我頓時刷白了臉蛋,就像是一個無形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我在她的面前說過自己愛陳昊天的,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就當作是我付了他吧!”我冷着一張臉,不想再糾纏下去,和李勝男擦肩而過。
“你真的要嫁給別人了嗎?”突然,身後,傳來寂寞、隱忍的一句問話。,全無驕傲、全無凌厲,只有脆弱。
“爲什麼你們都來指責我?他先不要我的,先放棄我的。當他選擇和你結婚時,就已經放棄我了。”我猛得轉身,語氣犀利,陳昊天也這樣指責過我,現在李勝男也來指責我,我又什麼錯?我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錯,能付出的,我都付出了,能給的,我都給了。
李勝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看上去有些寂寞、孤獨,她輕聲說道“我們沒有結婚,只是辦了婚宴,說好了各取所需,互不相欠。他需要李家的權勢,而李家需要他來掩飾我的身份,我是個雙性戀。”
心,就象被一把大錘猛烈的錘擊着,讓我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原來大家真的是瘋了。
李勝男的眼裡寫着深深的難耐的痛楚與愛戀“我是真的愛過他的,我選擇與他訂婚那會兒,我想過或許他會愛上我的,畢竟時間能夠抹平一切的,他不是同樣也忘記了王亦佳嗎?我認爲自己也可以的。”
“可我忍不下你有孩子。你們兩個人的孩子,我終究是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再也沒有餘地了。”
我呼吸喘的好快,明白了她話裡是什麼意思,快步上前,拽住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李勝男,氣勢卻來勢洶洶。
“…那個孩子……”我急促地喘息起來“你安排人來推我的?不是蘇小芸。你推我的?”
李勝男勾脣冷笑“我?我是恨,也想過下手的,可惜我下手晚了點,讓人捷足先登了。他執意要和我劃清界限,我怎麼求他,都不可能了,無論我做什麼,他都不會原諒我了。說來也是諷刺。自從辦了婚宴之後,四年裡,我就見過他六次,這算是什麼夫妻?”
李勝男閉上了眼睛,痛苦地說着“他說,把我當兄弟,你說好不好笑,你深愛的人。他說把你當兄弟……”
我不想聽李勝男說自己的感情過往,而是想要問清楚到底是誰下手的。
“我問你到底是誰安排的人,到底是不是蘇小芸”我一把拽住了李勝男的衣領,整個眼睛瞬間血紅,怒吼,“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他說,他認清了自己的心,以前他很清楚你愛他,你不會離開他的,所以總認爲自己無論做了什麼,你都會原諒他,你都會在他身邊,可你走了,真的走了,他的心就給空了,他說一定不會愛上我的。”
李勝男陷入了回憶裡。瘋狂的低聲笑着,“於是,爲了不輸,我這個個人一輩子都不會認輸的,我告訴他,我也不愛他,我早就不愛他了,我心裡有着別人了。他居然、居然,聽了以後,只是愣了一下,然後解脫了一樣,說希望我能幸福,我輸了!輸得太徹底了……”
“我問你!那個孩子到底是誰安排推的?誰下手的?”我拽着他,瘋狂的搖晃。
我對她鳥屁的情傷絲毫不感興趣,我只要知道真相!我的孩子是誰給加害的,以前我認爲是蘇小芸。她落得那個下場也算是回報了,但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兇手還逍遙法外,過着瀟灑的日子,而我卻永遠地失去了孩子,我恨,我恨。我以爲自己能放下的,但是我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了。
“對,確實不是蘇小芸,蘇父隱秘地要把你送走,蘇小芸怎麼可能就會知道呢,可你知道有怎麼樣?反正你都要結婚了,孩子又……”
“暖暖。你好了嗎?”不懂杜瑜恆什麼時候已經來了,他又站在那兒多久了,他出聲止住了我,關切的問我。
我掩住臉,淚,終於奪眶而出,有些傷疤傷得太深了,就根本無法癒合了。你以爲隨着時光的推移,有些東西,總會忘記的,事實上並沒有的。。
我的人生,就好象這一場鬧劇一樣糟透了。我以爲一切都塵埃落定,我也放下一切,但是我沒有,真的沒有。
我走到杜瑜恆面前。泣不成聲,我又讓他看到自己不堪的一幕了“對不起……”
我的世界,全部都顛覆了,情緒墮入谷地,再也無法掙扎。
“沒關係……我們……可以改期……”
聽完杜瑜恆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以後,我的世界再也接收不到任何聲音。
木然的脫下婚紗,木然的被杜瑜恆送回家,木然的無視杜瑜恆一路怔愣的神情,木然的關上車門下車,木然的無法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木然的打開家門,木然的上了樓梯,木然的仰頭,木然的透過窗看向外面的街道人來人往,心也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羣,走丟了。
天陰沉沉的,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天空,果然,真的下起了雨,從毛毛細雨到磅礴大雨,一下又一下,打在玻璃上,我將頭埋在膝蓋裡,終於放聲大哭,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