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認真並且柔中帶剛的嫂子,一時間,我竟然無言以對。
是啊,嫂子又不是我養的小麻雀,爲什麼不能自己出來走走?
不過我轉念就反應過來了,險些被她帶溝裡去,皺眉看着嫂子數落道,“你平時出來我管過嗎?剛生完氣,你就摔門出來,外面還這麼大風,你現在跟我提什麼出來走走的所謂正當理由?我不就是昨天晚上沒回來嗎,你知道我在幹什麼呢?”
嫂子冷笑道,“你長大了,願意幹什麼幹什麼,我也管不了了。”
說完,她推開我的手,轉身繼續走,同時掩了掩羽絨服。
風吹散了她的頭髮,給人一種形單影隻的感覺。
看到嫂子這樣,我胸口好像有一口悶氣,怎麼發也發不出,索性掏出煙盒,咬出了一根香菸。
可是,風太大,怎麼也點不着,只能背對着風,用手爲打火機上的那束小火苗擋住風,然後看準時機狠狠地吸上一口香菸。
點着了。
我美美吸上了一口。
香菸,真是一種好東西啊。
接着,我走向了嫂子,不過沒再埋怨什麼,只是跟在了她的身後。
一根接着一根,當我吸到第三根的時候,嫂子忽然回頭看了看我,說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我看了看嫂子有些失落,缺乏精神的表情,主動退了十幾步,倒着走,差點特麼的撞在身後的一棵樹上……
大概走到距離嫂子五十米的位置,我喊道,“這樣好了不?”
夜太黑,燈又有些昏暗,我已經看不清嫂子的表情,只是覺得,她欲言又止,然後轉過身,繼續背對着我朝東走去。
就這樣,我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默默的抽着煙。
看着有點落寞?
不對,實際上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雖然風很大,但很平靜,至少我很平靜,不知道嫂子的心裡平不平靜。
爲什麼平靜?
爲什麼之前那麼惱火,情緒化,現在又這麼平靜?
因爲平靜也是情緒化的一種,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只不過這樣的情緒化給予我的舒服,正好和惱火發泄出來的那種舒服是對立的。
我現在之所以平靜,是因爲周圍的風把我的頭腦吹得有點清醒了,理解了嫂子,也理解了自己。
如果每個女人都是一首歌,那麼聽歌的男人肯定是最無情的。
有哪個男人想要一輩子只聽一首歌的,不嫌煩嗎?
所以,我很無情,所以,也就理解了嫂子此時的心態,她一定很委屈吧。
其實她完全不必這麼委屈的,因爲她要顏值有顏值,要社會地位有社會地位。
是悲哀,還是自己不爭氣?
太複雜了。
就像一個處女和一個蕩婦。
一個女人究竟是做前者才能得到快樂,還是後者?這是兩種極端。
我想,都不能讓人得到真正的快樂。
除非時間停止,否則,像是蘋果一樣的女人都會慢慢的發黑,或者被人吃掉。
大概作爲一個有些獨立價值觀的女人,都不希望自己是一個蘋果,或者慢慢的發黑,或者被人吃掉。
原因很簡單,她們會想,我憑什麼要被人吃掉?我憑什麼要慢慢的發黑?爲什麼我不能吃掉別人?
因爲很難,一不小心就搞砸了,一不小心就兩敗俱傷了。
很多女人都很脆弱,承受不起。
男人也一樣,只是我現在懶得除了蘋果之外,再去在衆多水果中,選擇一種比喻自己的東西。
此時此刻,我一邊被大風颳着,一邊抽着煙,一邊看着不遠處還是讓人感覺形單影隻的嫂子,我特麼感覺自己真文藝……
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文藝裝逼範兒來臨的時候,不是我一個凡人能夠擋住的。
然後,我像個傻逼外加神經病似的,在風中的人行道上苦笑了一下,加快了自己的腳步,走到嫂子的身後問道,“冷不冷,要不要我把外套脫給你?”
嫂子扭頭看了看我,說道,“不要這麼虛僞了好嗎,你別跟着我了,回去吧。”
我對嫂子很虛僞嗎,反正我不承認,不但不承認,還覺得她說這話一定是爲了氣我,這是她的強項。
果然,聽了她這話以後,我的心裡更堵了,眼神也變得不善了,條件反射的冷冷看着嫂子,質問道,“虞美芳,你這是什麼意思?”
嫂子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問道,“劉夏,你覺得你愛我嗎?”
我瞪眼道,“當然愛啦!”
嫂子問,“有多愛?”
我張了張嘴,居然再一次無言以對,是啊,有多愛?
可是,愣了一下之後,我突然惱火道,“能爲你去死,難道這都不算愛嗎?”
嫂子說,“能爲我去死,難道就不能爲我平靜一些嗎,說實話,我也愛你,所以請你安心一些,不要有情緒。”
我瞪眼道,“哎喲,我哪敢在您面前有情緒啊,沒情緒,一點情緒都沒有。”
嫂子哦了一聲。
也不知道怎麼了,看到她是這樣的迴應,我突然暴跳如雷,大聲吼道,“虞美芳,你特麼到底什麼意思啊?能不能清楚的畫個道,給兄弟指條明路?不就是特麼的昨天晚上沒回家嗎?”
嫂子呵呵一笑,說道,“真是一屁打過江!”
聽到這,我特麼虎軀一震,嫂子這腦子怎麼長的,怎麼突然就扯到一屁打過江上去了,哦,她剛纔說不要讓我有情緒,我說沒情緒,一點情緒都沒有,結果,她只說了一個哦字,我就按耐不住,暴跳如雷了。
和一屁打過江的典故稍微有點相似,因爲在此之前,我在五十米外抽菸的時候,也覺得理解了嫂子,打算用平穩的心情來和她好好聊聊,沒想到,被她區區幾句話就給破了功,現在直接跟沒有任何情商的傻逼一樣了。
我很失敗。
一屁打過江的典故是這樣的,蘇東坡在瓜州任職的時候,跟一江之隔的金山寺住持佛印禪師交往不淺,常在一起談禪論道。
而有一天,他寫了首詩,遣書僮送了過去,打算請禪師評點一下。
詩是這樣寫的: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意思是說,蘇東坡這哥們的心已經不再受到外在世界的誘惑了,好比是佛陀端坐在蓮花座上一樣,人們生活中常遇到的稱、譏、毀、譽、利、衰、苦、樂八種境況,已經和他沒什麼牽扯。
結果禪師看了這首逼格高高的詩以後,笑而不語,信手在上面就批了倆字,然後讓那名書僮帶了回去。
而蘇東坡這哥們接到以後,打開一看,上面批着的倆字是放屁,一時間,他惱怒不已,立馬乘船過江,要去找禪師理論。
但這個時候,禪師已經在江邊等他了,蘇東坡見了禪師就冒火道,“禪師,咱們他媽的可是至交啊,我的詩,你看不上沒關係啊,你特麼不能侮辱人啊,這太不厚道了,我特麼好歹也是個官兒,也是有點水平的詩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怎麼能!”
禪師靜靜的跟姓蘇的說,“去你媽的吧,你爹哪兒侮辱你啦?”
蘇東坡說,“就侮辱了,我寫了那麼一裝逼有境界的詩,你居然說我是在放屁,誰放屁能這麼有水平,誰?”
禪師說,“憋寄吧扯犢子了,還八風吹不動呢,現在怎麼就一屁打過江了呢?沒有境界,就別特麼裝逼,幹哈啊,整事兒啊?”
所以說,一屁打過江這句話,多麼諷刺,殺傷力多麼的可怕。
要是我說別人,一屁打過江,那顯得咱多有境界,問題是我是接受的一方,哎呀,那個難受啊,恨不能把身前的這個女人掐死!
她不是教數學的嗎,爲什麼語文水平也這麼高,太氣人了啊,太氣人了!
卻在我被這個娘們氣的火冒三丈的這一刻,這娘們又開口說話了,她淡淡的說道,“把褲子脫了。”
臥槽,神轉折啊!
啥意思,這麼大風,脫褲子幹嘛?
我一點都跟不上嫂子的思緒。
可是,單單就這一句話,我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還有什麼男女朋友的恩怨,是不能口一個來解決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