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何麗莉一直站在另外幾個人的後面,現在她走了過來,很明顯的唱紅臉,用假裝對我好的口吻說道:“小杰,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我真的不願傷害你。這事你把錢給了,以後我們什麼恩怨都沒有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大家還可以做朋友。剛纔我替你跟磊哥求情了,他願意少五百,你給二千五,這事就算了,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她可真會說話。
說實話,如果我有錢的話,我真會給錢,有句話說的好,寧願錢吃虧,也不願人吃虧。至少暫時能避免一場災難啊。
可是我沒有錢,所以我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想,無論如何都是逃不掉這頓打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現在我手裡有武器,那我會不會反抗?
我想我不會,我陳杰要的成功,不是在刀口上舔血,不是踩着屍體上位,至於到底是什麼,今天我還不明白,以後,我一定會明白。
“怎麼樣?給不給吧?”
豆磊的語氣很冰冷,有種威脅的意味。
我心一橫,說道:“沒錢。”
“我草!老子拍死你信不信?”
他拍了我的頭一下,我心裡很惱火,很不服氣,於是又重新坐直了身體。
這時他身後的一個小矮子走到我面前來,矮子很矮,大約一米六,一臉的稚氣,估計只有十四五歲。
他看了我一眼,呵的笑了一聲,二話不說,就打了我一耳光。
我腦子一片空白,這時候網吧裡很多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我咬緊了嘴脣,握緊了拳頭,真的,我忍不住了!!!
“怎麼?還不服氣啊?”
小矮子,蔑視的瞟了我一眼,“我才草你二爺!打我啊!”
啪!
他又給了我一耳光。
這一耳光打的我徹底的軟了下來,剛纔的怒火都煙消雲散,剩下,只有無助和仇恨。
“好了。”豆磊拉開了那個矮子,然後問我:“給不給錢?”
我倔強地說道:“沒錢!!!”
他伸手又要打,我嚇得身子一顫,臉趕緊躲開,他的手卻停在了空中。
“哈哈,看着聳逼樣,還是怕打啊。”
他們一起哈哈的笑了,我悄悄的看了看網吧的其他人,發現很多無關的人也都跟着笑了。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是貓,就你一個人是老鼠,他們一點都不餓,只是把你當作一個玩物……
“給不給錢?”
“沒錢!”
啪!
接下來的大約十分鐘裡,網吧都是這三個聲音在循環。豆磊問我一句,我答一句,然後他扇我一耳光。
我的臉被扇的生疼,我不敢反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倔強的說着同一句話:沒錢。
也只有這樣,我內心裡才稍微好受一些,這是我唯一能做的維護自尊的事情。我始終都沒有哭,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懷着強大的安全感找回今天所失去的尊嚴!
豆磊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的打着,我都被打的麻木了,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問你一次,給不給錢?”
“我也最後說一次,沒錢!”
“草!”
他手揚的好高,看着就要打下來,我嚇得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臉上都沒有被打的感覺,我睜開眼,卻看見他的手停在空中,被人從背後一把抓住了。
“你們給我出去!”
抓住豆磊的那個人,卻是網吧的收銀員。她的聲音甜美,帶着怒氣。
豆磊回過頭,臉色突然就變得和藹了,他說了一句讓我十分意想不到的話:“原來是佩姐啊!”
他身邊的人也都紛紛往後退了一步,我心想,這一個收銀員,怎麼這麼厲害?
佩姐瞪了豆磊一眼,說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整天就知道欺負人,你們都是人渣嗎?”
豆磊臉色變了變,明顯被這句話惹怒了,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說道:“行,我們這就走。”
“都給我走!還看什麼看?”豆磊下了命令,所有人便往網吧門口走去,他瞪了我一眼,威脅道:“你個小逼崽子給我等着,三天內我拿不到錢,我就抄你全家!”
也許是剛纔丟臉丟的太徹底了,我竟然連回答他的勇氣都沒有。那個小矮子蹦蹦跳跳的退出去,朝着我比了一箇中指。
我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還好,我終究是沒有掉眼淚。
不過心,卻是如同千刀萬剮般的疼。
“你還好吧?”
佩姐微笑着問我。
我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於是我打開了百度貼吧魔獸世界吧,想找一個好笑的勵志的帖子緩解一下心情,卻聽見了佩姐一聲驚呼:“你也是WOWER?”
我回頭看着她,“是啊,怎麼了?”
佩姐說道:“是你不早說,早說我削豆磊他丫的。是WOWER就是一家人,你說說你們是怎麼回事吧!”
我看了看她,身姿性感,衣着華麗,臉蛋精緻可愛,很萌,她的眼神清澈,透露出一股善良。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需要在網吧打工的人。
我想,別人怎麼會願意幫我呢?我爸說了,外面的世界,豺狼虎豹,陷進火坑到處都是,這個佩姐連豆磊都忌憚的很,我就別和她有什麼瓜葛了。於是說道:“沒事,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說吧,我真能幫你。”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心情到了最低潮的時候,無論任何人的關心都會被我當作同情或施捨。
“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佩姐癟了一下嘴,說道:“別人好心幫你,你怎麼可以拒絕?”
我卻一下哭了:“我連拒絕別人施捨的權利都沒有麼?”
“不,不是的。”
看着我哭了,佩姐竟然有些慌了,從她剛纔說話的語氣可以聽出來她是在故意調節氣氛,也許爲的就是不想看到這一幕。但我實在是忍不住淚水,它在心裡憋了太久,不哭的話,也許我會瘋掉。
佩姐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巾,然後小心翼翼的遞給我,並且安慰我說:“沒事,姐幫你啊。”
我接過紙巾,漸漸的頭腦清醒了些,我知道網吧裡還有很多人在看戲,趕緊擦乾了眼淚,然後對佩姐說,“謝謝你今天爲我解圍,我想爲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怕豆磊,而是識時務。”
接着我不說話,眼淚乾了,臉上火辣辣的疼,我關了電腦,也不管佩姐是否會認爲我說自己識時務是一種無恥,起身就準備離開,卻聽見佩姐問我,“那過幾天他又找你你怎麼辦?”
是啊,豆磊說了,過幾天就找我要錢,我該怎麼辦啊?
見我猶豫了,佩姐趕緊說道:“P縣有個WOWER吧,吧友都是P縣人,我是那個吧的吧主,我看你貼吧等級也挺高的,玩貼吧的時間一定也很久了。網友的力量是不可小視的,只要你願意向他們求助,他們肯定都會幫你。”
聽到這裡,我卻呵呵的笑了,眼淚乾了,心也似乎硬了不少,我說道:“你是想讓我在更多人面前丟臉嗎?整個網吧的人看到了還覺得不夠,要整個P縣的人都知道我今天在這裡所受的恥辱你才高興?”
佩姐愣了一下,不施粉黛的臉顯的很乾淨,也明顯有了一絲惆悵。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幫我,但是我已經鐵了心要拒絕。
我走出了網吧,佩姐在後面沒有說話。
街上吹着冷風,每個人從我身邊經過時,似乎臉上都帶着嘲弄,我想找個沒有人地方躲起來,這個世界太殘酷,我害怕的不是永遠不會成功,而是明知有成功的那天,我卻堅持不下去。
爲了避免碰見豆磊,我沒走多久,就打車去了河邊。
公路邊是一排垂柳,我走下路邊的階梯,來到岸邊,河水清澈見底,有小魚在藍天的倒影裡游來游去,那一刻,我多麼希望世界如同河水一般透明。
我點燃了一支菸,朝天門,味道有點濃,我深深把煙吸進肺裡,遠處的風景都朦朧了。
我一直站在河邊抽菸抽到天黑,夕陽落在對岸的山背,我隱約看到對面站着一個人,他似乎也看到了我。
這時候我往前走了一步,河堤大約有兩米高,我低頭去看水中的倒影,卻聽見對岸大叫一聲:“兄弟,別想不開啊。”
接着我就聽見撲通一聲,擡頭看去,那人已經跳入河中向我遊了過來。
我無心勸他回去,因爲我實在沒有心情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