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一個人轉回了上書房,等了半日,才見楚曄帶着來喜回來。
瀲灩忙上前幾步,福身行禮道:“奴婢請陛下安。”
楚曄道:“免禮。”
瀲灩這才上前替楚曄解斗篷,楚曄微微仰起頭。瀲灩不知爲何,竟有些心慌,手一抖,將活結拉死了。
楚曄見瀲灩眉尖微蹙,一臉爲難的樣子,不由輕笑出聲,伸手握住瀲灩的手,道:“朕自己來。”
瀲灩的臉一紅,忙抽回手,可隨即就明白自己舉動有些唐突,因此索性垂了頭。
楚曄微笑着解開斗篷,遞給瀲灩。瀲灩忙接過斗篷,掛到一旁。
楚曄走到書案後坐下,背靠着椅背,一副閒散的模樣,道:“朕聞古人有騎馬摘櫻桃的雅事,朕明日欲宣宗室子弟和勳貴子弟入宮騎馬賞梅。”楚曄說完,就看着瀲灩微笑。
瀲灩知道楚曄是故意逗弄自己,可臉還是紅了。
楚曄見瀲灩霞染雙頰,知道瀲灩是不好意思,可還是看着瀲灩不說話。
瀲灩半晌才道:“此事倒也別致有趣。”
楚曄這才笑道:“朕等了這半日,才換回你這一句話,朕剛纔就想朕還要等多久你才肯回答朕的話呢?”
瀲灩聽了楚曄的話,心中微微一動,口中道:“奴婢愚鈍,還請陛下恕罪。”
楚曄聞言,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道:“朕不是想聽你這句話,朕是想讓你在朕面前無所拘束,明日你也跟着去瞧瞧熱鬧罷。”
瀲灩低聲答了一個“是”。
楚曄輕嘆了一口氣,垂頭批閱起奏摺來。瀲灩不由偷眼去看楚曄的側臉。楚曄感受到了瀲灩的目光,擡頭看向瀲灩。瀲灩忙垂下眼睛,不肯再看楚曄。楚曄不由莞爾,隨即低下頭去看奏摺。
……
次日早朝,朝中相安無事,只是有幾個例行的摺子。因此一下早朝,楚曄就宣宗室子弟和勳貴子弟入宮賞梅。御林軍早已準備好了數十匹馴服的良馬候命。
那些宗室子弟和勳貴子弟一到御花園,又見到那些良馬,一個個不由喜動顏色,紛紛跨馬各處遊玩。
宮中的宮女早已奉了命令,不準隨意在御花園內走動,因此御花園內除了服侍的太監,竟連一個宮女也看不到。
瀲灩因昨日楚曄有命,今日不得不到園中來。因見園中各處均有遊玩的子弟,瀲灩爲躲清靜,一個人朝碧波池走來。因此處臨水溼冷,所以碧波池附近倒是不見人影。
瀲灩一個人沿着碧波池慢慢的走着,池水已經結冰。冰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刺眼。
瀲灩不由想起如今宮中的局面:崔貴嬪突然傳出了有孕的消息,高皇后定然是極度恐慌,而且心中想必也是恨極了崔貴嬪。可出人意料的是,崔貴嬪不但不肯收斂,反而有意無意的炫耀此事。難道崔貴嬪不怕因此而激怒了高皇后?大長公主在宮中極有勢力,高皇后一旦感覺到了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只怕會對崔貴嬪下黑手。還有平陽郡主在這中間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瀲灩又想到了韋太后對自己的拉攏,還有傾樓少主的命令。在這一刻,瀲灩油然而生出一股如履薄冰的感覺。
瀲灩望着刺眼的冰面,眼前有些發花,腦中突然閃過一念頭:自己踩在冰面上到底會是什麼感覺?
瀲灩猶豫了一會兒,隨即朝前邁了一步,一隻腳踩在了冰面上。冰面凍得很結實,腳踩在上面,硬硬的。瀲灩放下心來,雙腳都站在了冰面上,寒氣沿着腳底直達心底。
瀲灩又朝前走了幾步,突然腳下傳來一聲脆響,冰面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瀲灩大驚,可她明白現在驚慌只會徒亂心緒,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想到這裡,瀲灩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瀲灩曾聽人說過,如果冰面開裂千萬不要亂動,那樣冰縫只會越裂越大。瀲灩慢慢的蹲下身子,伏在冰面上,只一瞬,寒氣就像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朝自己涌來,她不由苦笑。
瀲灩這才大聲叫着“救命”,聲音因爲寒冷,已有些發抖。
卻說臨川王因不會騎馬,因此他令一個小太監牽着自己的那匹馬跟在自己身後,自己負着手,在園中慢慢走着。
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宗室子弟,素好嬉戲,見臨川王如此,不由催馬過來打趣幾句。
臨川王不勝其擾,索性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覺間,他已到了碧波池附近。
臨川王緩緩而行,突然聽見喊救命的聲音。瀲灩的聲音雖然有些發抖,可臨川王早將她的聲音記在心中。如今臨川王聽了,雖然沒有立刻就聽出是瀲灩的聲音,可過了一會兒他已聽出聲音的主人是瀲灩,不由焦急的朝四周看去。
還是那個牽馬的小太監眼尖,遠遠地指着碧波池的池面。
臨川王順着那個小太監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見瀲灩伏在冰面上,心中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不由大驚失色。
臨川王顧不得自己不會騎馬,一把從小太監的手中奪過馬繮繩,一腳踏着馬鐙,一手扶着馬鞍,歪歪斜斜的上了馬。
那馬感覺到了背上有人,前蹄刨了刨地面。
臨川王手中攥着繮繩,雙手死死的抱着馬脖子,一夾馬腹,馬朝前衝了出去,幾乎將臨川王甩下馬來,臨川王只能死命的抱着馬。
那小太監是個乖人,一見臨川王那笨拙的上馬姿勢,已知道臨川王不會騎馬,不由大驚失色,想勸臨川王已是來不及了,只是拼命的跟着馬朝前跑去。
轉眼間,馬已到了碧波池邊。
臨川王一拉馬繮,那馬跑得正歡,猛然被勒住馬繮,饒是這馬極其馴服,也不由前蹄騰空。
臨川王沒有抱住,竟被甩下馬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臨川王只覺得一陣劇痛從左臂傳來,可他此時也顧不了許多,慌忙朝瀲灩跑去。
臨川王剛到池邊,不由站住了腳。他已經看到了冰面的裂痕,深知自己此時如果一腳踏在冰面上,不僅救不了瀲灩,連自己也會跟着落入水中。
臨川王忙從腰間解下汗巾,又將佩玉系在汗巾的一端,這纔將繫着佩玉的這端朝瀲灩扔去。
因爲佩玉重量的原因,汗巾落在了瀲灩的附近,瀲灩忙伸手拉住了汗巾。
臨川王問道:“拉住汗巾了嗎?”
瀲灩道:“拉住了。”
臨川王忙叮囑了一句:“千萬別鬆手。”話音剛落,他就用力的拉着汗巾,因爲左臂受傷,他有些使不上力氣。
瀲灩拉着汗巾,慢慢的在冰面上爬行。
過了一會兒,那個牽馬的小太監跑了過來,幫着臨川王一起拉了起來。
瀲灩終於被拉到了岸邊,臨川王放下手中的汗巾,一把將瀲灩摟在了懷中。他剛纔雖然鎮定自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剛纔跳得有多快。
瀲灩渾身早已凍得冰冷,臨川王的體溫透過兩人的衣物傳來,瀲灩感受到了這絲溫暖,不由越加靠近臨川王。
臨川王發出了一聲輕嘆,瀲灩聽到了這聲輕嘆,不由仰頭看向他:只見他的臉上滿是慌亂的神色,已不復往日的冷漠自持,月白色長袍上滿是泥濘髒污,這一慣冷漠優雅的貴公子,在這一刻,竟然慌亂如斯。
瀲灩的鼻子一酸,一滴淚已經順着她的眼角緩緩流下。多久了,多久自己沒有流過淚了,瀲灩在心底這樣問自己。自從離開傾樓,瀲灩知道自己就再沒有流過淚。
瀲灩靜靜的靠在臨川王的胸前,默默地流着淚,心中有惶恐,有害怕,還有負疚。這個有如月夜般的男子,他的眼神永遠是那樣的落寞,背影永遠是那樣的孤單。瀲灩不由想起那晚在那樹荼蘼花旁,自己決然的離去。在這一刻,瀲灩才明白因爲仇恨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臨川王感覺到了瀲灩的眼淚,他只是用下巴輕輕摩挲着瀲灩的頭髮,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在這一瞬,臨川王已經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自己愛上了自己的棋子。
臨川王苦笑,自己一直在愛與利用之間掙扎,可自己的心早就選擇了愛。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是傾樓裡,她那隱藏在平靜面容下火一般的仇恨?還是王府中,那個巧妙周旋的聰慧女子?亦或是荼蘼花旁,那決然而寂寥的背影?自己早就喜歡上了她,所以那晚自己纔會放棄已經布好的棋局,讓她留下;那晚自己纔會不計後果,只爲了她的安全,放火焚燒了傾樓。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原來站在一旁的那個牽馬的小太監早將此事稟告給了來喜。來喜也知事情有些複雜,只得稟告給了楚曄。
楚曄正坐在園中和蕭長河商議朝局,高炳業和大長公主的按兵不動,令楚曄頗爲費解。
楚曄聽了來喜的話,默然站起身,翻身上馬,縱馬而去。蕭長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得也上了馬,跟着楚曄疾馳而去。
來喜着了慌,忙找了一個御林軍的軍士,讓他騎馬帶自己跟着楚曄。
那御林軍的軍士也知來喜是楚曄的心腹,自然不敢怠慢,忙帶了來喜隨楚曄而去。
三人先後到了碧波池邊,楚曄一到碧波池畔,率先跳下馬,就見臨川王正緊緊地摟着瀲灩,登時妒怒交加。
臨川王擡頭看向楚曄,目光出奇的鎮定。
楚曄勉強平靜了心緒,冷冷的說道:“來喜,扶瀲灩回宮。”
來喜忙答了一聲“是”,上前就要去攙瀲灩。
臨川王看着楚曄,一字一頓的說道:“皇兄,臣弟欲求娶瀲灩,還望皇兄恩准。”
楚曄聽了臨川王的話,不由妒火中燒,湊近臨川王,冷笑道:“這裡是皇宮,皇宮註定沒有所謂的兄弟。”楚曄說完這句話,用力的拉開臨川王的胳臂。
臨川王因左臂受傷,吃痛不過,被楚曄拉開。楚曄抱起瀲灩,欲轉身離開。
瀲灩突然低聲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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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沒有更新。因爲一到年底月初,小江的工作就較爲繁忙,昨天臨時有工作,加班到很晚,請大家多多諒解。今天多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