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剛落,阮教習就出現在了門口。她掃了一眼屋裡,看到李玲兒眼淚汪汪的,目光一寒:“到底怎麼回事?”
屋裡一片靜默,全體都跟啞了似的默不作聲。其他人是事不關已,不想多嘴,得罪了人,還有可能被阮教習懲罰;阮玲兒自己心虛,生怕大家都爲林小竹作證,到時告狀不成反而被告,自己反倒吃大虧;而林小竹剛纔那樣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李玲兒,她纔不會那麼無聊去告什麼狀。這場爭吵不過是小女孩子之間的小矛盾,吵吵就算了。李玲兒真要被懲罰了,她倒會良心不安,真覺得自己欺負了人。
“都啞巴了?哪位來說說是怎麼回事?”阮教習又掃了大家一眼,目光越發嚴厲。
“沒事,沒事。我們剛纔正開玩笑呢。”林小竹見大家仍不說話,生怕集體被罰,趕緊笑着解釋。
“開玩笑?”阮教習聽得這話,頗感意外地看向林小竹。特意不指定鋪位,跟路上搶餅一樣,都是一道測試,爲的是能更快地知道這些孩子的性情。剛纔屋裡的爭執,她可聽得清清楚楚。這林小竹個子小小,說話卻有理有據,叫人不知不覺就被她牽着鼻子走。而且剛纔的事明顯就是她佔理,大家又偏幫着她。如果把剛纔的事說出來,豈不是可以借自己的手把李玲兒修理得更慘?爲何卻選擇了息事寧人?
不光是阮教習,屋裡的其他女孩子對林小竹的話也很意外。尤其是李玲兒,更是疑惑地盯着林小竹,第一反應是覺得林小竹可能是怕了自己,不敢再鬧下去;可想想她剛纔的表現,又覺得這種猜測不大靠譜。
“是啊,剛纔開玩笑呢。”蘇小舒也笑了起來,附和道。說完還趁阮教習不注意,跟林小竹眨了一下眼,樣子極爲俏皮。林小竹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是不是這樣?真的沒事?”阮教習緊緊地盯住李玲兒,口氣放柔了問。
看到一直嚴厲剛硬的阮教習忽然對自己和顏悅色起來,李玲兒心裡驟然一喜,告狀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忽然瞥見林小竹有些嘲諷地目光,她及時地閉了嘴,頓了頓方低聲囁嚅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阮教習深深地看了李玲兒一眼,轉過頭來對大家道:“既然選好了鋪位,趕緊出來領衣服吧。”
出到外面領了衣服,大家都歡天喜地。
細棉面的白色褻衣兩套,墨綠鑲邊靛青色交領窄袖長裙兩條,同色髮帶兩根,千層底墨綠布鞋及白色襪子兩雙。衣服雖然不華麗,但布質舒服柔軟,式樣潔簡大方,讓林小竹愛不釋手。
雖然袁天野他們在挑人的時候不是專門看中相貌,但被精挑細選買回來的這些女孩子長相最少也是眉目清秀,身材勻稱。大家捧着新衣跟着阮教習去澡堂裡洗了澡,換了新衣,束了兩個丫環髻,全都跟換了個人似的,一個個更加靚麗。
大家都是剛離家的小女孩兒,本來也沒有多深的矛盾。在林小竹的有意調劑下,開始被冷落的李玲兒也很快被接納,跟大家有說有笑起來,只是對蘇小舒和林小竹依然不理不採。林小竹自是不會在意。讓她意外的是,蘇小舒對李玲兒的態度跟她同出一轍,強硬裡含着包容。想起剛纔也是她附和自己把那場爭吵遮掩過去,林小竹對她的好感更濃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成了好朋友。吳彩雲倒跟李玲兒走得較近。
“到吃飯時間了,走,到外面領飯去。”蘇小舒看了看外面,招呼大家一聲,跳下牀來。
大家到了門外,看到兩個婆子挑着擔子走了進來。放下擔子掀開木桶,一股飯菜的香味頓時瀰漫了整個院子。看到大家蜂涌而來,一婆子將木桶一蓋,大聲道:“一個一個排着隊,不能擠。”
剛纔分房的時候大家已排過一次隊了,倒也知道婆子說的什麼意思。但誰知道排到後面會不會還有得吃?這吃飯可是天大的事,那是不能相讓的,任那婆子喊半天,大家仍擠成了一團。
“咣噹”一聲,婆子用勺子敲了一下木桶,大喊:“不排好隊就不開飯。”說完又補一句,“飯菜多的是,排到最後也一樣能吃飽。”
這一喊,大家不擠了,趕緊一個接一個排成了一排。林小竹見大家排成了個橫隊,捂着嘴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蘇小舒奇怪地看了林小竹一眼。
“沒什麼。”林小竹搖了搖頭。木桶裡的食物她已聞出來了——燜的大米飯,肉香紅燒豆腐,素炒大白菜。這是前世媽媽做的家常飯菜的味道!這半年來,對這味道,她思念入骨,常常想得流眼淚。今天,終於能吃上這樣的飯菜了。然而前世的親人,前世的生活,前世的點點滴滴,再也回不去。這一世,賣身爲奴,飄若浮萍……
蘇小舒疑惑地望着林小竹,見她雖然滿臉的笑容,眼裡卻溢滿了眼淚,眸子裡的悲愴怎麼也遮不住,心頭不知怎麼的忽然變得生疼。這個女孩兒,小小年紀,不知是受了怎樣的苦纔會有這樣的表情。她心一軟,伸手將林小竹摟進了懷裡。
忽然被摟進一個柔軟的懷抱裡,林小竹怔了一下,眼淚不受控制地滴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淚,站直身體,低聲道:“謝謝。”擡眸之間,卻看到院門外站着的袁天野,那深邃如暗夜星空般的漆黑眼眸,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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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四、五丈遠,隔着來回走動的人羣,林小竹覺得他的眼睛穿過她的身體,直直地進到了她的靈魂裡,把她看了個透徹。
她垂下眼眸,擡起袖子將臉上的淚痕抹乾,輕輕向前邁了一步,不動聲色地將自己藏在了蘇小舒的陰影裡,隔斷了袁天野注視的目光。
“走吧。”袁天野轉過身,出了院門。
“公子,您不是每個院子都要看看嗎?怎麼到了這裡又不進去?”跟着袁天野的是年紀最小也最喜歡繞舌的袁十。
袁天野沒有說話。擡起眼看着天邊越來越近的一羣歸鳥,被剛纔那悲愴的眼神翻攪上來的情緒,涌動在心頭,怎麼也壓制不住。他眯着眼,看着那羣飛鳥。那鳥兒飛到山上那棵參天大樹上空,盤桓良久,終於落了下來,“哇哇”地叫聲震天地響。
袁十嘴脣動了動,安慰的話卻半天沒有說出來。飛鳥尚能回巢,而公子,卻不能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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