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風看了信,雙眼微微一眯,揹着手走了出去,只吩咐:“把來人請到書房。”
書房內已經等着一人,他雖端坐在椅子上,卻藉着吃茶的功夫打量着整個屋子。他是頭一次來穆時風府中,很簡樸的書房,兩排子書架,一張桌案,僅有的裝飾便是一劍一花瓶,只是那美人聳肩瓶中安置的不是鮮花,而是雞毛撣子。
過得並不好。連他這個泥腿子都比不上。
自己都虧待的人,怎麼可能對她好。來人緊緊地握住拳頭,怎麼就讓他娶了呢!
“少爺。桑大人在裡面候着。”
外頭傳來了聲音。來人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迎了出去。
穆時風已經一腳邁了進來;“桑大人。”
來人正是桑壽。比起當初在靖寧堡的時候,他有升了一級官兒,六品武官衣裳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的威武。
“穆大人。”
穆時風向桑壽拱了手:“桑大人升遷在下還未恭賀,再次賠禮。”
桑壽忙回禮:“不敢,不敢。”他並不希望穆時風向自己道賀,一見到穆時風他就忍不住想起嫁給他的陽妮子。
穆時風笑了笑,從袖口摸出方纔送過來的信擱在了桌子上:“這是什麼意思?”
桑壽瞧了一眼信封,拱手道:“國公爺差下官來送信,務必請大人夫婦前往。”
“內子身子不適,恐怕不能赴約。”
桑壽下意識的張口問道:“她怎麼了?”問完,桑壽有些懊惱,當着夫婿的面問她的消息,怎麼都不合適,若是陽妮子嫁給了自己,他何至於這麼爲難。
穆時風笑道:“多謝惦記。內子有了身孕,現下正在安胎。”
桑壽但覺內心翻江倒海,口中如含了苦蓮,半日才道:“國公爺讓我一定要請大人夫婦前往,還請大人看在以往的面上,攜夫人去了。”停頓了一會兒,“她們從小便好,這麼些日子不見,一定想念的很。”
桑壽見穆時風還未說話,又道:“國公爺說,既然大人不便入府,便要帶着於姨娘來拜訪大人夫婦。”
穆時風微微一笑:“那就請國公爺過府。”說着,他便端起茶來,做了送客的架勢。
威脅到他的頭上了。
於陽有了身子,他寶貴着;難道張瑛就不寶貝那個還未出世的兒子?在於陽順利生產,他是不會讓她再受刺激的。
桑壽有些不甘,穆時風這樣滴水不進,想了想又道:“於姨娘有份禮物要送給尊夫人,方纔下官已經請人送了進去。”
穆時風頓時眯起了眼,盯到桑壽不自然地低下頭,他這才收回了目光:“既然桑大人要送的東西已經送到,還請回。”
再一次送客,桑壽有些不甘心的離開。
穆時風回到房內,於陽已經坐了起來:“你去哪裡了?我醒來不見你人。”
並沒有什麼禮物,穆時風略微放心,坐到於陽身邊,伸手爲她捋了散發:“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於陽還真覺得餓了。她點了點頭:“我想吃龍眼包。”
穆時風連連應着:“好,就吃龍眼包。”他滿眼都是溺愛的表情。
也許是真的餓了,於陽這一餐吃了很多,穆時風生怕她那是心裡不舒服,忙制止她:“不許吃那麼多,待會會不舒服的。”
於陽咬着嘴脣,一臉的爲難:“可是我餓。”她急於向穆時風表達自己到底有多餓,她是真餓,平常喝了那些湯水沒怎麼發現,這湯水一停,她還真是有些受不了,再說,廚房每日都變着花樣做對她胃口的菜,上她吃了上頓想明日的,這叫她怎麼會不餓呢?
見到她這麼一副可憐的模樣,穆時風有些心軟,卻不同意她吃那麼多:“這就好了,過會子再吃,想吃什麼讓廚房做便是了。”
聽說有些人,心裡不舒服,外面看起來跟常人沒什麼兩樣,可是卻是十分的能吃,無論吃多少還是不覺得飽,不停地往肚子裡填食物。
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不能再告訴於陽那件事,兩件事的打擊下,她肯定受不了,還是緩一緩,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說。
於陽終究沒能再吃,眼巴巴的瞧着吃的被端了下去,只得拿水裝填肚子:“我真是的餓。”
穆時風看着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着實不忍心,想了想問道:“奶奶都吃那麼多?”
紫芝連連點頭:“奶奶從前日的胃口特別的好。”她也覺得突然吃多了很多,可是,問了韓氏那裡,韓氏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歡喜,並說於陽要吃什麼就讓做什麼。
原來都好幾天,他居然沒發現,他搖了搖頭,生怕她吃多了積食:“我陪你出去走走?”
“真的?”
於陽興奮起來,他居然同意帶她出去走走。
穆時風站起身,開了衣櫃,取了一件銀鼠緙絲大毛衣裳爲於陽穿好:“只在院子裡轉一轉。不要想走遠。”
於陽聞言立即垮了肩膀,抱怨地道:“哪裡有這樣的,院子裡我每日都能轉的。”
穆時風雙眼一亮:“既然你這麼不願意,那就不要出去了,外頭冷的很。”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於陽忙搖着頭,即使只在院子裡,她也要出去走走,整日憋在屋裡,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真是憋着她了。
“也不知道上回種地花怎麼樣了。”
穆時風扶着於陽走出了屋子,一手摟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走着:“想去看看?”
“嗯。那是我親手種地。”穆時風親自挖的地,她親自種地,只可惜,沒多久她便有了身子,不能再到處走動,也就不能親自照顧那些個花兒,也不曉得怎麼樣了。
“等到明年春天,我便帶你去可好?到時候開滿了花,最是好看。”
於陽只覺得一陣歡喜,連聲應着,很快又失落了:“不好。”
“你不想看了?”穆時風但覺得有些驚訝,她居然不想去看花了。
於陽指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到時候就那麼大了,你越發不會讓我過去看的。”現在都管得這麼嚴,到了春天,哪裡還有自己動的地方,怕是每日下牀都要他抱着才行了。
穆時風不由一笑:“唐太醫說了,等過了這個月,胎象穩妥了,就讓你多走動走動。時候不會攔着你的。”
於陽只覺得那位唐太醫越來越順眼,越來越喜歡他,他每次說的話,都是那麼的貼心,總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甩掉許多麻煩。
補藥也是有了他的說辭,自己才逃過一劫;還有韓氏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生兒子的方子,也讓興趣高漲的唐太醫要了過去,說那麼好的方子,他一定要好好的學一學,待看到藥渣之後,便甩手走人,唬得韓氏不敢讓於陽再吃;現在又是他,說讓自己多出去走走。
以後真要好好的謝謝這位唐太醫。
院子其實還是挺大的,走了兩圈下來,於陽便有些喘,扶着穆時風再也不肯多走:“歇一下,好冷。”腿鬥有些軟了,氣息也不穩了,這纔多久,這麼一點的路她都走不了了。
穆時風直接將於陽抱了起來:“回去吧。今日夠了,明日再出來走走?”多日沒走這麼多,猛地一走,她雙腿肯定受不了。
才走到廊下,於陽指着天空驚喜地道:“下雪了。”她輕聲道,“放我下來好不好?”
穆時風轉了身子,將於陽放下:“只許站在廊下看,不許出去。”
於陽應了,靠着穆時風的肩膀看着從天空降下的雪花,她想伸出手接住一朵雪花,卻叫穆時風拉住了手。
於陽有些失望。
穆時風看着於陽那失落的眼神,不由一笑,點了點她,回頭道:“取傘來。”
青色的油傘起來,穆時風摟着於陽走到庭院,一柄油傘爲她遮住了雪花,而她也可以伸手去接雪花,潔白亮晶地雪花甚是喜人。
穆時風含笑看着於陽接了一次又一次,看着雪花一次又一次的化爲一灘冰水。
“進去吧。冷了。”
於陽再次接了一朵雪花,遞到穆時風的眼前:“你看。”
六瓣的雪花,漸漸地在於陽的指尖化爲一滴水,順着指尖落下。
穆時風掏出手帕,遞她擦乾掌心:“怎麼這般調皮?喜歡雪?”
於陽任由穆時風爲自己擦手,小聲道:“我以前到沒覺得雪有什麼好看的,最討厭下雪,現在暖和了,到覺得雪挺好看的。”
“你要是喜歡,明日我領你去雪晴居看。”
“雪晴居?在哪裡?”她還不知道這裡有個這樣的地方。
“在湖心建的。只是周圍裝了玻璃窗,坐在裡面又暖和,又賞了雪。”
於陽點了頭:“好,那明日你要早些回來。”穆時風有時候回來的比較晚,這天黑的又早,怕到時候就算是穆時風想要帶自己出去看雪,黑燈瞎火的她也瞧不見什麼。
進了屋,紫芝很快端了熱湯進來,滾燙的熱湯下肚,於陽但覺得渾身都舒服,冷天,有衣裳穿,有熱湯水吃,真是舒服。
再看到那兩碟小點心,於陽更是眉開眼笑,指着肚子笑說:“我才覺得餓了,就送來吃的,你果然好福氣。”
穆時風忍不住笑了。
這個冬天,有她在,還有孩子在,是這樣的溫馨,這樣的令人舒心。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