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銀錢動人心

大夫人被他點醒忙連聲叫好,當即就請他入府爲張雲盛看診。

大雨中兩架華貴馬車被兩排身穿甲冑的士兵護衛着趕往武興伯府。

聽雨閣內,老烏三人看着那一託銀錠目瞪口呆,他們三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銀子,看得根本挪不開眼睛。

只用那麼一小塊,這一塊就足夠他們渡用小半輩子了!

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

三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了起來,一時間三人對視,無人說話。

閣樓臺階上,北辰君悄無聲息的探出頭來,吐了吐信子,嗅到了貪慾的味道。

“這麼多的銀子,還是趕緊收起來吧。”

承澤終於打破了這份寧靜,老烏眼神裡迷失了安分,小聲道:“這些錢,眼下只有我們三人在場。”

劉嬸雖然確實動心了,可還是道:“你要幹什麼?

我們纔剛過上了幾天安分日子,你……”

“雖然安分,可終究是爲奴爲婢!”老烏似是回想起了什麼,道:“有這些銀子足可以當個富家翁,也能過上地主爺的日子!”

“你!老烏叔!”承澤被這話點醒,瞬間變了臉色,“我們剛尋到這般好的主人家,你還在想什麼呢!

你我皆是奴籍,拿了這銀子又能如何?只怕你連城門口都出不了!

奴人偷盜主人家財物,送到官府的後果可是誰都知道的!”

“哎呀,是啊是啊!”劉嬸也瞬間沒了貪慾,張羅着手就要把這銀子收走放到錢櫃裡。

並且嘴上還勸道:“老烏,伱不想活了嗎?咱少爺神通廣大的,連伯府夫人都客客氣氣的,你能逃得出手少爺的掌心嗎?”

“嘶嘶……”

頭頂上傳來一陣低鳴聲引得三人擡頭去看,卻見閣樓的樑上盤纏着一條大黑蛇,渾身烏黑髮亮不含一絲雜色,寸寸蛇鱗包裹着充滿力量的身軀,一條神秘又美感十足的黑蛇正擡起頭,居高臨下的盯着他們三人。

“啊!蛇!”

承澤嚇得雙腿一軟,倒在地上不由自主的往後撤,老烏本就心膽不寧,被這黑蛇一盯,頓時嚇的什麼貪念都沒了。

只有劉嬸愣道:“哪裡來的大黑蛇呦!咱少爺最怕這東西了,快那杆子給它攆走!”

北辰君聽了這話吐出的蛇信頓住了,隨後不滿的衝她嘶吼。

但劉嬸卻是個膽大的,直接抄手就拿了根竹竿去跳。

這挑釁的動作把北辰君惹怒了,尾巴一掃而下拍飛了竹竿,然後身子一躍仿若飛了下來,跳到了銀子上面,身軀盤成一團,衝着老烏嘶吼吐信。

老烏哪裡見過這般靈異的蛇兒,當即心虛不已,跪着磕頭道:“蛇大仙饒命!蛇大仙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聽到了這話,北辰君身子一扭,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三人眼中。

“哎,神了!真神了!”劉嬸還拿着竹竿,望着銀子道:“老烏你一跪下認錯,那蛇就走了!”

“你們…你們沒聽過別人說咱少爺的奇事嗎?”

承澤有些驚魂不定道,他是最怕蛇這種東西的。

“什麼奇事?”劉嬸一向粗心慣了,卻又是個膽小的。

“聽說少爺的老師父剛過世時,靈堂就擺在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那一夜齊員外,城裡的惡霸,想要霸佔少爺的宅子,帶了好多個惡僕,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還拿着鐵器,就衝進來了。

結果,你們知道嗎?一羣蛇就突然冒了出來,有人說是從棺材裡跑出來的,也有人說是從地下冒出來的,烏壓壓一羣蛇,一院子的蛇都趕來把那些家僕嚇得魂外飛天,有個惡僕還被蛇咬了半身癱瘓臥牀不起。”

“什麼?還有這種事?”劉嬸驚呆了睜大眼睛,“我還一直以爲少爺最怕這些長蟲呢!你從哪裡聽來的?”

老烏心中一沉,對那個平日裡看着和善又一副好皮囊的少爺心中更畏懼了幾分。

“我前日去對面書齋裡看書,李老先生告訴我的。

而且啊,這還不算最神奇的。

還有更神的!李老先生說他都親眼見到了!那日去給老師父送葬到山路上,走到一半忽然就起霧了!

然後啊,一條大青蟒,能一口吞下兩個人的那種,攔在送葬隊伍面前,還纏了少爺幾圈,最後爬到了老師父的棺材裡消失了!”承澤一邊說一邊比劃着,加上誇張的神情和越穿越離譜的故事,讓劉嬸都不由得心中一驚。

原來那個平日裡如此寬和的好人少爺,竟然有這樣的奇事。

蛇獸什麼的她不怕,但怕的是仙妖精怪。她心中也不由得對少爺無形中產生了一種敬畏。

……

搖晃的馬車裡,陳北陌靜靜坐着,伯府大夫人在前面一輛車廂裡,要是兩人同乘一車指不定什麼風言風語又出來了。

古人的社會裡,這些風言風語看似無礙,但實際上卻是殺傷力最大的。只要你還在這個地方,它就能持續的不間斷的,越來越強烈的傷害着你!

他在馬車裡想起了那五百兩銀子和三個家僕,並不擔心他們會卷錢跑路。不說他們逃不出官府的追查,真拿了銀子起了歹心,只怕連聽雨閣的門檻都跨不出去。

他可是特意留了北辰君看家的,如今的北辰君靈智更高了些,好像是那天被雷劈開竅了?

現在的靈智和尋常十四五歲的少年心智差不多了。而且由於蛇類的冷性,可能在有時候比人類更冷靜更能做出合理的判斷。

有時候馭下並不需要上位者親自出面,無形之中的震懾纔是最觸動人心的。

車廂外馬蹄蹬蹬的聲音響着,車雖然搖晃卻比那天知府來接他的馬車舒適多了,有淡淡薰香撲鼻,沉香木作的車座和錦布柔軟的坐墊,不得不說還是王公貴族最會享受。

行了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見晚了。

雨也隨着傍晚時分停了,陳北陌下了馬車站在硃紅闊大的伯府門前。

武興伯,雖然只是功臣爵制裡公、侯、伯中的第三等,卻也是天下少有。只因武興伯從一介布衣從軍崛起,一路上陣殺敵無數才搏得了這個爵位。

而且武興伯的爵位是有實權的,芸州城裡三千大軍可都是由他統領的。

不要覺得這三千兵馬少,都是精銳之士不說,一旦出兵徵發民夫數萬,再召回一些退役將士,足足可以組建起一隻數萬大軍,揮師而下,除去五大派,任何武林宗門都不過是旦夕之間滅亡。

所以說,芸州城明面上的文武兩大巨頭,就是武興伯與付知府。

付知府已經和他搭上了關係,接下來的這武興伯府,如果真能治好那張雲盛自然能拿下這重關係。

古代重嫡庶,張雲盛可是正妻所生之長子,那張雲興只是妾室所生二子,但凡張雲盛是個正常人,都沒有張雲興一點興風作浪的餘地。

大夫人的馬車一停,硃紅高門裡便有五六個丫鬟婆子打着傘護着她兩側,哪怕小雨微蒙將停。

她笑着道:“陳先生,請隨我來。”

陳北陌點頭,跟隨着入了府內,雖然衆僕人疑惑來人是誰,可絕沒有敢上前問的。主就是主,僕就是僕,權貴之府家法森嚴,就是打死奴僕官府也不會過問的。

皇朝的法律只對尋常百姓,可不敢伸到公侯之處。

一座數丈大的假山立在正院池水中,左右兩側亭臺樓閣連綿不絕,丫鬟小廝來回行走在這恍若大觀園的府邸之中,這裡就是一方天地。

一連進了四五道圓門牆路,纔到了張雲盛所住的院中,能聞到濃厚的草藥味。

開了門,進屋子裡,大夫人揮退丫鬟,只留了絕佩這丫鬟和陳北陌在,誠懇道:

“先生,您請過目一看!”

陳北陌上前,站在牀榻旁,只見牀上躺着一個面容俊朗的英氣男子,只是印堂肉眼可見的烏黑,甚至額頭上還環繞着黑色死氣。

這大夫人說的不錯,要是再晚一兩日就真的死了。

陳北陌彎下腰,伸出手擡起他的下顎,脖頸兒上有一個血紅色花生大的傷口,顯然這就是那花蜈蚣咬到的地方了。

他又捏起牀上昏迷的人脈搏,氣若游絲,還好有一股溫養的藥力勉強吊住了性命。

大夫人忍着性子等了好一會,才見這少年停下查看,沉思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先生,您看的如何了?”

陳北陌回道:“夫人請的大夫醫術確實不凡,吊住了貴公子的性命,否則只怕早幾日前就要……”

“那怎麼能救我兒?”大夫人一聽這話激動的問道,“還求先生慈悲,救救我兒!”

說着就要跪倒下去,陳北陌一擡手隔空就讓她跪不下去,跪拜之禮可是不能亂行的。如今他也是修行者,懂了些命數皮毛,一向謹慎的陳北陌可不會忽略這點。

“這毒,非尋常蟲蛇之毒,乃是山間有了靈性的妖蟲之毒,凡間藥石幾乎無用。

這樣,夫人取一帶金針來,我試試能不能先把這毒源逼出體外,先保住性命再說其他。”

“好!好!好!佩兒快去拿!”大夫人一聽這話忙吩咐着,先前尋的幾位名家大夫可都說藥石無醫,性命不保的。

金針很快取來,陳北陌也沒有避着大夫人,直接手持一根根金針刺入了張雲盛體內,接連刺了足足四十二針,他猛然一震體內的坎水法炁引入金針。

神奇的一幕出現,只見原本的金針紛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烏黑起來。金針閏水,對他而言可比銀針更好用。

他拿了布條,又把金針取下,道:“這些金針不可用肉身接觸,拿烈火焚烤三個時辰才能再用,免得他人中毒。”

“是,先生!”絕佩如今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起來。

牀上的張雲盛面色也好轉了些,有了血色。

“多謝先生出手!”大夫人看着兒子面色好轉不由得欣喜起來,“佩兒,謝過先生。”

“是,夫人!”佩兒手中捧着三張千兩銀票,遞給了他。

陳北陌不由得微愣,柏山胡氏,富甲天下果真名不虛傳啊,也怪不得能住得起這豪宅,養得起這般多的丫鬟小廝。看來這武興伯有個好老婆啊,不然以他的能力可沒有這般隨意弄到如今的家底。

他拂袖一掃,銀票就消失了,自己可不是什麼大善人,這點銀錢是他應得的。

“夫人可取風鐸、金鐸懸掛公子牀前,金氣兌邪克陰,守夜時若鈴無風而響,就是那毒物又來了!”

收了人家這銀票自然要說上兩句提點一下。

鈴,古稱鐸。

爲古祭祀之器,乃金土之物,中正浩大,但凡妖邪自然畏懼。

當然,尋常的鈴也就能稍稍剋制一下未成氣候的妖蟲。

“是,先生教誨,我記住了。”大夫人臉上的喜色是藏不住的,爲母則剛,爲女且弱,天下少有不愛子的母親。

“我需回家中調配藥物,這金針刺穴也只是多延緩了半月生氣,若沒有良藥這毒已入肺腑,也是好不得的。”

陳北陌實話實說道。

“先生儘管去,若有什麼所需,只管向武興伯府提!”大夫人忙十分配合,“小六!”

“夫人,小奴在!”

門外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廝,進屋拜下。

“你這幾日就跟在先生身側,若有什麼所需,即刻來回我!”

“是!夫人!”

陳北陌笑着告辭離去,被伯府的馬車客客氣氣的送回了聽雨閣。

閣中,老烏見他回來忙跪下磕頭認錯,“少爺饒命!是老奴貪慾作祟,起了不該有的想法!”

陳北陌見着情況便知是被北辰君嚇到了,卻也不提,只笑道:“老烏這是做什麼?你都自稱老奴了,自然是要跟着我到老的。”

老烏心中明白過來,心中歡喜,卻也更加不敢有其他想法,只忠心道:“是!是!老奴這一輩子都只跟您一個主子!”

三人再見到他這般真情相對,心中再也沒有任何想法,只一心想着跟在少爺身側。

陳北陌看了幾人一眼,不由得笑着想:五百兩一晃,就能買來三個死心塌地的忠僕,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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