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念(八)

後來的後來,吾,洛兒,天師,柳夫人四人之間達成了環環相扣的約定。

洛兒要殺吾,天師卻護着吾。吾要救阿炘,需要柳夫人手裡的青鸞鑑,柳夫人卻要洛兒充當法器拂塵的柳枝來交換。

兜兜轉轉下來,年輕的女冠最後瞭然地將柳枝交了出去,天師也從柳夫人手裡拿來了青鸞鑑。她說,吾欠了她的一條命,她會親自來取。

來不及思量,萬事具備,吾同天師,前太醫令大人連夜趕回了鄴城。

天師說,青鸞鑑確實可以醫死人,肉白骨,可這是一命抵一命。

衆人都在忙着佈置祈祭南斗的法陣,沒人注意到昏沉沉的軒轅炘時夢時醒,偏巧卻聽得了這句。

誰也沒有想到,最後一步,緊要關頭,阿炘將青鸞鑑調轉了方向。

她將命元幾乎悉數渡於了那毫無生機的腹中塊肉。那個與她緣薄的孩子,居然漸漸有了生息。

雖是訝異於意外之變,可阿炘身上毒性卻全然未消,無可奈何下,前太醫令與石樨生師徒二人只好施針,將烈毒逼迫停留在了她的左臂上,成了一塊好似梅花的紅記。

隨着胎兒一天天在她腹中安穩的長大,這梅花便會順着左臂一點點朝上游走,先至左肩,再下行,直至心脈。

而她,更是要忍受着那烈毒所在,每日對她筋骨的侵蝕。

吾問她,這值得嗎?

她卻反問了吾一句,如果是你,這樣能換回活生生的青梨,你又會如何做?

答案心照不宣。

局勢初安,微瀾未息,阿炘又出了這般狀況,爲公爲私,吾到底還是又做回了“袁琅”。

長安三年冬,鄴城下了一場好大的雪,上次下這般大的雪的時候,吾還是個幼童。

寢殿裡,阿炘聲嘶力竭,痛苦掙扎了整整一日,聽宮人講,她十根指頭,幾乎都要把身下御榻抓出十道溝來。

“哇……哇!!!”

在雪霽出月之時,拼盡所有氣力,阿炘終於誕下了一位王女。

這邊呱呱墜地,阿炘的梅花紅記也遊走至了心口。

她死期已至了。

吾從穩婆手裡接過了孩子,抱去給阿炘看。

雖然渾身還是紅彤彤的,但她顯然是結合了阿炘和那個人的長相,將來定是一個大美人。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母體影響,雖然石樨生在她身上診不出有劇毒,可一出生,這孩子的左肩頭便生有一塊紅色的梅花印記,只不過,邊影模糊,看起來,與其說是梅花,不如說更像貓爪印。

“呵,阿爔,阿爔,你說,該給吾與你的女兒取什麼名字好?”

命燭飄搖,吾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故意將吾認作軒轅爔來看,她只喚吾一聲“阿爔”。

“像吾,更像你。不如……不如,就取名‘少玄’可好?”

“好……”

氣若游絲,阿炘的眼皮不住地開始打架,她皺着眉頭,嘴巴一張一合,嘟囔着。

吾將少玄小心遞給了一旁的穩婆,俯下身子來,聽她講。

“吾看到了,是蓬萊,仙音繚繞,飛鶴盤旋,和南皇陵的一模一樣……是長寧,母后,父皇,還有……還有阿爔,他們來接吾了……等吾啊……”

阿炘闔上了眼,穩婆懷裡的少玄似知道母親的故去,也開始嚎啕大哭。

長安三年冬,帝炘產厄崩逝,遺命太子少玄爲繼,君後袁琅輔政。

番外

不知不覺,這是袁琅被困在這宮中的第十四個年頭。

這擔子委實太重了,也不知少玄什麼時候才親政,真到那時,吾也可以回清河了吧……

輔政之後,宮人們常常聽到袁琅這樣抱怨。

石樨生被他的師父揪着耳朵帶回了清河當藥童,但每年他都會從老師傅那兒帶回來厚厚的一卷書信。

袁琅記得,沒有一卷是老師傅沒有將他罵得狗血淋頭的。

除了罵他在宮裡躲清閒,留他一個,既要釀酒,又要顧酒肆,還要幫他看宅子,給院子裡的梨樹澆水施肥捉蟲……

每一卷的最後一句,他也總是會問上一句,問袁琅何時回去?

“哈,吾也想,天下的擔子,壓吾壓得脖頸痠痛,頭痛眼痛,渾身都痛。”

“阿爹!”

“都說了,叫吾‘三叔’……”

“哎呀……反正石太醫說了,說你同吾的阿爹是生得一模一樣!”

半大不小的少玄,每日還是和個猴子似的在宮裡亂竄,摸魚打鳥,太傅幾乎每日都要找袁琅告上一狀。

可少玄還是我行我素,袁琅也就隨了她去,只要不掀翻了皇宮的屋頂,一切好說。

眼前的少玄正頂着一張灰撲撲的臉,拉扯着還在看摺子的袁琅,非要帶他去她住的掩雲殿。

袁琅想,或許她的脾氣和阿炘是與生俱來的如出一轍,思索間,他也任由少玄拉扯着去了掩雲殿。

“父親,三叔!你看!蘭花開了,開了,開了!”

少玄又蹦又跳,一邊指向那多年寸草不生的掩雲殿的花圃。

花圃中,有一抹初出的嫩黃。

“真好……真好……”

看着眼前的日漸長大的少玄,袁琅欣慰地笑了。

或許,再過不久,他就可以安心地回去清河故居了。

他還欠着那女冠洛兒的一條命。

長安三年冬,重雪覆城,天地皆白。這邊送走了軒轅炘,一襲白衣道袍,將身影幾乎隱於紛紛雪影的女冠洛兒便上門討命了。

似有所感,袁琅一早就等在了當年絳雪女帝罹難所在—未央殿。他面前燃香奉着一隻廢劍,劍身尚有餘光在,可這餘光卻被深埋在了重重疊疊的乾涸血跡下。雖是鋒芒未弱,可也因着當年斬殺女帝而被軒轅炘的父皇給封在了佛堂。

當年,也正是用這隻劍,他毫不留情地斬下了尚是幼童的王女的一臂。

“袁琅……”白光疾影,女冠已然將劍拿在手中,走向了跪在殿中的袁琅。

然而,一劍在喉,女冠洛兒反手卻只是削去了他多半數的頭髮。

“稚子尚幼,待她成人,我再來向你討回這條命。”

廢劍鏗然落地而碎,神行百步,白渺渺的仙人身影早在聲響前就化光而出,人卻未走遠,而是來到了南皇陵。

“阿孃,阿爹,洛兒要遠行了,去尋自己的道了。”

淺淺一拜,女冠好似一切釋然,爲何到頭來,她卻下不去手?或許,是似曾相識。女冠搖搖頭,方纔她是想起了那還尚在襁褓裡的少玄王女。

女冠緩緩步出了南皇陵,她想,不如先回去清河,去尋那隻知道躺着喝酒的某人。

清河故居,諸事安寧。藥童石樨生每日都要繼續忍受着自家師父的“摧殘”,除了畫像和衣食小事,剩下的前太醫令大人統統都推給了他。每日,他還要去老師傅那裡取一罈酒給那兩個酒鬼。

“好友,你家小洛兒可是又釀了好酒來孝敬你了。”

柳夫人說着,從石樨生手裡接過了酒,一個飛身便躍上了竹海頂峰。天師正一成不變的斜躺在竹梢處,他正看着手裡的青鸞鑑看得出神。

柳夫人知曉他在想什麼,當初軒轅炘腹中骨肉尚未成形便已夭亡,沒有魂魄,何談復生?南鬥祈壽後活下來的,會是哪方的未名遊魂,她與天師都看不出。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柳夫人想着,故意在天師面前晃了晃一罈子酒。

“嗯,好友這可是羨慕,羨慕的話就自己收個徒兒吧?”天師說着,一手有意無意指了指被柳夫人栽種在了後院中的“死生勿念”。清風徐來,石樨生聽到那幼柳旁似有陣陣幼童笑聲,一個小小的,手裡拿着一卷書簡的青衫影子也一晃而過。

“本來我以爲我這修行得道後的長生之命是和那人一樣孤獨的詛咒,現在看來,餘生漫長,能有所期的去等待是一件幸事。”

柳夫人說着,和天師不約而同看向了離開的石樨生。

或許,就連太醫令也沒注意到她筆下那人的畫像越來越像石樨生,石樨生也越來越像那畫像上的人。也許,他們二人本就是同一人。

“是啊,心中能有所等待,實乃幸事……”天師看向了手裡的青鸞鑑。

彼世三千,終有一隅是等到了。

長安一念(三)長安一念(七)穿越時光的楓約(二)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明月何時照我還(一)穿越時光的楓約(一)溶玉硃砂爲媒懷康餓夢長安一念(六)懷康明月何時照我還(五)明月何時照我還(九)白氏家訓第一條餓夢穿越時光的楓約(一)白氏家訓第一條長安一念(六)瘋癲公主俏伴讀(三)長安一念(二)馮大小姐和她的小道士明月何時照我還(二)明月·十三明月何時照我還(二)懷康明月何時照我還(二)明月何時照我還(八)瘋癲公主俏伴讀(三)明月何時照我還(六)白氏家訓第一條白氏家訓第一條明月何時照我還(十)穿越時光的楓約(三)懷康長安一念(七)瘋癲公主俏伴讀(四)糖葫蘆大俠白氏家訓第一條長安一念(六)長安一念(七)白沙在涅穿越時光的楓約(一)白氏家訓第一條明月何時照我還(七)穿越時光的楓約(一)長安一念(五)懷康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長安一念(七)明月何時照我還(二)白沙在涅長安一念(七)穿越時光的楓約(二)穿越時光的楓約(二)糖葫蘆大俠長安一念(五)懷康明月何時照我還(十)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明月何時照我還(一)瘋癲公主俏伴讀(二)誰寄來的明信片長安一念(三)溶玉雙姝弄硃砂爲媒馮大小姐和她的小道士溶玉長安一念(四)瘋癲公主俏伴讀(四)雙姝弄瘋癲公主俏伴讀(一)明月何時照我還(三)長安一念(二)明月何時照我還(十)明月何時照我還(十)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溶玉長安一念(五)穿越時光的楓約(二)長安一念(二)十年一夢瘋癲公主俏伴讀(一)瘋癲公主俏伴讀(二)明月悲歌明月悲歌長安一念(七)明月何時照我還(三)明月何時照我還(七)瘋癲公主俏伴讀(四)馮大小姐和她的小道士長安一念(二)明月何時照我還(四)白沙在涅第一個吃辣炒牡蠣的頌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