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西的鄉下,不遠千里來北方求學,然後再在北方找工作,我想程萍萍的心裡一定住着另一個自己吧。
正在我這樣想着,身後的程萍萍忽然又道,“你覺得廬山漂亮嗎?”
我笑了笑,也沒往深處想,隨意回答道,“還不錯,但是我去了廬山一趟,倒是對當地的野花挺感興趣的,就是那種生長在路邊或者山邊的野花,陽光下的它們真的很好看。”
程萍萍笑着說,“沒錯,我也很喜歡。”
我問,“那你爲什麼上完大學以後沒有回去?”
程萍萍有些低落的說,“不想回去。”
我又問,“爲什麼?”
程萍萍說,“小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在我心裡產生了陰影。”
我沒再問下去,能讓一個小女孩心裡產生陰影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程萍萍笑道,“你知道嗎,我以前學習很好的,高中的時候,我就是我們省青少年美術大賽的第一名。”
我問,“那你後來爲什麼又做設計師了?”
程萍萍說,“其實美術行業學院派的一些老師,對美術的理解也就那樣,所以學着學着,就漸漸對美術一行產生了反感……也不是反感,就是有些失望,對這個行業的失望,對自己的失望,然後才轉行學設計的,但是還好,設計行業離不開美術。”
我說,“美術我不太瞭解,但音樂方面我倒是有點基礎,算是唯一能和藝術掛鉤的愛好了,不過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加佩服你們這些畫畫的人,簡直是化腐朽爲神奇,能把一個東西畫的活靈活現,比真實物品帶給人的感覺更加震撼。”
程萍萍苦笑道,“可能你只看到了成品的華麗,並沒有看到畫畫時的艱辛,畫出一副好畫,過程真的是一種煎熬。”
我想了想說,“也不至於吧,沒感覺的時候當然是一種煎熬,有感覺的時候我看別人畫着也挺順的啊。”
程萍萍好奇道,“你見過別人畫畫?”
我說,“當然啊,我以前有個戰友,在部隊裡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畫畫,有一次他把3D版的綠巨人畫到訓練區的牆上了,結果被關了好些天禁閉,瑪德,也連累我被關了好幾天。”
程萍萍一愣,“居然還有這事兒?不過,他爲什麼會連累你?”
我鬱悶的說,“他畫畫的時候讓我給他掌燈啊!”
說完,身後立馬傳來程萍萍咯咯的笑聲,她還拍着我的肩膀說,“沒想到你還這麼夠義氣,在牆上畫3D畫我也試過,真的很壯觀,你們上級第二天見了以後,肯定氣瘋了吧!”
我說,“何止氣瘋啊,那貨是陝西那邊的,而且因爲家裡條件不好,平時根本不關注電影,屬於那種特別古板的傢伙,一看見那綠巨人,我靠,簡直就是陝西話罵人脫口秀啊。”
程萍萍來了興致,問道,“怎麼罵的,你學學唄?”
我也不客氣,開口就學,“額溼你北,這溼那個二錘子畫滴,這溼畫滴麼咧……”
因爲還沒出市裡,我的學陝西話罵人的聲音又大,引來不少人側目。
學完之後,程萍萍在後面笑得可謂是前仰後合,我提醒道,“你可悠着點笑啊,千萬別掉下去!”
程萍萍還是忍不住笑,邊笑邊說,“哎喲,太搞了,唉,我問你,額溼你北是什麼意思啊?”
我說,“就是日你大伯的意思。”
“……”
程萍萍一怔,下一刻拍打了我的後背一下,嬌嗔道,“去你的,佔我便宜!”
我笑嘻嘻道,“的確是那個意思啊,我又沒瞎說,再說了,我哪兒佔你便宜了,明明是佔你大伯便宜嘛!”
接下來,我和程萍萍一邊往運河公園走,一邊在路上聊,我沒有想到,自己能和程萍萍聊的這麼開,雖然有逢場作戲的成分,但我不得不承認,聽到程萍萍在身後的笑聲,我的心情也的確變得更好了。
可是,就要到運河公園的時候,程萍萍忽然說道,“前面路口就可以停下了,我走着過去就好了。”
我知道,程萍萍要去幹什麼,送上門去,被別的男人幹……
心裡一陣淡淡的失落,但我又不能說什麼,畢竟這種事情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況且,程萍萍也不是我什麼人,更談不上是朋友。
今晚我和她的關係,無非是主顧關係,她拿錢要我送她過來,我收了錢,送她過來是應該的。
隨着電摩緩緩停了下來,程萍萍也下車了,撩了撩鬢角的髮絲對我說,“劉夏,謝謝你送我過來。”
我笑說,“不客氣。”
程萍萍低着頭頓了頓,輕聲說,“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我問,“有什麼直說。”
程萍萍說,“能不能在拐彎那裡找個隱蔽點的地方等我?我可能還會載你的摩托回去。”
我考慮了一下,說道,“這個……得加錢啊。”
“多少?”程萍萍問。
“一千。”
我毫不猶豫的說。
程萍萍臉色一變,好像剛對我建立起來的好印象瞬間崩塌,皺了皺眉道,“你怎麼這樣啊?”
我笑道,“開玩笑的,不過我真的不能在這兒等你,因爲我還有事呢,怎麼,樑天佑不會送你回去嗎?”
程萍萍很牽強的笑了笑,說道,“沒有,我,我就是覺得你這人挺好玩的,想和你再聊聊。”
看到程萍萍是這樣的反應,我心中一動,她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但是,我卻不動聲色的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嘛,有空了可以一起吃吃飯什麼的,正常朋友一樣。”
程萍萍身體一顫,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願意和我成爲朋友?”
我聳了聳肩,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拋開你和樑天佑的事情不說,我覺得你一個人在北方打拼,還是挺讓人佩服的。”
程萍萍又低下了頭,讓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輕聲說,“謝謝。”
我愣了愣,說道,“這有什麼好謝的,聊得來就交朋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程萍萍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我是一個壞女人,一般情況下,沒人願意和我交朋友的。”
這話剛落,程萍萍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萍萍看了看手機,眼神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我,低聲道,“我要去赴約了,再見,你路上慢點。”
我點點頭,也沒下車,向她招了招手,說道,“拜拜。”
說完,我戴上頭盔就返回了市裡。
可是,拐彎後走了差不多一百米,我就把電摩停在了路邊鎖上了,然後跑到運河邊,沿着河邊的小路向運河公園的方向走去。
我的斜上方,是程萍萍用手機電筒照明發出的亮光。
隱約間,我還聽到了她的高跟鞋踏在公路上的聲音……
三四分鐘後,運河公園的路邊,突然亮起了兩道強光,沿着河邊小路走的我不用上去看就知道,一定是樑天佑把轎車的大燈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