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林家家破之時,瀲灩不過是十餘齡稚女,心中的恐懼可想而知。後來楚曄又下旨將林家的女眷充作營妓,瀲灩已經略知人事,姐姐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辱,這件事一直是瀲灩心中的夢魘。
楚曄今日的舉動觸動了瀲灩內心深處的恐懼,因此瀲灩雖然在半夢半醒之間,可卻不願醒來,因此只是沉沉的睡着。
錢華從太醫院拿了藥回來,因見瀲灩沉睡不醒,就和嫣紅商議該怎麼辦。
嫣紅見瀲灩睡得正沉,也就低聲道:“這藥服下也不過是讓婕妤養神,如今婕妤睡着,不如就先等等,待婕妤醒了再吃藥也不遲。”
錢華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就道:“姑娘說得是,我去外間屋子候着,婕妤醒了,我再去熬藥。”
嫣紅依舊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守着瀲灩。
瀲灩睡夢中時有欠伸,不時冒出幾句囈語。嫣紅因傾樓少主吩咐自己照顧瀲灩,因此格外用心。
日已西斜,瀲灩依舊沉睡不醒,其間錢華進來幾次,查看瀲灩的情形。
嫣紅也有些擔心,留神查看了瀲灩幾次,因見瀲灩的呼吸平穩,面色雖然略有些蒼白,可卻沒有病容,也就略放下心來。
青杏有些擔心,猶猶豫豫的和嫣紅說了,要去回明楚曄。嫣紅因今日之事大有蹊蹺,其中的關節自己一時也猜不透,此時不好貿然去回楚曄。再說如今是崔貴嬪總理後宮之事,瀲灩如要請太醫,只能去回崔貴嬪,倒是平添是非。錢華也道太醫已說無礙,再等等也無妨。
可一直到掌燈時分,也不見瀲灩醒來。嫣紅和錢華均是焦急不已,只是此時如要請太醫進宮,就要格外費一番周章。楚曄聖意難測,萬一此時觸了龍鱗,瀲灩失了聖心……
嫣紅大着膽子道:“今晚我和青杏守在婕妤身邊,萬一有事,再去回明來公公也不遲。”
這一夜,嫣紅和青杏都是一夜未睡,守在瀲灩身邊。錢華也不敢離開,就在外間屋子候着,三人倒是擔了一夜的心。
次日一早,天一亮,嫣紅走到牀邊,查看瀲灩的情形,見瀲灩依舊沉睡,不由輕聲喚道:“婕妤,婕妤——”
瀲灩在睡夢中隱約聽到有人喚自己,可不知爲什麼,自己卻不願醒來,不願去面對那些是是非非。
嫣紅喚了一會兒,見瀲灩依舊沒有動靜,心中大驚,忙叫錢華。錢華聽嫣紅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急忙跑了進來。
嫣紅道:“婕妤一直沒醒,你在這裡守着婕妤,我去回明貴嬪娘娘,召太醫進宮瞧瞧婕妤。”
錢華心中也是擔心不已,忙道:“很是,你快些去見貴嬪娘娘。”
嫣紅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匆匆出了麟趾宮,朝景暉宮行去。那景暉宮距麟趾宮本也不遠,只一盞茶的功夫,嫣紅就到了景暉宮,嫣紅正欲讓守門的小太監通稟。
恰在此時,一羣宮女、太監簇擁着崔貴嬪走了出來。嫣紅忙要上前行禮,卻見崔貴嬪的神色有些不對,似含着薄怒。嫣紅素知崔貴嬪和瀲灩面和心不合,加上如今高皇后形同被廢,兩人的關係只怕更爲尷尬,也就縮住腳,退到一旁,等崔貴嬪過去。
嫣紅站在一旁,心中頗有些猶豫:如果自己此時去回楚曄,一來,楚曄心思難測;二來,崔貴嬪總理後宮之事,如今越過她去回楚曄,如果事後讓她知道了,只怕有些不妥。且崔貴嬪爲人心思細膩,她若知道瀲灩患病,就要追問瀲灩因何得病,萬一被她知道了昨日之事,她以爲瀲灩失寵,到時落井下石,平添一場沒趣。
嫣紅望了望崔貴嬪那行人,見他們似乎是朝壽康宮行去,心中頗有些納悶,崔貴嬪爲何一臉怒色去壽康宮呢?
“嫣紅姑娘——”吳貴友氣喘噓噓的跑來,額上滿是汗珠,雙頰通紅。
嫣紅一驚,難道瀲灩不好了?
吳貴友喘了幾口氣,才道:“婕妤派我來告訴姑娘,婕妤已經醒了。”
吳貴友說得顛三倒四,可嫣紅聞言,面上一喜,不由唸了一句佛。
兩人往回走去,路上嫣紅細細的問了吳貴友才知道原來自己離開不久,瀲灩就醒了。錢華回明瀲灩說自己來見崔貴嬪,要宣太醫入宮。瀲灩就派吳貴友來找自己,如果自己已經回明瞭崔貴嬪,就宣個太醫進宮來瞧瞧。如果自己還沒見到崔貴嬪,就不必將瀲灩的事情告訴崔貴嬪了。
嫣紅急着知道瀲灩此時的情形,兩步並作三步,急匆匆的往回走去。
到了麟趾宮,嫣紅急匆匆的邁步進了屋子,那吳貴友連跑帶顛的跟在後面,嘴裡小聲的喊道:“姑娘慢些。”
嫣紅一進臥房,就見瀲灩正端坐在妝臺後,青杏正在服侍瀲灩梳洗。
嫣紅一時驚喜交加,竟忘了請安,只是呆呆的站着。
瀲灩聽到嫣紅的腳步聲,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嫣紅。
嫣紅這才反應過來,忙福身施禮:“奴婢請婕妤安。”
瀲灩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昨晚辛苦你了。”
“婕妤言重了,這是奴婢的本分。”嫣紅恭恭敬敬的答道。
錢華提着一個小小的提盒走了進來,道:“婕妤,奴才適才去御廚房瞧了,倒是有幾樣甜湯,不知道婕妤喜歡哪個,就每樣都盛了一碗。”
瀲灩聽錢華說了幾樣甜湯的名字,就道:“紅棗建蓮湯罷。”
錢華聞言,忙將提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拿出一個小碗,遞給嫣紅。
青杏給瀲灩梳好了頭,瀲灩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嫣紅將那碗紅棗建蓮甜湯放在瀲灩面前,瀲灩拿起調羹喝了幾口,就道:“昨日睡了一天怪悶的,嫣紅你扶我出去走走。”
嫣紅忙上前扶起瀲灩,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如今已是初夏天氣,陽光照在身上,竟有幾分燥熱。
瀲灩扶着嫣紅朝院子的陰涼處行去,恰好那裡有兩株梔子花,含苞待放,香氣脈脈,縈繞鼻間。
瀲灩看了那兩株梔子花許久,突然說道:“嫣紅,我要求見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