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這還沒怎麼的呢,只一兩天的功夫,便聽袁天野爲了維護這林小竹,把聽雨和老王給打了。她當時一聽便勃然大怒。這還得了?爲了一個女人,便把自己父母賞給他的、伺候了他八年的下人給打了,可見這女人就是一隻狐狸精,把兒子迷得連孝心都不顧了。要不是袁知柏拉住她,好勸歹勸,她當即便要從密道里過來,把這狐狸精給打殺了。
可丈夫說得也有道理。兒子大了,是個男子漢了。他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自己作主。自己便是他的母親,也不能爲了自己的面子而讓兒子受委曲。所以想了想,這口氣便消了下去。聽得這姑娘完成了一項任務,今天回來,還特地從密道過來,要把她擡了通房身份,好放下一塊心病。卻不想她把來意一說,兒子頓時跟她吵起來,堅決不讓她說出這話。她就想不明白了,這既喜歡,又不願意給她擡身份,兒子他到底想幹嘛?
自己想不明白,問他又不說,對於自己這個吃盡了苦頭、性格又執拗的兒子,睿王妃一點辦法都沒有。便想着見見這林小竹,敲打敲打她,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整天惹事生非,連自己這個主母賞的下人都敢挑唆了主子打,卻不想這林小竹卻是這樣一副老實本份的模樣和態度,穿着一身淺綠色半舊的下人衣裙,梳着丫環髮髻,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戴;態度又謙遜,一說她便主動承認錯誤,絲毫不像她所想像的狐媚兒模樣;便是這舉止雖說太沉穩了些。卻也比那輕狂的強。
她不由有些意興闌珊,站起來道:“罷了。我也懶得管你的事,走了。”
袁天野趕緊站起來。緊上兩步扶着睿王妃的手往外走,一面關切地道:“這天兒熱,母親記得保養自己。別貪涼喝那酸梅湯,屋裡的冰塊也少放些,感覺不熱就行,到了晚上睡覺了,讓他們記得撤一些去。早晚天涼時,記得到花園走走,散散步。”
睿王妃因林小竹之事有些鬱悶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對兒子這份孝順和體貼,極爲受用,拍着兒子的手,心情愉悅地笑道:“母親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着你來叮嚀。倒是你,事情多吩咐他們去做,別累着了;神醫的身份不過是個幌子,這大熱的天,不要去出診;多叫廚房做些滋補的東西來吃。”
說到這裡。她停住了腳步,轉頭道:“林小竹,你是廚子吧?要記得每天做些好東西給公子吃,精心照料他的生活。做得好了。我自不會虧待你。”
“是,奴婢會跟王師傅一道,精心照料公子的飲食的。”林小竹躬身答道。
聽得林小竹並不攬權。還知道提一提老王,睿王妃特意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轉身出了門,帶着三個婢女,繞過迴廊,往東邊院子去了。
袁天野一直把她送到了東院,這纔打轉回了正廳。
“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奴婢便下去了。”林小竹因從此要做一個守規矩的人,沒有得到命令,便仍站在原處等着。此時見他回來,恭敬謙卑地道。
袁天野站到她的面前,皺着眉看着她,好一會兒,這才低低地喚了一聲:“小竹。”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林小竹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又躬身問道。
袁天野靜靜地瞅了她一會兒,沒有作聲,走到廳裡坐了下來,高聲道:“吳嬤嬤,掃雪,拾陽,都進來。”
吳嬤嬤只將睿王妃送至院門前,便停住了腳步。後來見袁天野回來,知道林小竹正呆在廳裡,便也識趣地沒有跟進來。但也不敢走遠,只站在院子外面的臺階下靜靜伺立。此時見喚,趕緊找了掃雪和拾陽,一起走了進來,跟袁天野行了一禮,道:“公子有何吩咐?”
“吳嬤嬤,你是母親的人,年事也老了,我當不得你伺候。從今往後,你便住到西院那小偏院去養老吧。每次母親過來,你再到她跟前來伺候。至於掃雪和拾陽,從此以後也只到第二進院子爲止。無事不經傳喚,不得入內。我這裡,有袁十一人伺候就行了。當然,你們都是母親的人,如果覺得我這樣安排有什麼委曲,儘管到母親面前哭訴就是。不過還請你們跟我母親說明一點,安排你們的差事,是我的主意,跟林小竹無關。”
袁天野是個輕易不發火的人。一旦發起火來,便是雷霆之怒。這番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就像吩咐吳嬤嬤倒一杯茶似的平常,可聽在吳嬤嬤和掃雪、拾陽耳裡,不啻於一聲驚雷,只讓人心驚。被閒置起來,就等於再得不到主子的重用,這樣的懲罰,比打上幾板子還要讓人難受。她們心裡委曲,卻又不敢說什麼,只得連聲道:“奴婢不敢。”
“不敢?”袁天野冷笑一聲,“你們不敢,還有誰敢?”
三人只得默默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下去。”袁天野揮了揮手。
“是。”三人戰戰競競地退了出去。林小竹見狀,也想借機退出 去,卻不想袁天野不肯放過她,道:“林小竹留下。”
她只得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垂着頭,眼睛緊緊盯着自己的鞋尖。
袁天野沉默了一下,道:“我母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自稱,是我允許的。便是說你啊我啊的,也沒關係,我不在乎。現在也沒人去那邊傳小道消息了,你放心吧。”
“奴婢不敢。”林小竹還是那副謙卑的模樣。
袁天野看她那疏遠而有禮的樣子,不由得心裡有氣,盯着她道:“我已將吳嬤嬤她們都處置,你還要怎樣?”
“奴婢要怎樣?”林小竹擡起眼來反問一聲,目光有些冷,“公子處置自己的下人,關奴婢什麼事?奴婢有什麼資格要怎樣?”說完施了一禮,“如果公子再沒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袁天野發作聽雨和老王,此時又發作吳嬤嬤等人,甚至不惜得惹得母親不高興,便是怕林小竹受委曲。現在看到她不但沒有半分欣喜和感激,反而露出如此冰冷和疏離的目光,不由得心裡一陣冰涼,眼睛緊緊地盯着林小竹,咬着牙道:“林小竹,你說話要憑良心。什麼叫與你無關,要不是怕你受委曲,我何至於要處罰她們?”
換作平日,林小竹或許還會權衡一下利弊,選擇一些好聽的字眼來哄哄袁天野開心。畢竟他這麼做,也確實是爲了維護她。但她還沒從周柔事件中恢復過來,今天又平白無故的受了一頓氣,心情已很不好。當即道:“可受委曲的根源是什麼?奴婢爲什麼會受委曲?今天夫人爲什麼要把火發到奴婢的頭上,還要懲罰奴婢?還不是你平時太縱容她們,讓她們認不清誰是她們真正的主子,所以纔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現在您拔亂反正,讓她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整頓自己的後宅,難道不是應該?”
說到底,袁天野發作這兩回,無非就是因爲他的尊嚴受到了挑戰。這些人一心覺得自己的主子是睿王妃,而非他袁天野。一邊吃着這邊的飯、穿着這邊的衣,表面上對他恭敬恭敬,轉過背便把他給出賣了,爲另一個主子服務。這樣的事情,豈是袁天野能容忍的?他倒好,自己整頓秩序、樹立威信,卻讓每一個人都以爲是她挑唆的,是爲她出頭。她無緣無故受了這樣的無妄之災,卻還讓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門兒都沒有。
袁天野啞然。
他看着林小竹,目光裡有一絲黯然。事有兩面,無分對錯。從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結論自然不同。從他這一方面來說,他因爲從不把這些人當作他的下人,只當作母親的下人,也只把這宅子當成客棧,偶爾來住一次,所以纔會一再容忍。他現在之所以不再容忍,全都是因爲她。她那麼聰明,她不會不明白。她只是……不想明白!所以她要把他的用心給扭曲掉。
說到底,那是因爲,她不喜歡他!
“你回去吧。”他撫了撫額頭,樣子很疲憊。
“奴婢告退。”林小竹施了一禮,輕輕退了出去,暗自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她傷害了他。
可她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呢?難道說她很喜歡,說她很高興,說因爲他爲她做的事,很感激?
哪怕稍微流露出一點點這樣的情緒,他倒是高興了,可她將自己置於何地?
現在,在所有人眼裡和心裡,他與她,都是雲與泥的存在吧?或許,在他的心裡也是這麼認爲吧?以爲對她好一點點,稍微與衆不同一點點,她就應該欣喜若狂,感激莫明,願意什麼名份都不要地跟了他吧?
這是等級森嚴的古代,大家這麼想,很正常。作爲古代男子的袁天野這麼想,也可以理解。可她的靈魂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不這麼想,也不能任由袁天野也這麼想。否則,事情將會糟糕到沒辦法控制的地步。
(從週二起一直在補欠下的課。也不知是因爲累了還是親戚來了,狀態非常不好。這一章,碼了刪,刪了碼,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不敢再碼下去了,狀態不好的情況下,碼出來也是浪費大家的錢,今天就一更吧。明天上午還有四節課,能不能兩更,泠水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