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原長房下令足輕舉着火把,連夜向本圀寺進攻。
因爲他在一個時辰之前收到了三好政康的信使,還有他將會前來匯合的情報……
如果可以,筱原長房一點都不想要跟三好政康的軍勢匯合。要是匯合的話,那指揮的大權將會落到三好政康的手中。他們之間在之前並不是平級的關係。三好政康是家中的筆頭,而筱原長房連家老都不是。
即使三好政康沒有內鬥的心思,但已經成爲了三好家文化一樣的事,是無法在短時間之內扭轉的。
「強攻!一定強攻!」
這不僅是三好政康所希望,也是筱原長房的決意。他要在這一戰中立下戰功,令他頂替已經過時的三好三人衆,成爲三好家之中,最有力的重臣!
第五次進攻之後,又有了第六﹑第七﹑第八……
直到了第十次!
三好軍不計傷亡地強攻下,本圀寺內鐵炮足輕因槍管過熱而無法開火,士氣也因不斷傷亡而大幅下降,最後一直堅持着的正門,終於被破開——
「殺啊!」
「守——住!」
三好軍的第十次進攻,攻破了本圀寺的正門,大量的三好軍如洪水一樣涌進去。同時間,劍豪近衛義藤身先士卒地頂在洪流的最前方,試圖把缺口堵上!
人類是有極限的,連續的出戰令大部份足輕都十分疲累,就連武士也不例外,由早上開始到現在的戰鬥,時間長得不像話,有時可能只是吃一點東西,就又要項上去……
「守住!」山中幸盛也跳下了院牆,把殺進寺內的三好軍殺回去。
本來已經累得快要站不起來的明智光秀也咬着牙關,將刀斬向那些如潮水涌入寺中的三好軍。
這時所有足利家武士都知道現時是最重要的時刻,不可以再留力!
「推出去!」近衛義藤大喝。
複雜劍技在這裡沒有任何用處,一刀決勝,纔是戰場的主調。近衛義藤已不是當年跟阿犬交手有負無勝的「劍豪將軍」。在這幾年間,他成爲了真正的劍豪,而不只是被吹捧的。
即使在阿犬面前,他也自信可以打出生平最漂亮的一戰。
一斬一劈,全都是最簡單,最省力氣的招式,而在他面前的三好軍,就如同練習用的竹杆一樣,輕鬆劈開。
因爲有着近衛義藤這強大的戰力,本已推進寺內的三好軍隱隱有了退回去的勢頭,如果再堅持一下,那三好軍第十次的進攻,就會功虧一貴。可是,就在這個瞬間——
噗次。
一柄來自背後的刀,終結了這位劍豪的行動。
「啊……呀?」近衛義藤看了一眼由左胸穿刺而出的刀尖。
呼吸急促,痛楚似要直撲向他的大腦。
近衛義藤知道自己要死了,即使再高明的醫師亦不可能救活他,穿透心臟的傷勢並不是包紮一下止個血就可以康復。
——不愧是我的弟弟啊。
近衛義藤不想死,但是他知道,當他選擇了跟三好三人衆以及鬆永久秀剛正面的時候,他就己經死了。
被發現是早晚的事,兩道刀疤只能算是掩耳盜鈴,那一次跟近畿大名和解式之上,他就知道鬆永久秀髮現了他的身份。不然足利義昭也不會那麼大方,動議把大和一國交給他。
不過…
——已經是賺了,在去黃泉之前能認識到劍冢。
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爲劍道和責任一直推動着他,也僅此而已。死亡之於他並不可怕,而是類似於解放。
因此——
近衛義藤用盡身上快要消失的力氣,一刀狠狠劈在前方的三好軍足輕身上!
「殺敵……啊……哈——殺敵!」
近衛義藤一刀之後,他吐出了鮮血,力量瞬間抽空,意識離開他,倒下。
強情公方,山中幸盛認爲足利義輝這個稱號,這個別稱,並沒有任何的錯誤,而且還像是度身訂造一般準確。即使他的身份已經換成了近衛義藤,他還是那個揹負着自己心中理想前行的武士。
不過正如足利義輝被堅持「殺死」一樣,近衛義藤也迎來了他的結局,一個不好的結局。
「大——人!」
當山中幸盛留意到近衛義藤倒下之時,他的腦海裡浮現出近衛義藤的微笑,以及他曾說過的那些話。
「大人!」
山中幸盛覺得自己的疲累好像突然之間消失了,身上的血如同燒開的熱水一樣,力氣源源不絕地涌出,同時身邊所有一切的東西都慢了下來,可以看得清所有刺來的竹槍,那些斬向他的打刀……
「擋我者——」
山中幸盛一把抓住刺來的竹槍,然後單手就甩開了用槍的足輕,揮舞着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像是切豆腐一樣,由關節處切下了對方的右前臂。
「死!」
一手竹槍,一手太刀。
山中幸盛就像個殺人鬼一樣,左手刺,右手斬,在突入進寺院裡的三好軍中,橫衝直撞。他每一刀都斬在攔在他前方的足輕或是武士。
不快,山中幸盛的速度並不快,但他就是無法阻擋,如同一頭熊般,把所有擋在他面前的足輕武士,一一摧毀!
山中幸盛的目標是把近衛義藤救回來,可是……
真能救回來嗎?
不能,因爲那一刀正好刺在近衛義藤後心,已經穿透了他的心臟,而刀也在他倒下之前就拔了出來,傷口不大,但血卻一直涌出來。
「大人——大人……大人啊!」
山中幸盛只用了不到半分鐘,在三好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把本來已突入到正門內的三好軍和門外的三好軍切斷。他的五步之內,如同無人區,沒人敢接近!
「撤……」
領頭的三好軍武士看不到攻破的希望,趁着山中幸盛和足利軍還未補回位置之前,機智地下達了後撤重整的命令。
以一人之力,令三好軍敗退。
即使看着這個場面,山中幸盛也高興不起來……
「近衛大人!」
他大叫,他大哭。
但是任山中幸盛如何叫喊,亦沒有用處,近衛義藤身上的血快要流乾,身體早已失去了生機,成了一具屍體。
足利軍沒有放過由山中幸盛和近衛義藤創造出來的機會,立即把本圀寺的正門用石頭和雜物堵上。短時間之內,三好軍是不可能再次攻破了。
明智光秀把足輕的指揮交到了其他武士手中,然後來到山中幸盛的旁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是武士的宿命。」
——武士的宿命,就是被友軍背叛嗎?
山中幸盛瞄了明智光秀一眼,「我明白。」
「一定守住。」明智光秀點頭。
「會守住的,我會守住近衛大人付出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
山中幸盛咬牙切齒,他憤怒,雖然他沒看到是誰殺死近衛義藤,但他看到了近衛義藤到死還是揮刀斬殺三好軍的畫面。他認爲現在只能完成他的願望,爲了他一定得完成!
至於是誰殺近衛義藤?
這裡所有人都有嫌疑,甚至連山中幸盛自己也是殺死近衛義藤的共犯。他深信當報應到來的時候,沒有一個可以自稱清白,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