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猜到了, 可是具體原因還是不知道，所以解蘭婷看着阿特：“他到底是怎麼惹你了？”
阿特還是氣鼓鼓的，嘴裡好歹是說了：“搞了這麼久, 他原來有很多事情都在騙我！”
解蘭婷驚了一下, 眨眨眼睛, 問：“他騙你什麼了？”
阿特鼻子一抽, 說：“他上次, 說他要去城外辦事，中午不能跟我一起吃飯，結果你在城區碰到他, 你差點被車給撞了，他把你拉回來了, 你記不記得？”
解蘭婷點點頭：“記得, 就不久前的事。”
阿特一拍沙發：“他騙我的！他明明就一直在城區！他就是不願意跟我去吃飯！”
解蘭婷愣了一下, 想開口說點什麼，結果阿特繼續了, 她就不好說話了。
“還有，你說他跑來找我的那次，我不是回老家參加我姐姐的婚禮嗎，我明明就給他短信了說了一聲，結果他還來, 跑你這來了不說, 他後來還跟我說沒收到短信, 又是騙我的！”
這次解蘭婷沒有插話的機會, 因爲阿特馬上就緊接着說了：“最可惡的就是剛纔, 他不是帶你去玩了嗎，還跟你說是我有事？明明就是我今天找他出來玩的時候他說他有事所以不能陪我！我就是覺得最近感覺奇怪, 所以今天才鬼使神差地跑去遊樂園散心，結果一下子就看到他跟你。我還忍住了沒上去叫你們，看着你們玩了那麼久，最後你回家，我才跑去，氣沖沖地直接就跟他對質，結果他完全沒有狡辯，就老實交代了！我一氣之下把之前那幾次也給他問出來，他也承認了！我才發現，才覺得他就是要衝着你來的！婷婷，說不定他喜歡上你了！”
阿特一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看得解蘭婷一慌，伸手去給她擦眼淚，她沒躲，直接摟着解蘭婷的腰嚎起來。
解蘭婷很無奈。先不說阿特得出來的結論讓她很尷尬，光是安慰哭泣中的女人就夠讓她覺得束手無策的了。
阿特斷斷續續地抽噎，解蘭婷拿着紙巾在她臉上抹來抹去，等她好不容易鎮定那麼一下了，她才小心地開口：“阿特，你肯定就是這樣？說不定你弄錯了，他還沒解釋清楚你就給跑我這來了呢。”
阿特擡起頭來，眼圈紅紅的，嘴上卻沒有鬆口：“誰說的？我就是怕他沒說清，我等着他的。結果一直聽到最後，越聽越生氣。他雖然沒明說什麼，但是我就是心裡生氣。他騙我，不反駁，我就知道他是個混賬東西。他怎麼能這樣呢。他跟我在一起，雖說是我一鼓作氣提出來的，可是他怎麼沒見反對呢！他要是不喜歡我，一開始就別招惹我！招惹我了，我什麼都給他了，他就開始不想應付我了！”
解蘭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和阿特一樣，最恨就是不專心的男人。雖然她不知道權偊倫是不是不專心，可是光看他騙了阿特三次，換做她，她也要發飆了。
阿特還在抽抽噎噎：“我恨死他了。除了他是幾次都跟你在一起之外，我就沒別的好覺得沒那麼生氣的了。婷婷，他要真喜歡的是你，我也沒那麼不舒服。”
解蘭婷皺眉：“別亂說。他還沒承認呢，你就開始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阿特沒做聲。
解蘭婷想了一下，說：“之前，第一次看見權偊倫，就是我們一起去吃飯的時候，謝西陽就說過，他說，他覺得權偊倫不適合你。說實話，我也覺得他怪怪的。我這麼說，你別難過。”
阿特搖頭：“我不難過。其實最近這段時間我就一直在心裡做準備。雖然我嘴上老是說沒關係，或者他是對的，但是我心裡怎麼也會有疙瘩。今天一下子這麼對質出來了，雖然是傷心難過生氣都有，但是好歹也覺倒得痛快了一點。你們眼力勁比我好，一下子就看得出他不是我那盤菜，只是我笨，我上了他那條賊船，自己就分不清方向了。是我自己美看清楚。”
解蘭婷看着阿特，覺得心疼。她到底是阿特的好朋友，所以阿特即使這麼懷疑權偊倫就是爲了她才騙阿特，但是阿特還是不怪她。這對她來說，可能很難做到。
解蘭婷拍拍阿特的頭：“沒事，你要真的跟他斷了，也不見得是壞事。這麼老騙人的男人，想來也沒那麼可靠。我不是什麼只會說好話的人，我只想你好。”
阿特摟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你連我丟給你的青椒都願意吃，我知道你只爲我好。”
解蘭婷無語了那麼一下。
這個時候，阿特還能說出這麼無厘頭的話來。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還真是覺得，或許阿特真的不跟權偊倫在一起了纔是好的。她總覺得他感覺不對勁，對阿特不真誠。他幾次來找她，就讓她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了。畢竟，在阿特不知道的前提下跟他來往，她還是覺得不好。而現在，知道他是在騙阿特，她就更難不生氣了。
這個男人，縱然長得這麼好看，也終是一副不中用的皮囊。
一瞬間她覺得她的謝西陽是那麼好。
阿特爲着自己短暫夭折的戀情傷心，因爲是沉寂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真正認真對待的一個人，就這麼傷人地從她身邊走了，雖然全是他錯，但也還是讓她很難過。解蘭婷看着阿特也覺得心裡難過，就叫了阿特吃了點東西，然後喊她去睡覺。阿特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直接就聽了她的話去了她的臥室，然後躺下來，閉着眼睛。解蘭婷給她蓋了毯子，關了門出來。剛出來，就看到正推門而入的謝西陽，一邊換鞋一邊說：“阿特來了？”
解蘭婷被噎了一下。
他要不要每次都這麼不虛心地展示他的未卜先知？
解蘭婷點點頭，跟着他坐到沙發上去，輕聲說：“剛哄了她去睡覺。跟權偊倫分手了。那男人也是真可惡，阿特多好的女孩兒，他也捨得這麼傷她，幾次三番地騙她。”
謝西陽皺了皺眉：“我早說過他們不合適。”
解蘭婷拉着他的胳膊：“你怎麼早不去把阿特從迷途中拉回來呢？”
謝西陽好笑：“人家那時候在熱戀中，你叫我跑去勸她分手？如果這樣說，你怎麼不去把她從迷途中拉回來？你還是她那麼親近的朋友，她對你，會比對我還聽話？”
解蘭婷無言以對。她是亂髮泄了。
謝西陽見她不說話，伸手把她摟在懷裡：“現在她知道還不晚。總歸沒有走到結婚再離婚不是。”
解蘭婷靠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沒有做聲。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謝西陽像是在琢磨什麼，終於琢磨好了，才重新開口：“蘭婷，我先前告訴你，我出去找別的妖了……”
沒等他說完，解蘭婷就從他懷裡擡起頭來：“是的是的，我記得。剛纔一直想着阿特的事，倒忘了問你——辦得怎麼樣了？”
謝西陽沒看她，眼睛盯着遠處，抿着嘴，眉頭微微蹙着，過了一會兒，等到解蘭婷覺得心裡有點着急了，他才說：“蘭婷，既然阿特已經跟權偊倫分手了，你們就離他遠一點。”
解蘭婷覺得心裡就是一涼。
他不是好男友，但她現在還沒覺得他本質就不是個好人。他從前還是幫過她好幾次，她不會不記得。她覺得他人還是可以的，也許只是在戀愛的方面不行。但是現在謝西陽這麼嚴肅地跟她說，她就覺得心裡有種濃重的不安了。
“他不是人？”
想了很久，解蘭婷還是極小心，極輕聲地問出來。
謝西陽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我能確定的就是他是妖，而且是狗妖，其餘的，我不敢說。”
解蘭婷心裡隱隱約約的有什麼東西在拱動着，坐起來，看着他，蹙着眉，但是帶着點確定地問：“那個從前就一直要你死的，是不是也是狗妖？”
謝西陽看着她，也是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
解蘭婷一下子覺得自己手腳冰涼。
她不是像謝西陽一樣什麼東西都能猜到，而且一猜就是一個準，她只是潛意識裡有這種不好的感覺。就一般正常的情況來說，她也是知道貓狗向來不合，但是都是妖的話，會不會彼此間戾氣更重，她不知道。
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叫她怎麼安心呢。
她不語了一陣子，最後鼓起勇氣把最擔憂的那部分問出來：“權偊倫，是不是你的那個宿敵？”
一問出來，她的心就被提起來了。她怕聽到回答，但是又急切地想他回答。
謝西陽倒是沒有猶豫：“我不知道。我的宿敵，我從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解蘭婷愣了一下：“什麼？”
謝西陽嘆了口氣，解釋：“那隻妖，每次來接近我的時候，都不是一個樣子的。他會易容，會掩蓋自己的氣味。有的時候，他身上的妖氣會很濃，我一下子就知道他是妖。有的時候，他很好地掩蓋住，我根本不能分辨。他連身高都會變，我不能簡單地判斷。”
解蘭婷抿了抿嘴，看着他：“那你呢？”
他笑了笑，雖然那笑容不見得有多輕鬆：“我從來不會變模樣。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除了掩蓋自己的氣味，我什麼都不會做。我覺得，我的父母把我生成這個樣子，我就應該一直這個樣子。除了擔心別的妖一下子就知道我，我把自己的氣味隱藏得很好之外，我不奇怪那妖一直能找到我。”
解蘭婷一方面終於放心謝西陽不會輕易被妖認出來——他身上沒有氣味，這也是她所希望的，他跟那妖估計是實力相當，所以誰都不能輕易打敗誰；一方面又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說他。他居然爲了天生的模樣而冒着被認出來的危險，不學着那妖一樣易個容。怪不得他怎麼跑人家都找得到他。
解蘭婷很糾結：“可是你要是也易容的話，不是能夠減少你被發現的機會嗎。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你在明，而他永遠在暗。”
謝西陽摸摸她的臉：“我要是成天變來變去的，蘭婷，你會瘋的。”
她無言。
是啊，如果他真的易容得厲害，她還能接受嗎？每天都看着長得不一樣的謝西陽，她會崩潰的吧。
謝西陽拿拇指肚在她臉上劃來劃去：“即便我被他找到了，我是說，如果權偊倫真的就是我的宿敵，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不相上下，甚至於我高他一籌，我不需要那麼害怕，只是在除掉他的方面是有一點難度。但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沉溺於仇恨和復仇，沒有花太大的心思在提高自己之上，而我不同，我本來沒他那麼厲害，所以我從不放棄，纔會贏來現在的優勢。我只是想正常一點，不想過着躲躲藏藏的生活。因爲我並不是一個人。”
解蘭婷看着謝西陽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眼神很認真的臉，擡手握住他流連在她臉上的手：“西陽，你告訴我，他到底爲什麼要對你窮追不捨，一定要你死？”
她很久以前，第一次聽到謝西陽說起這個宿敵的時候，就很想問。他當時不願多說，她就閉嘴了。可是現在，她是很想知道答案。
謝西陽原本在動的手停下來，看着她，很平靜地說：“你要知道，世間不論是人是妖，到相互殘殺不肯放手，最大的原因，無非就是一個‘情’字。”
解蘭婷眨眨眼睛。
她猜對了。
謝西陽在繼續：“多年前他也是愛上一個女人，一個平凡的人，愛得很深很深。那是他第一次動情，所以無怪他看得那麼重。只是他一直堅持地認爲，那個女人愛的是我。所以他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因爲這樣的嫉妒心，對我緊咬不放。我不願挑起事端，所以我一直不放在心上。可是我的態度卻讓他覺得我是因爲不把那個女人的心意當回事，所以他更加憤怒，終於找到機會要教訓我——他是想殺我的。那時他比我強，強很多。所以我招架不住，原來的只守不攻沒有用。所以我已經抱着要死的心了。結果沒想到——他沒想到，我也沒想到——他最後要取我心臟的時候，卻是那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下子擋在我前面，當即就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他悲痛欲絕，就立誓要我死。”
他轉頭看着解蘭婷：“就這麼俗套的，不管從哪裡都能聽到的老故事，卻是我從此惹上禍端的源頭。”
解蘭婷心裡難受，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妖說的是對的。那個女人，一定是愛你的，而且很愛很愛，否則不會捨棄自己的生命，突發出那麼大的勇氣來保護你。”
謝西陽垂着眼瞼：“現在想來，我也不會否認。只是覺得心裡很愧疚。”
解蘭婷擡起頭：“你愛她嗎？”
謝西陽看着她，心裡微微一嘆。
還是問出來了啊。以爲她會忍得住。
他捧着她的臉：“除了你，我從沒有愛上任何人，任何妖，任何生靈。除了你，我以後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任何妖，任何生靈。她出現的時候，我尚不知道‘情’是什麼。蘭婷，我是在遇到你之後，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