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扛着羅武血淋淋的屍體趕到賽巴的營地時,那些被打暈的人都已經醒了,正鬧哄哄地吵着該何去何從,他們的領導人失蹤,幾個想要上位的人互不相讓,吵成了一團。黎東不想引起他們注意,他潛入營地中,偷開了一部武裝懸浮車出來,當那些人發現他時,他已經衝上天空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選擇,羅武已經死了,以一個普通人的能力,是不可能扛着他的屍體越過那麼遙遠的山林,把他的屍體帶回刀王的地盤,有懸浮車可以開,爲什麼不開呢?
事實證明黎東想得太美好了,賽巴的手下們雖然在內鬨,但一發現有敵人潛入,紛紛跳上懸浮車追來,他們可比黎東還要熟悉這片山林,直把黎東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黎東被他們追了一陣,終於把他們甩了,但這一點都不值得高興,因爲他發現自己完全迷路了。
他不知道自己急切之間衝出了多遠,這些被改造過的懸浮車爲了減輕重量增加空間,所有輔助設備都拆光了,連最基本的指南針也找不到,黎東只能靠着高掛天空的豔陽大致辨識方向,他低空飛了一陣,突然聽見一陣槍響,黎東遲疑了一下,那槍響絕對是賽巴的手下們對某人發動攻擊,他們在對付誰呢?
黎東開着飛車靜悄悄地溜了過去,果然看見幾輛飛車在追逐一個地面目標,那人影飛快地在林間躍動,黎東辨識了一番,唉呀!是倩瑜!他心下叫糟。
這也很合理,他雖然讓黎倩瑜一個人先走了,但她顯然也迷路了,自己拖着這些飛車跑出來,反而害她被追殺了。
黎東有點遲疑,他跑給賽巴的手下追並不是他對付不了他們,賽巴在槍王的基地犧牲,黎東自覺對他有點虧欠,一點都不想傷害他的手下,可是他的手下並不領情,既追殺他又追殺黎倩瑜,說不得得讓他們瞧瞧厲害了。
黎東低空慢慢飛行,抄那些開火飛車的後路,確定追來的只有三輛懸浮車,他鬆了一口氣,剛要設法擊落最後的一輛飛車,沒想到一陣爆炸聲傳來,隨即轟地一聲大響,山林間冒出一縷黑煙,黎東知道黎倩瑜設法擊落了一輛飛車,黎東苦笑了一下,懸浮車加速衝出,他一靠近最後的車就打開車門,隨手拆下自己座椅的一條鐵條甩了出去,那鐵條準確地打在那輛殿後的懸浮車的車尾,只見那車像被踢了一腳一樣,向前噴了出去,搖搖晃晃地往林間墜下,黎東的車很快地掠過那輛墜毀的飛車,還可以看見一個人掙扎着從車內逃出。
黎東繼續往前衝,又追上了一輛武裝懸浮車,那車內的人拼命的對他打手勢,但黎東實在看不懂他的意思,他故意提升高度,又追在那車的後方,停留在他們機槍的射擊死角,黎東追了一陣,那車的槍手放棄用機槍射擊他,端着自動步槍鑽出車門對他射擊,金角的士兵果然厲害,他對黎東射擊了一串子彈,在黎東的飛車上留下一串彈痕,其中一發還穿透車門打中黎東,幸好飛車除了有點透風之外,飛起來還沒什麼問題,黎東沒再給他第二次射擊的機會,又扔出一條座椅鐵條把那車打了下去。
黎東飛出一段距離,靠近那輛着火墜毀的懸浮車,他在附近繞了一下,沒看見黎倩瑜,知道她肯定還在附近,他控制着懸浮車懸浮在空中,探出身體叫道:倩瑜小姐,你在嗎?
他控制着懸浮車慢慢行進,一面喊叫尋找她,過了不久,終於看到黎倩瑜在樹林邊緣對他揮手,他馬上把懸浮車降落,向她跑了過去。
你還好嗎?黎東跑過去叫道
黎倩瑜似乎受了傷,她懊惱地叫道:運氣不好,受了點小傷…
黎東跑過去一看,只見黎倩瑜的小腿中彈,腳踝以下都被染紅了。還能走嗎?黎東叫道
黎倩瑜皺着眉頭道:有點麻煩…
黎東一靠近,就立刻知道她受傷的原因,她在強攻槍王基地的時候肯定受了傷,她本來感知就有傷勢,這次跟羅武這個好戰的傢伙對上槍王的四個弟子,羅武是個高手,但黎倩瑜還沒築基,跟對方勢均力敵,二對四之下,羅武又不照顧她,原來的傷勢傷上加傷,只是她的性格好強,強忍着傷勢不顯露出來而已,這次被槍手追殺,她的護罩防護力不足,被機槍子彈貫穿,打中了小腿,所以她才發怒毀掉對方的飛車。
黎東跪下來查看她的傷勢,黎倩瑜叫道:別管我,先離開這裡,敵人隨時會追過來。
黎東一想也是,這麼大的動靜,敵人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那煙柱很明顯,老遠都能看到了。他低聲道:得罪了!把黎倩瑜攔腰抱了起來,往懸浮車那邊跑了過去。
黎倩瑜驚叫了一聲,雙手不由自主地抱着黎東的脖子,卻不敢掙扎。黎東抱着她飛奔了一段距離,果然聽見一陣嗡嗡聲從林梢傳來,他跑到車邊把黎倩瑜塞進後座,正要進入駕駛座,黎倩瑜驚叫道:啊!這…這是什麼?她發現了被丟在車內的屍體。
黎東一面操縱着車子升空逃走,一面苦笑道:是羅武,他死了…
這種懸浮車是雙人座的小型懸浮車改造的,內部空間狹小,本來只能裝兩個人,爲了容納機槍,還拆掉了金角地區用不上的多餘設備,但這樣也只有兩個位置,羅武的屍體佔據後座,黎倩瑜只能跟他擠在一起,甚至必須跨坐或踩在他的屍體上。
黎倩瑜對這種事顯然不太習慣,她驚叫道:放我下去,我…我不要這個樣子…讓我下去!
但來不及了,敵人的懸浮車從林稍上露頭,發現黎東的車後,毫不遲疑地向他追了過來,機槍還噴發出橘色的流光對他們射擊。
喔!天啊!又來了!黎東一聲哀嘆,他一個加速,黎倩瑜頓時被拋向後去,她的腳受傷,又無處站立,這下摔得很重,唉呦!她撞上了後方的玻璃罩,黎東一個側移閃避,黎倩瑜滾了半圈,狠狠地踩了羅武的屍體一腳,這才抱着駕駛座把自己穩住,他們不斷的變向翻滾,躲避着敵人的追殺。
由於支撐駕駛座的鐵條被黎東掰下來當作飛彈扔了出去,駕駛座的結構已經被破壞了,他們逃來逃去地翻了幾下,駕駛座啪的一聲被黎倩瑜折斷,兩個人驚叫一聲撞在一起,黎東叫道:放手啊,你不要勒住我…黎倩瑜也叫道:你不要…亂飛啊…
唉呀!你抓住我吧,別勒我啊!黎東無奈叫道
黎倩瑜沒有回答,她雙手抱住黎東,腳踩着羅武的屍體,總算把自己穩定下來,她感受着懸浮車不斷變向飛行,但黎東的身體卻始終維持穩定,不管自己怎麼扭動,他都穩如泰山,她突然有一種感覺,自己很喜歡這種有依靠的感覺,就好像以前躺在父親強壯的臂膀上一樣。
他們逃了許久,敵人總算放棄對他們的追殺了,看着追來的飛車一輛輛脫離返回,他們總算鬆了一口氣,黎東又小心地飛了一陣,確定敵人沒有追來,他才找個溪邊的林地降落。
黎東把懸浮車停在有遮蔽的樹陰下,跑去小溪邊弄了一點水,開始幫黎倩瑜處理傷口,她的狀況很麻煩,子彈被她的護罩阻擋,雖然傷了她卻也卡在她的小腿骨上,幸好機槍子彈頗長,還有機會不開刀就勾出來。
黎東先幫她清洗了血肉模糊的傷口,看清了傷口的狀況,不得不說黎倩瑜真是頗硬氣,一般人受了這樣的傷只怕站都站不起來,難怪她會在飛車上滾來滾去,她的腳根本沒辦法受力。
黎東檢查了一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黎倩瑜的護罩還是保護了她,穿過護罩後,子彈的貫穿力已經不足了,所以沒有傷害到她的骨骼和韌帶,只是周邊的肌肉和神經應該會受到一些燒灼,傷勢應該會很痛,但以後恢復不會有問題。
黎東利用車上的急救包消毒了傷口,並且彎了一個鐵勾把子彈硬拔了出來,這過程中黎倩瑜咬着牙一聲不吭,但卻把自己疼得滿頭大汗。黎東儘量把急救包的藥品用上,完成了傷口的消毒和包紮後,黎倩瑜忍不住抱怨道:你的技術真差耶…但那聲音中卻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黎東抓抓頭道:我想你應該先休息一下,我們在這裡躲一陣,可好?
好!一番折騰後的黎倩瑜顯然沒力氣了,懶懶地應道,沒過多久她又擔心地道:但我們不能拖太久,天氣這麼熱,羅武…可保持不了多久。
唉…黎東嘆了一口氣,他看看四周,說道:他已經死了,剩下的肉體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但我們…還要活着,不是嗎?
黎倩瑜點點頭,她突然低聲說道:我有點餓了…很渴…
黎東點點頭,她經歷了劇戰,又受傷大量失血,亟需補充營養和水分,沒問題,我先去取水,你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他離開之後,黎倩瑜獨自坐在樹下,看着黎東跨入溪邊取水,雖然傷口不斷傳來刺痛,但她仍然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她雖然長得並不很美,但追求她的人一直不缺,她從來沒有動心過,但這瞬間她有了幸福的感覺,有個人爲她而來,拯救她、保護她,給予她支持,甚至爲她而忙碌,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有人在乎,覺得自己受到重視,那感覺意外的甜美。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和家庭的樞紐徹底被切斷了,心中只剩下仇恨,現在找到了父親的埋骨之所,又親眼看到心中仇敵的狀況,那股恨意消退了不少,一顆心又變得柔軟多感起來。
黎倩瑜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變化,她只是突然覺得心情很好,天地彷彿都開闊起來,雖然身在敵境,中彈受傷又餓又渴,但她卻一點也不懊惱,反而像是找到了什麼好東西一樣快樂。
黎東送了水來給她喝,又在溪裡撲騰了半天,逮住了一條渾身光滑的大鮎魚,飛車裡的野外求生工具不少,大概是這些飛車經常要在林間活動,士兵們很習慣野營,黎東靠着這些工具升起了火烤魚,接着他又竄入林裡,過了不久後,他笑嘻嘻地拎着一隻肥兔子出來。
剛剛抓魚的時候看到的,這裡的兔子真不少!黎東一面用野戰刀給兔子剝皮剖肚,一面笑道。
黎倩瑜翻着烤魚,一面頗有興致的看着黎東熟練地處理野兔。你經常在野外活動嗎?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呃…前一陣子有些野營的機會…呵呵…黎東尷尬地笑道,他沒逃走前,每次出訓練任務時,經常會有野外活動的機會,他的食量又不小,所以這種經驗不少。
黎東處理好野兔,把兔肉架上火堆,卻把兔子的內臟和頭扔到林間。
你在做什麼?這樣不是會引來一些野獸嗎?黎倩瑜好奇地問,一般來說,這些食物的殘餘都會掩埋起來。
它們早就來了,難道我們還會怕了這些小狗小貓嗎?黎東笑眯眯地道
過了不久,樹林間傳來野獸互相爭奪食物的聲音,黎東對黎倩瑜笑笑,拎着野戰刀走進樹林,一陣野獸的咽嗚聲飛快地向遠方逃去,黎東拎着一條像狼又像大狗一樣的動物出來,他坐下來開剝那動物,一面對黎倩瑜說道:這樣就沒事了。
看見黎倩瑜好奇的臉,黎東繼續解釋道:我們進入動物的領域,不管有沒有製造食物,動物們都會知道的,一般人會生火讓他們不敢接近,但這不一定有用,因爲我們還帶着羅武的屍體,這個誘惑太大了,光靠火堆是沒用的。最有用的辦法就是告訴他們這裡是更強者的領域,而那些誘惑他們的食物屬於那個更強者。
黎東剝下那動物的皮毛,把它的毛割下來胡亂撒在四周,然後才坐下來繼續烤肉。
有了這頭大野狗,他們兩個都吃得飽飽的,四周不斷有動物出現,但都張望一陣就夾着尾巴離開。黎倩瑜吃了野兔肉後,一陣倦意襲來,她知道這時不能放鬆自己,連忙盤坐修練,伸出感知去吸收能量,推動能量循環來加速自己的恢復。
黎倩瑜這一修練就練到了太陽西下,她醒來之後,小腿的傷勢已經好多了,雖然有點發炎,但這對修練者來說問題不大。黎東趁她修練的時後已經把周圍的地形探查清楚,也找到了自己大概的位置,但天色接下來就要暗了,他們的車沒辦法在夜間飛行,所以決定等到第二天一早才繼續行程。
等到天色變暗,黎東又升起火來,這次他可講究多了,不只用石頭搭建了一個爐子,準備的菜單也豐富了許多,他探查地形的時候,順手採了一些野菜和調料,又帶了一片石板回來當烤盤,做起了純天然石板炒肉,他還砍了幾段大竹筒回來架在火塘上當湯鍋煮湯,那香噴噴的炒肉和味道濃郁的竹筒湯,把習慣在都市生活的黎倩瑜吃得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最後黎東用野戰刀把剩下的肉切成幾乎透明的薄片,放進橫在火塘上的竹筒內涮,已經飽到不行的黎倩瑜受不了誘惑,又爬起來大吃了一頓,這頓飯讓黎倩瑜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樂,她故意和黎東爭搶食物製造了不少笑聲,而大廚黎東從頭到尾也變出了各種不同的驚喜,讓她深深體會到大自然美食的樂趣。
消滅了所有食物後,黎東忙着處理善後,而黎倩瑜躺在火塘邊,看着天上的星星發楞,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快樂過,也從來沒這麼放肆地笑鬧過,她出生不久母親就過世了,父親對她很好,但也很嚴肅,她的姊姊非常優秀,讓她怎麼努力也追不上,她這輩子其實是追着父親和姊姊的背影奔跑,就算他們離去,她也沒有停下來過。
躺在火塘邊的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認清過自己,她小時候爲了父親的期望而活,父親去世後,她又爲了父親的仇恨而活,發現父親的仇恨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之後,她要何去何從呢?
看着忙來忙去的黎東,她的心突然像融化了一樣,那是一種暖流,讓她不由自己地想道:跟這樣的人共組家庭好像是件不錯的事情。,這個念頭一起,她的臉立刻被跳動的火焰染紅,她馬上在心裡叫道:這只是因爲他的廚藝而已,他的廚藝真是不錯,但我是不可能被美食收買的…她有點心虛地強調着。
想到了黎東,黎倩瑜的眼睛忍不住追着他跑,他已經把營地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把竹筒湯鍋拆開來,當作燃料一片片放進火塘裡燒,她忍不住問道:你可以告訴我更多我父親的事嗎?
黎東便坐在火塘旁,慢慢地把從張老醫師那裡聽來的故事轉述給黎倩瑜聽,還加上了他對黎家的陰謀的猜測,最後還提到黎家的態度,黎東嚴肅地對黎倩瑜說道:師兄的事情黎家肯定是知道的,如果如張老醫師所說的,是羅家陷害師兄的,那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光是爲了阻止你家的興起嗎?我想這不太可能,私仇或嫉妒不可能讓羅家採取這麼可怕的行動,也不可能讓他們做了這種損傷國家利益的事情後,還能不被其他家族譴責,他們一定還一同參與了更多不可告人之事。
黎倩瑜聽得心頭大亂,她以前知道自己的仇人很難對付,但卻沒想到這事件牽涉的層面這麼複雜,她以前從來沒像黎東想得這麼深入過,發現自己的思慮不及黎東的周密後,她又忍不住提出更多的問題,兩人便這麼一來一往的如聊天般的在火塘邊交談,直到月亮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