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
道觀傳出一道小孩子的背經聲,語氣很認真,像在背誦老師佈置下來的課一樣。
周鳳塵收了百辟刀,進了院子,循聲找過去,到了一座偏殿門口,發現一個七八歲的小道童坐在石階,搖頭晃腦背個不停,奶聲奶氣的還挺可愛。
“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善治……”
小道童背到這裡背不下去了,懊惱的撓撓頭。
周鳳塵看看四周吁了口氣,說道:“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只是字數最少的《道德經》,他六歲時已經被老爹逼着倒背如流。
小道童轉頭看來,也不吃驚,笑眯眯說:“大哥哥你真厲害!”
周鳳塵說道:“還行,你知道這一篇是什麼意思嗎?”
小道童撓撓頭,“不、不知道誒。”
周鳳塵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做人要像水一樣溫潤,滋養萬物卻不與萬物爭,大家不討厭也不喜歡,無人注意,最接近於道,因爲不爭所以沒煩惱,總的意思是說,做人啊,少做壞事,不會有煩惱。”
小道童疑惑問:“是這個意思嗎?”
周鳳塵點點頭,“沒錯!所以說,你爲什麼要做壞事呢?”
小道童古怪的笑了笑,“這一局你贏!”
說着眨眼消失。
周鳳塵低頭想了想,又捏着手印感觸一下,不由“靠”了一生,自己猜錯了,幻境不是六個人一起進的,而是他自己一個人進的。
小道童玩的這套叫“賭命道”,意思是一個人修道,一生遇到的難題用全部的法力和道行幻化一遍和人賭鬥,你必須每一次都要給他一個正確的答案。
這個正確的定義誰說了都不算,心性不符合正道纔算,但是正道算什麼,很難說。
錯了一局,瞬間元神破滅,死亡!如果全部符合,通關,他則瞬間死亡!
反正不是你死是我活!
剛剛的小道士是出於懵懂的年紀,不知什麼是善與惡,所有才有這麼一問。
饒是周鳳塵藝高膽大也是嚇出一身汗,衝着四周大喊:“你是諸葛道吧?能玩出這玩意起碼接近內丹道行,你特孃的和我打一場不完了?我不一定打得過你,弄這玩意這麼嚇人,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
四周靜悄悄的沒人回答,只剩下周鳳塵沉重的喘息聲。
這麼過了一會,遠處急匆匆的跑過來一個少年道士,十三四歲的樣子,眉清目秀,不過臉滿是淚痕,到了跟前停下了,急切的說道:“幫幫我!”
周鳳塵心跳加快,問道:“你遇到了什麼,說慢點清楚一點。”
少年道士說:“師傅讓我返家侍奉父母一個月,我到了家裡和父母生活了一個月,他們每天都很開心,可是我回來時,他們卻哭了,我問師傅他們爲什麼會哭,師傅說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問我做到了嗎?我很苦惱!”
周鳳塵一下子如遭雷擊,嘴角鮮血緩緩流了出來。
這句話出自《莊子內篇》意思是:侍奉自己的父母親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能讓他們感覺到安定寬心,這是孝順的最高境界。
周鳳塵什麼都沒做到,老爹周道行臨死前交代的事情自己沒做到,現在跑出來沒和親生父母打聲招呼,聽說他們還罵了自己。
少年道士嘴角露出一道怪的笑容,慢慢逼來,“你怎麼不說話?”
周鳳塵咬咬牙,“我曰你大爺!”
少年道士嘿嘿一笑,“你只有十秒鐘了!九、八、七……三、二……”
周鳳塵連忙說道:“侍奉親人首先要自己安然無恙,父母親人才能安心,這是一切的基礎,否則你死了,還談什麼孝順?所以,只要告訴他們自己很安全,在辦一些事,學一些本領,辦完了會回去伺候他們。”
少年道士臉色變了,退後一步,“你贏!”
說着消失了。
周鳳塵擦擦額頭,靠着牆,這才發現流了一身冷汗。
過了一會,又過來一個青年道士,右手提着桃木劍,左手拿着羅盤,到了跟前,苦惱的問道:“我剛剛殺了一隻鬼,這鬼卻是隻善鬼,救人無數,我錯了嗎?”
周鳳塵深吸一口氣,“陰陽殊途,鬼是鬼,不該彌留人間,哪怕他做了再多的好事,還是錯了,人並不需要鬼來救,所以你沒錯!”
青年道士笑了笑,“你贏了!”
轉瞬也消失了!
這時天亮了,道觀的屋脊傳來幾隻麻雀的嘰嘰喳喳聲,不遠處的菜園子裡蔬菜、青草佈滿了晶瑩的露珠。
周鳳塵實在分不清現在是在幻鏡還是現實,撒丫子往主殿跑,“我信了你的邪了,狗孃養的!”
到了主殿門口,四處看看,大喊:“張十三!仙韻!元智!你們在哪?”
到處一片靜悄悄的,沒人迴應。
他想了想,撒丫子往山下跑,一溜的跑到了山腳下,往前一看,呆若木雞。
前面多出個鎮子,關鍵房子都是古老的白牆、青磚、灰瓦,大街的人男的留着鼠尾大辮子,女的扎着古裝髮髻。
“清朝?”周鳳塵喘着粗氣,破口大罵:“諸葛道,你是真瘋了!”
聲音太大引的行人紛紛側目。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官兵騎着高頭大馬疾馳而來,街行人紛紛避退,然而一個奶娃子忽然跑到了街心,被大馬嚇蒙了,哇哇的哭。
眼見馬匹要踩下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道士一閃而出,抱住了奶娃子,而馬匹受了驚,一撩蹄子將馬兵勇摔了下去。
一隊官兵全都停了下來,被摔下去的兵勇爬起來,破口大罵:“你這個賊道士,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說着拿起馬鞭抽!
那道士將小孩子護在懷裡,趴在地,很快被抽的遍體鱗傷。
四周圍滿了人,小媳婦、大姑娘、商人、旅客、大爺、大娘、孩子,形形色色,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是沒有一個人敢前。
那道士被抽的口吐鮮血,卻擡起頭笑眯眯的對周鳳塵說道:“我護着小孩子,我沒錯!可是馬要被打死了,我殺這些兵丁如屠雞宰狗,但卻不能動手,因爲動了手是造反,你說……我該怎麼辦?”
所有人包括那些兵勇都看了過來。
這道士的模樣果然是諸葛道,不過年輕了不少,周鳳塵暗罵一句,瞅着一個兵勇背後的長槍,冷笑一聲,“你這個問題太淺薄了,瞧這模樣怕是清朝末年,時局動盪,法紀混亂,你爲正,哪還管得了這麼多!”
話音剛落,那兵勇忽然指着他,“大膽!”
“大你孃的膽!”周鳳塵抽出百辟刀,腳下一點到了兵勇身前,一刀下去,連人帶馬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