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崔光烈得知楚曄的旨意後,難免有些惴惴不安:楚曄素知高皇后和崔貴嬪不和,卻令高皇后徹查此事,楚曄到底有什麼打算?
因此他急着進宮求見楚曄,試探楚曄的態度,不想楚曄卻不肯見外臣,這令他更加焦急。等到了下午,自己安插在宮內的眼線送信來說楚曄回宮了,自己忙又入宮求見。
如今聽說楚曄宣召自己,崔光烈不由暗自心喜,匆匆整肅了衣冠,隨着那個小太監進了上書房。
崔光烈一進上書房,就跪在跪墊上,口中道:“微臣見過陛下。”
楚曄端坐在御案後,和顏道:“老大人快快請起。”又吩咐來喜道:“賜坐。”
來喜忙端過一個繡墩放在崔光烈身後。
崔光烈謝了恩,側着身子在繡墩上坐了。他聽楚曄言辭甚是和悅,倒放下幾分心來。
楚曄擺手,來喜和瀲灩忙躬身施禮,隨後退了出去。
一時,屋內只剩下楚曄和崔光烈兩個人。崔光烈偷偷看了楚曄一眼,見楚曄顏色如常,剛要說話,卻聽楚曄說道:“朕知道貴嬪和老大人委屈了。”
崔光烈大吃一驚,不知道楚曄說這句話的用意何在,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老臣惶恐。”崔光烈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也被楚曄的這句話封了回去。
楚曄望着崔光烈冷笑,口中卻道:“老大人快快請起。”
崔光烈這才站起身,依舊側着身子坐了。
楚曄接着說道:“朕如此做,只是不願朝堂再起風波。且後宮之事,禮宜皇后處置。”
崔光烈諾諾而已,可楚曄的這番話卻觸動了他的心思:上次楚曄欲尊崇儒術,開科取士,藉此向高家發難。自己雖然也站在了楚曄這邊,可自己卻不願與高炳業正面爲敵,一來,雖然高、崔兩家皆是閥閱世族,可高炳業執政多年,在朝中可謂樹大根深,自己如果貿然舉動,只怕討不到好處;二來,自己素來謹慎,欲等待更好的時機,給予高家致命一擊;三來,自己韜光養晦,苦心經營多年,如果輕動,只怕楚曄見自己勢強,定會心生猜忌。不想,自己雖然處處退讓,可高炳業似乎並不打算放過自己。早有心腹密告自己,高炳業買囑審訊陶景文的獄卒,對陶景文嚴刑拷打,務要令其攀附上自己。
想到這裡,崔光烈不由微微動了動身子:當初自己得知崔貴嬪假孕之事,心中也是大吃一驚,暗中埋怨女兒莽撞。可是隨即又想到如果善加利用,這倒也是一個機會。因此當自己得知高炳業步步緊逼,意圖扳倒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讓女兒故意假裝小產,希圖以此要挾高家。不想,楚曄竟令高皇后徹查此事,自己手中也就沒有了要挾高家的砝碼。高家只怕會越加得意,萬一被他們查出崔貴嬪只是假孕……
崔光烈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明白自己弄巧成拙,崔家好不好就會因此而灰飛煙滅。
楚曄見崔光烈凝神不語,故意道:“貴嬪此時虛弱,朕欲令崔夫人進宮照料貴嬪。”
那崔光烈忙收斂了心神,跪下道:“陛下天恩,微臣粉身碎骨也難報效萬一。”
“朕明日就下旨令崔夫人入宮照料貴嬪。”楚曄說完這句話,就端起了茶碗。
崔光烈會意,忙起身跪下道:“微臣告退。”
楚曄道:“老大人跪安吧,朕一會兒還要去瞧瞧貴嬪。”
崔光烈忙躬身退了出去,可臉色卻極爲凝重:如今看來,楚曄雖然也懷疑貴嬪小產與高皇后有關,只是楚曄因上次的事,畏懼高家的勢力,不願再起風波。如今自己如果一味退讓的話,只怕……
卻說楚曄見崔光烈退了出去,嘴角邊浮現出了一抹冷笑,高聲喊道:“來喜。”
來喜忙匆匆的走了進來。
楚曄吩咐道:“朕要去景暉宮瞧瞧崔貴嬪。”
來喜忙出去吩咐車駕。
一時,車駕已備。楚曄坐上帝輦,去了景暉宮。
瀲灩和一衆小太監站在石階下恭送楚曄。望着漸行漸遠的帝輦,瀲灩心中滿是疑惑:楚曄到底有什麼用意?
楚曄到了景暉宮,不過安慰崔貴嬪數語,就去了韋太后那裡。
韋太后留楚曄用晚膳,母子兩人飯後閒談。楚曄試探了韋太后幾次,想弄明白大司馬與傾樓到底有什麼聯繫。
可韋太后似乎毫不知情,楚曄只得告辭出來,回自己的寢宮去了。
次日早朝,朝中倒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些尋常小事,因此楚曄早早退了朝。
楚曄坐在帝輦上,見路旁有兩株臘梅開得正好,就吩咐叫停輦。
待帝輦停穩,楚曄在來喜的攙扶下下了帝輦,徑自走到那兩株臘梅前,賞了一回。
楚曄想起瀲灩來,伸手摺下一枝臘梅,遞給來喜。
來喜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得接了。
楚曄吩咐道:“朕步行回去。”
那些小太監見說,忙跟在楚曄身後,慢慢朝上書房走去。
等楚曄到了上書房,見瀲灩已和小太監們迎了出來,不由微微含笑。
等楚曄進了上書房,就對瀲灩笑道:“朕見臘梅開得甚好,折了一枝回來給你插瓶。”
來喜這才恍然,忙將手中的臘梅遞給瀲灩。
瀲灩忙接了過來,故意湊到鼻間聞了聞,笑道:“好香。”
楚曄見瀲灩高興,也喜動顏色,道:“朕猜你會喜歡。”
來喜在一旁湊趣道:“陛下特意停下帝輦,替姑娘摘的。”
瀲灩聞言,心中微微一動,倒不好答言。
恰在此時,聽外面的小太監稟道:“蕭先生求見。”
楚曄忙道:“快宣。”
蕭長河已緩步走了,躬身施禮:“草民見過陛下。”
楚曄笑道:“先生免禮,賜坐。”
來喜忙搬過蕭長河慣常坐的那個繡墩,放在御案之側。蕭長河謝過恩,側身坐了。
瀲灩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個玉瓶,灌了水,要將臘梅插入瓶中。
蕭長河笑道:“臘梅聚天地清芬正氣,使用金玉這樣的東西只怕糟蹋了這臘梅。”
瀲灩聞言笑道:“蕭先生說得是。”回身又取了一個汝窯的細頸瓶,灌了水,將臘梅插入瓶中。
楚曄笑道:“蕭先生雅人,昨日可曾訪得棋譜?”
蕭長河大笑:“草民所求不過是雕蟲末技,陛下才是布了一局很大的棋。”
楚曄聞言,不由與蕭長河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