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解放把排骨和米燜上,準備炒菜時才發現高建成活幹的毛糙。青菜葉根本沒洗乾淨,有些葉縫還是髒的。土豆皮也削得有一塊沒一塊,凹陷處依舊帶着泥。沒辦法,他只好把火調小,重新洗了洗青菜又削了削土豆。
看到兒子做事如此懶散不認真,高解放不免有些擔心。沒人監督的高建成會不會連藥也懶得吃,因而導致病情加重?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建成,大夫開的藥,你都按時吃了嗎?”
廚房裡東瞧瞧西看看的高建成漫不經心道,“吃了,一天三次。”
“真的吃了?”
“真的吃了!”
“你別不當回事!我可把醜話說前頭,要是你擅自停藥導致病情加重,我只能送你回醫院。”
往嘴裡塞着食物的高建成手不禁一停,含含糊糊說聲知道了。
高解放想也許自己多慮了,高建成又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既然你已經出院了,有什麼打算?”
高建成毫不遲疑道,“沒什麼打算。”
“沒打算?”高解放以爲高建成沒有理解自己話的意思,“我是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單位上班。”
提到上班,高建成面色異常晦暗,他不情願道“着什麼急啊!”
“怎麼說話的!”高解放拿起手中鍋鏟往鍋沿上一敲,怒斥道,“我着急?我吃飽了撐的喜歡管你!”
態度一直溫和的高解放說翻臉就翻臉,高建成怕觸怒他又被整出什麼幺蛾子。忙收起不情不願的模樣,安撫起高解放“爸,小聲點,遠遠還在客廳,你別讓他聽見了。我剛纔就隨口一句話,值得你生這麼大氣?一切都聽您的,您說我什麼時間上班我就什麼時間上班!”
高建成的恭順態度讓高解放冒出的無明火消了大半,他用告誡口氣道,“你再休息兩天就去上班,我這次替你請的事假不是病假,你們領導給我面子纔沒催你,你可別不識好歹!”
想起這幾個月所受的折磨煎熬,高建成意識到在父親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自己有好多事情沒理清沒處理,不能和他正面硬碰,否則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他強壓着厭煩道,“行,就按你說的辦。”。”
高解放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啊,都是你媽慣的。要不是她從小寵着你溺愛你,家裡哪兒會有這麼多糟心事兒。”
責備式的傾訴在高建成聽來完全變了味兒,他暗自腹誹,你還好意思提我媽?要不是你,我媽哪裡會死,我哪裡會有今天?所有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高建成怕剋制不住憎惡情緒被高解放瞧出端倪,忙藉口上廁所出了廚房。
老年活動室裡王彩霞麻將正打得起興,女兒劉穎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了進來。她質問王彩霞是不是半路上又拐彎了,怎麼回家拿個戶口本也要這麼長時間。
玩起來把時間都忘了的王彩霞,這才發現快下午一點鐘了。她說了句“哎呦!壞事,不打了,不打了,女兒還在家等我呢。”把麻將牌一推,站起身就要走。坐在她下家的胖女人伸手攔住了她,“哎哎哎,王姐,不帶你這樣的,牌沒打完就要走,我們幾個可還虧着本呢。”
“我女兒找我有急事兒。”自知理虧的王彩霞訕訕解釋道。
“能有什麼急事啊?再急也得讓我們回回本吧!”輸急眼的胖女人不依不饒地嚷嚷,“想走?可以,把錢留下。”
“老王,這就是你的不對。牌還沒打幾圈就要走,難怪胖丫生氣。”“早知道你這麼早走,我們打牌肯定不帶你。”看着上家對家兩個老牌友也陰陽怪氣地數落自己,王彩霞生氣了。她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在他們三個人眼前晃了晃扔到麻將桌上,鐵青着臉說,“不就是贏了你們一點錢嗎,擱住爲了這點錢就翻臉不認人?記住,下次你們打牌別喊我,咱們不熟!”
拿到錢的胖女人面色恢復如初,她叼起一根菸,雲淡風輕說道“王姐,來這兒打牌的不光圖一樂呵。我們不像你,你有你們家老高貢着,我們卻要沒日沒夜地掙。你看不上的小紅魚兒啊,對我們來說可是個寶。”說完不再理她,大聲招呼着其他牌友加入。
受了一肚子氣的王彩霞出了活動室,便不停咒罵。這幫龜孫子,平時贏了錢怎麼不見他們吭聲,今天輸一點就急眼了?也怪自己貪心,本來只想摸倆把過過牌癮的,誰知手氣太盛多就打了幾圈。現在倒好,賠了時間又賠了鈔票。
氣火攻心的王彩霞沒走幾步便覺得渾身發軟,她慢慢悠悠地走到路口,招停了一輛出租車,乘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