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天趕到沙灘的時候, 看見一羣人忙忙碌碌的,他好奇地上去一瞧,便發現了正被衆人簇擁着的臉色慘白雙眼緊閉的人正是季理, 他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儘管餘晴那天賭氣地對陶波說, 以後就當季理死了, 她再也不會去管季理的事了, 但當陶波前來告訴她, 鬱天正在派人出去尋找季理時,她的心裡,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但她嘴上還是不服氣地說:“陶波你幹嘛跟我多嘴說那個人的事情啊?不是告訴你我再也不理那傢伙了嗎!”說完,她就氣嘟嘟地走了。
可一到晚上, 餘晴又忍不住給鬱天打去了電話, “鬱天, 你找到季理了嗎?”
鬱天說沒有。
餘晴一臉的失望,但她緊接着又說:“那鬱天, 回頭你要是有了季理的消息,麻煩你第一時間通知我哦!”
鬱天馬上怪怪地問了一句,“餘醫生,你不是說不管季醫生了嗎?那爲什麼還——”
餘晴一張臉被氣得通紅,想了半天, 纔想到罵了一句:“叫你通知你就通知咯, 小屁孩, 話不許這麼多!”說完, 生怕鬱天又有什麼話要嗆她似的, 餘晴趕緊率先掛掉電話。
鬱天冷漠地收起了手機。
眼前,正是下午把季理從海里救上來的售票員焦大叔的家, 一幢常見的海邊小屋,木質結構的主體還有臺階,門前的院子裡曬着魚乾和漁網。
鬱天沉吟片刻,整理表情,上前敲門。
一個臉色黝黑一看就知是海邊少年的孩子從裡面打開了門。
“你找誰?”他問。
鬱天展開笑容:“你好,我是今天下午被焦大叔救上來的那位先生的朋友,請問,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啊,當然可以!”少年熱情地把鬱天迎進門去,同時又轉身衝屋內大叫:“爺爺爺爺,有人來看那位掉海里的先生啦!!!”
很快,焦大叔就現身了。
焦大叔一臉疑惑地看着鬱天:“請問你是——”
鬱天馬上親切地打招呼:“大叔你好,我叫鬱天,我是季理的朋友!”
“季理?”看來大叔還不知道季理的名字哩!於是鬱天馬上又補充道:“非常感謝您今天下午救了我的朋友!”
“啊——”這才焦大叔終於懂了,他馬上過來牽住鬱天的手,把他往臥室的方向帶去:“還好發現得及時吶,醫生剛剛來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你看,他現在睡着了!”
大叔推開臥室的門,昏暗的室內,一張簡陋的牀上,季理果然就躺在那裡。
“這娃也是命大啊,要是我晚到那麼幾分鐘,估計就真救不回來了,誒——”
鬱天馬上向焦大叔致謝,焦大叔一臉憨厚地連連擺手,“誒,不謝不謝!只要人沒事就好,那這樣,你留在這裡陪陪他,我去準備晚飯!”說完,焦大叔走了,鬱天目送焦大叔的身影離開後,這才又慢慢地轉身,盯着牀上的季理看了好一會兒後,回頭輕輕地合上了房間的門。
季理醒了,當他看見坐在牀邊的鬱天時,他大吃了一驚。
“怎麼回事?鬱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鬱天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后,他才猛地一下跳起來,誇張地大叫:“季醫生!你總算是醒來了!真是太好了!我這就打電話通知陶醫生和餘醫生去——”
但季理揮手阻止了鬱天。
“不要!”季理陰沉地說:“不要通知任何人,我在這裡……”
“可是,大家都很擔心你哎……”鬱天故作爲難地說。
“總之不要就是不要!你耳朵聽不見嗎!”季理用力大吼起來,結果嗆到咳嗽,鬱天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咳成一團而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這時,有人敲門進來,是剛剛那位少年,“爺爺說,可以吃飯了!”
季理按着胸口,望向少年,“謝謝,我們這就去。”
少年點頭離去,季理開始掙扎着掀被下牀,這時,鬱天終於肯上來幫忙,但被季理狠狠地拒絕了,“我自己可以!”鬱天只好任由他去。
飯廳裡,焦大叔正忙碌地把燒好的菜端上桌來。
鬱天大老遠就聞到海鮮的香味,他迫不及待地衝上來,對着那滿桌子的魚啊蝦啊蟹啊的開心地一通亂叫:“哇哇哇!這些全部都是我愛吃的哎!而且好新鮮哦!焦大叔,這些海鮮,全部都是您自己出海打來的嗎?”
“哪裡啊!”聽見鬱天這麼歡脫的聲音,焦大叔也忍不住跟着興奮了起來,“雖然我以前是漁民沒錯,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已經打不動嘍!”
“怎麼可能啦!焦大叔明明還這麼年輕!您都能見義勇爲了,還能怕幾條小魚嗎!”
被鬱天哄得很是開心的焦大叔連連叫鬱天坐,還不斷把菜夾到鬱天的碗裡,“來來,嚐嚐這個,還有這個、這個,都很好吃的!”
“謝謝焦大叔!”
和歡脫的鬱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季理從一開始到現在,還沒有主動開過口。
“啊,真不好意思啊焦大叔,我這位朋友,性格有點內向的!”見焦大叔都夾菜給季理了,季理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坐着當石像,鬱天只好幫他打圓場。
好在焦大叔一點兒也不介意,他還說,以前他也救過不少落水者,“唉,生活艱難,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焦大叔很體諒地避去了可能會讓季理覺得敏感的詞,鬱天聽得連連點頭,表示同意焦大叔的話,而季理反倒是一副吃驚的表情。
飯後,鬱天乖巧地表示要幫忙洗碗,但被焦大叔婉言謝絕了。
季理這時才起身向焦大叔道謝,焦大叔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季理的手,對他說了一大通讓他要鼓起勇氣好好生活下去的感人肺腑的話,鬱天又在一旁做點頭搗蒜狀,而季理則是一副他終於聽明白了卻又很想哭出來的表情,最後,他再次向焦大叔誠懇致謝,並謝絕了對方的挽留,同鬱天一同走出了焦大叔的家。
走出焦大叔的家十幾米遠後,季理停下了腳步,“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鬱天一臉的吃驚,“什麼?季醫生,難道你不準備和我一起回去?”
“我自己有車,更何況……”季理猶豫了一下說,“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你要去哪裡?”
“什麼?”
“你該不會是?……”突然,鬱天衝上來,死死地抱住了季理,“不行,季醫生,我不讓你去!”
季理冒出一頭的冷汗,“鬱天,你這是做什麼?”
“反正不行!”鬱天猛甩着頭,“反正我不能放季醫生你走!我不能!我不能讓你又一次跑去自殺!”
“自殺?!”季理的後腦勺冒出了一滴更大的冷汗,“喂!是誰說我要自殺的!”季理惡狠狠地抓住鬱天的背,準備把他拋出去,誰知,鬱天突然又擡起頭來說了一句:“你不必瞞着我了,我都明白的,我知道,甘蓉她拋棄了你,就像當初,蕭意拋棄了你一樣……”
“蕭意?”
像被針刺到了神經似的,這時,季理陡然變了臉色,他用力揪住鬱天的衣領,把他拖上來,面向自己,“是誰?是誰告訴你蕭意的事的?你怎麼會知道她的?是餘晴跟你說的嗎?”
鬱天馬上裝傻,“啊咧?我剛剛是有說什麼了嗎?”
季理一把將鬱天推了開去,“總之,不許你再跟着我,也不許,你回去跟任何人說起在這裡見過我的事!!!”說完,季理轉身,大步離去。
鬱天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他死死盯着季理的後背,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蕭意,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既勇敢、又堅強而且唯你不娶的男人嗎?可你看見沒有,他居然爲了一個區區的小護士,就跑來這邊自殺哎!他甚至都沒有爲你這樣做過!所以說,他根本就沒有在愛你嘛,不是嗎?
好恨!真的好恨哦,蕭意,爲什麼打敗我的人,會這麼的差勁!這不等於表示,我是比他還要差勁的人嗎!不,我不要,我不要輸給這麼沒用的男人,我不要!!!!!
季理剛走到停車場準備上車時,背後突然襲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掀翻在地,隨即,不等他起身,已有人欺上身來,騎在了他的腰上,並用一個重拳將他擊昏過去……
餘晴接到鬱天的電話,第一時間換了衣服,開上車,跑到鬱天的樓下等他。
不久,陶波也趕到了。
陶波一臉的興奮,“哇塞!真沒想到,這人,還真叫鬱天給找到了哇!果然,鬱天那孩子,一定有什麼來頭!哎,餘晴,是你先認識鬱天的,你快給我說說,鬱天他到底是什麼人家的孩子?!”
但此刻餘晴哪有心情說這個,她沉着一張臉,抱緊雙臂,“別吵!鬱天什麼來頭有什麼重要的?現在最關鍵的是,季理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季理在車後座悠悠醒來,當他發現車子不是自己的時,他的表情頓時有些慌亂,坐在副座上的鬱天始終從後視鏡裡靜靜地觀察着他,等到發現季理終於看到他時,他立馬換了張臉,笑嘻嘻地轉過頭去,向季理打了聲招呼,“喲,季醫生,你又醒啦!”
餘晴他們,終於等到了鬱天的車子。
“啊!他們到了!”餘晴首先發現,隨即一把抓起陶波的手,一起向車子駛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車內的季理這時也看到了同伴們的身影,鬱天回頭看了看他,季理別過頭,嘆了口氣。
鬱天下車,微笑地幫忙把車門打開來,季理一臉不情願地走下車來。
陶波已衝到季理的面前,還未開口,先將一拳頭擂向了季理的左胸,“好哇,季理,你這個傢伙,總算肯回來了啊!!”
“啊!”季理痛得忍不住揉胸。
餘晴跑到半路,卻又停了下來,她遠遠地看着季理和陶波站在一起互相打鬧,過了好一會兒,季理才轉過頭,望向了她,就在兩人雙目交匯的瞬間,餘晴感到胸中一痛。
季理轉身,向餘晴伸出了右手。
“嘿,餘晴!”
沒想到,一聽到季理的聲音,餘晴的淚腺突然崩潰,她不敢讓大家看到她的眼淚,便着急忙慌地擡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淚水,無聲地滲進衣袖裡。
季理一臉奇怪地回頭看了陶波一眼,陶波催促他趕快向餘晴道歉,於是——
“傻姑娘,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幹嘛還哭呀——”季理走到餘晴面前,想把她的手拿開,結果她死死護住不讓,於是季理乾脆連人帶手一起把餘晴壓進了自己的懷裡……
餘晴大驚失色,淚水瞬間凝結,呼吸也即刻被凍住,而這時,季理竟然又開始拿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她的腦袋,媽呀,那種感覺,簡直爽得要飛天!
餘晴滿臉通紅,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可她馬上又想到她那天在鬱天家發的毒誓,於是——
“混、混蛋季理!誰讓你跟我動手動腳的!!!!”
啪!餘晴毫不猶豫地給了季理一個手刀。
季理捂着脖子,連退了好幾步:“餘晴你,你——”可是話說一半,他突然又閉了口,緊接着,他眉頭一皺,左手護向胸口,整個人向前跪倒在地……
“季理!”
“季理!”
衆人齊齊擁上來,團團圍住了季理,餘晴則傻站在原地,驚慌得不知所措,隔了不知多久,季理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擡頭望向差不多已快要石化了的餘晴,接着,他突然勃然大怒:“笨蛋餘晴,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又亂吃了什麼東西?爲什麼力氣突然變得這麼大!你是想做無敵女金剛嗎?”
誒——
誒誒——
剛剛纔被嚇到半死的餘晴,一聽這話,終於回神,她炸毛地衝過來,“季理你這混蛋,居然又在騙我!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你纔開心啊?啊!人家都快被你急死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季理,我是真的真的,再也不想理你了——”餘晴抓住季理的衣領猛晃,可是季理卻默默伸手,在她腦門上一通亂抓,餘晴頓時停住了所有的動作……
季理……
當她的視線與季理的視線碰撞在一起,當季理衝她擺出一個她所熟悉的既溫柔又狡猾的笑容時,餘晴難掩欣喜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默默地扭過頭,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笑了一下說:
歡迎你回來啦,笨蛋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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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餘晴發現,季理似乎有什麼地方變得怪怪的,雖然他班還是照上,該和美女們打情罵俏的他一樣也沒落下,可是,餘晴就是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季理和鬱天親密地坐在一起。
就像一個晴天霹靂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樣,餘晴在心裡大叫起來:
“難道季理被情所傷,開始轉性,變得喜歡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