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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一段路,一段黃昏。
寧凡平復着心緒,心境提升,他更加沉穩。身後鬼鬼祟祟,跟着八人,他不在乎。
他們,是在取死!
歡合島磁力之強,便是元嬰修士,輕易也不敢散出神念,但寧凡敢。
那些趙子敬之爪牙,自以爲跟隨隱蔽,卻不曾料,他們在寧凡眼中,早是四人。
“光…有…壞…人…”女屍無邪的眼神,有擔憂。
“壞人…那我呢?”寧凡笑道。
“光…好…人…”女屍堅定點頭。
“傻丫頭…”寧凡失笑搖頭,揉揉女屍青絲。
人,不是能用好壞區分的。
身後八人,不是壞人,而是…將死之人!
兩日間,寧凡好似閒庭信步,但身法極快地,走遍了外島十三座坊市。
他爲女屍買了鬢花,購了不少靈礦、靈藥、丹方。
無數修士與寧凡擦肩而過,已渾然不覺此人之厲害。
八人,仍在跟隨,但寧凡,卻越走越偏,行到一處無人島域。
路無憑很費解,非常費解。
連續兩天,他聽從趙子敬命令,跟蹤寧凡,試圖查出此人底細,但結果,此人根本沒有與任何人接觸,亦未返回所住客館。
如此,路無憑根本摸不清,此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隨着對寧凡的跟蹤加深,路無憑心頭越來越震撼。
兩日,寧凡與女屍,遊遍了島上13座坊市,購買靈藥、靈礦、丹方,起碼用出千萬以上仙玉!
千萬仙玉!什麼樣大勢力之公子,才能攜帶這般鉅額錢財!
他路無憑,好歹也算玄德宗的元嬰客卿,但修道1400年,手頭最寬裕之時,都沒有超過200萬仙玉…
他赫然發現,之前許秋靈與趙子敬,試圖以1萬仙玉震懾眼前青年,實在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此人之錢財,恐怕比趙子敬的老子都多!
而路無憑的兩日觀察,最終,竟仍未看出寧凡具體修爲。
時而氣息融靈,時而闢脈,時而金丹,時而元嬰,甚至時而,氣息堪比大修士!
這漂浮不定的氣息,讓路無憑深深畏懼,若非寧凡身上有虛張聲勢的氣息法寶,便是此人,修爲已然驚天,遠超自己的境界!
“頭兒,還跟麼…”身後七個金丹,已然有些怕了。
“跟!若不調查出結果,少主不會放過我等…”
“不過,此人怎麼越走越偏了…”
“是啊,此地如此偏僻,當真是殺人奪寶的好地方…嘶!”
一說到殺人奪寶,八人背心齊齊一寒,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浮上心頭。
在這一刻,前方千丈的寧凡,在濃濃的海霧黑雪之中,收住腳步。
他一路走來,黑雪之上,一絲足跡都不留,飄然若鬼魅。
這一刻,寧凡轉身,眼中寒芒一閃,再不見2日間的溫文爾雅。
“爾等螻蟻,就這般想知道本尊之名麼,兩日跟蹤,真是辛苦。”
這話語,聽不出喜怒,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只是寒徹骨髓的魔威。
在這魔威滋擾下,路無憑再忍不住氣息,現身而出,而其他金丹,亦是內心一寒,破去隱身。
眼前的青年,只踏出一步,但這一步,卻好似踏在天地之上,激起一道道漣漪。
那漣漪,蕩至身前之時,路無憑吐血而飛,已然重傷,而其他七名金丹,則肉身爆成血霧,猶帶着難以置信,卻已一命嗚呼。
“你,你究竟是誰!敢在十宗地界殺人!不知我十宗同氣連枝麼!”
“我是誰,你說周某,是誰!”
第二步!
寧凡黑髮在風雪中飛舞,周身驚天戾氣,化作微微的血紅之光,在此戾氣之下,路無憑心頭膽寒,一條手臂,更是被憑空浮現的大勢劍影,一劍斬碎!
“啊!”
他慘叫一聲,倒在血泊中,瞳孔圓睜,駭然望着眼前步步逼近的青年。
“你說周某,會是誰!”
第三步!
這一步下去,路無憑肉身粉碎,血霧之中,小小的元嬰,不住顫抖,竟連掐決瞬移,都不敢爲之!
三步踏天,斬元初!
姓周!
無處不敢殺人的狂妄!
是了,是了,外海之中,唯有那一個魔頭,是這般!
路無憑忽然響起,2日前,少主惡狠狠詢問寧凡姓名時,寧凡的冷笑與回答。
“你不會希望知道我姓名!”
是,的確是!
如果給路無憑重新選擇的機會,他決不願知道,自己跟蹤兩日的‘弱小青年’,竟是在殺戮之後,卻令外海沉默的瘋子!
周明,周明!他,是周明!少主惹了麻煩,天大的麻煩!
一定要馬上告訴少主這個消息,一定要逃!逃出歡魔海,逃回玄德宗,請化神老祖出面保護,否則,化神之下,無人可擋周明魔威!
“‘碎嬰血遁’!”
路無憑猛然掐決,元嬰狠狠一震,立刻虛幻,一身修爲,幾乎在這一震之下,散去九成,虛幻的元嬰,化作一道血光一瞬,已瞬息千里而去,直奔升雀臺!
“必須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少主,必須…”
“哦?倒是個忠僕,不過,卻是敵人…斬草,除根!”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寧凡牽起女屍,一步踏出,渺然消失於風雪之中。
雪,正緊!
升雀臺上,二十餘元嬰,正在飲酒賞雪,黑雪,加上四品靈酒‘黑瓔珞’,衆高手圍着暖爐,溫酒、言笑,坐而論道。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七名青俊!
外海七子!外海之中,資質最強的七名青俊!
七人中,趙子敬不過數末流,900年元嬰中期,七人中,不足道!
資質第三者,爲冰魄宗柳宗!此人600歲結嬰,700歲中期,一柄魂幡,收納千萬魂魄,便是元后修士,都可一戰!
資質第二者,爲青雲劍派陸安!此人500歲結嬰,600歲中期,900歲元后,一劍在手,曾與紫符門大修士——羅非戰平!
資質第一者,當數道法宗的王雲!此人400歲結嬰,500歲中期,600歲元后,900歲元嬰巔峰!曾與遺世宮前任東塔塔主——東青,平手!
七人飲酒,卻是貌合神離,但趙子敬眼中一絲不耐,還是引起諸人注意。
“哦?趙賢弟似乎心有鬱結?莫不是有煩心之事?要不要,柳某人,爲你出氣!”柳宗把玩一柄血紅幡旗,邪邪一笑。
“多謝柳道兄關心,不過是被一個融靈都未必的螻蟻,出言不遜而已…趙某已派下人跟蹤那人,但許是路無憑又在偷懶,否則,2日過去,總該探出那人底細、回稟了。”
“嗯?在這十宗地界,還有融靈小輩,敢惹趙賢弟?”陸安目光一閃,他身後揹負的碩大劍鞘,在風雪中閃着銀光。
“不錯,此人容貌,小弟已烙印下,諸位兄長請一閱,若有機會,幫小弟除去此人,那便算是一掃小弟鬱悶了。”
言罷,趙子敬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個玉簡,一打訣,頓時,玉簡之中,折射出虛幻留影,將當日一慕,重演。
虛影中,寧凡冷笑的表情、淡漠的態度、以及‘區區元嬰中期’之話語,立刻,惹得柳宗在內數個天驕不滿。
他們雖爲天驕,如今亦是元嬰中期,豈不是同樣在寧凡話語中的‘區區’之列!
“哼!此人,好生狂妄!不過此人,似乎有些眼熟…”紫符門少主,冷笑道,但眼光,卻有一絲困惑。
“眼熟?嗯,這般說起來,確實好像見過,又好似沒有…”玄霄少主亦是沉凝。
見如此多的人,都好似見過寧凡,趙子敬大感古怪,難道此人,真是外海大勢力的子弟?
但若是如此,自己爲何從未聽聞過此人?
他正沉吟間,卻有玄霄宗一名長老,一拍大腿,指着寧凡虛影,面露驚異。
“是他!是他!老夫見過此人!趙公子說錯了,此人哪裡是什麼融靈,分明是元嬰中期,甚至其瘋狂之時,一身氣勢,比元嬰後期都強!”
說話的,是玄光仙島玄霄宗長老,元嬰中期修爲,姓蔣。
此人出聲,自然引起諸人重視。
趙子敬暗暗一驚,若蔣長老所言非虛,此人是元中修士,戰力堪比元后,則自己豈不是得罪一個狠人?但爲何自己從未聽說過此人?
“蔣長老莫非是在說笑,此人若是元嬰中期,他的修爲,我豈會半點感覺不出…”
“不!別的事可以說笑,此事老夫卻絕不會說笑!十多年前,老夫曾率領宗內弟子,前往海中斬鮫人歷練,但卻正逢‘萬鮫之亂’…”
“萬鮫之亂?哦,是那次,聽說是內海封妖殿之人搞的鬼…”趙子敬點點頭,但蔣長老接下來這句花,卻令趙子敬面色一變,非但他一人如此,所有青俊,都暗暗一驚。
“當時,好似一道兇魔,瞬息千里,經過老夫身邊的高手,便是此人!此人以破碎識海爲代價,換得瞬息千里的能力,其瘋狂而冰冷的目光,老夫至今難忘…此人詢問出鮫亂所在,便獨自一人,衝入鮫羣…”
“什麼!一人面對萬鮫!瞬息千里的遁速!此人難道真是元嬰中期修士!”
場面一時有些沉默,甚至,之前揚言爲趙子敬出頭的柳宗等人,亦是沉默。
一個元嬰中期、堪比後期的修士,也便罷了,若是一個瘋子…則沒有人,願意得罪一個瘋子,天知道這瘋子會不會做出搏命的舉動。
趙子敬乾咳幾聲,與另一名玄德宗長老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忌憚。
看起來,他趙子敬這次派人跟蹤寧凡,8人未歸,多半是栽在寧凡手中了。
但此人即便是瘋子,應該也沒瘋到在十宗地界,殺十宗高手吧。
稍稍定了心神,趙子敬斟酒一倍,貌似從容地笑道,
“破碎識海,瞬息千里,這種瘋狂確實可怕,不過終究只是元嬰中期。從蔣長老所言來看,此人雖然實力不俗,但終究只是散修,從前行方向來看,多半是自沿海修國入海的外來散修,如此,在外海無根無底,又有何懼…”
只是他一酒沒有引盡,又有一人,出聲了!
“此人,老夫見過!數日前,老夫進入歡魔海之時,遠遠見此人與五個魔頭對抗,似乎是爲了搭救碧瑤宗的諸位仙子,老夫認出那五魔是黑佛宗赫赫有名的‘五醜僧’,故而…故而不敢對碧瑤宗施加援手,先走一步…至於那人與五醜僧誰勝誰服,便不得而知…但聽說,碧瑤宗主已安然抵達此島,而若此人未死,則說明,此人從五醜僧手中,救下了諸位女修…”
“五醜僧!黑佛宗的五醜僧!薛長老,你確定沒看錯!”
“不會錯!只是不知道此人與那五魔鬥法結果…”
“還要什麼結果!昨日我路過外島,正見黑佛宗的副宗主——化神初期修爲的邪光老魔,一入外島,便大發雷霆,聽說,是黑佛宗的‘五醜僧’被殺…若薛長老所見非虛,便是此人,斬殺了五魔!”
嘶!
在場二十餘名元嬰,卻在這一刻,齊齊倒吸冷氣。
而趙子敬手中玉樽,‘啪’地一聲,墜落地上,粉碎。
心中,更是翻起驚濤駭浪!
五醜僧!以元嬰後期的密蓮爲首,其他四名中期爲輔。傳聞密蓮修有第二元嬰,真實戰力堪比大修士,加上五人合力,在內海大修士中,都算中流高手。
但五醜僧,竟然死了!死前,更是在與寧凡爭鬥…這豈不是說,殺五魔之人,便是那寧凡!
若是如此,此人哪裡是什麼元嬰中期,分明是元嬰巔峰的大修士,且在大修士之中,都算名列前茅之高手!
在這一刻,青雲劍派、與羅非持平的陸安,背後長劍錚鳴!
在這一刻,道法宗、與東青一戰未敗的王雲,不羈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外海之中,竟還有一名青俊,有大修士之戰力!
趙子敬心頭大亂,若寧凡是元中修士,即便是瘋子,他也只是忌憚,卻不懼。
但若寧凡是大修士,且還是中流那種,則他趙子敬根本得罪不起!
他父親爲玄德宗副宗主,卻也僅是元中修爲,他自己,亦是元中,對待元后修士,都得客氣三分,而大修士這種化神都要客氣半句的存在,豈是趙子敬可招惹!
“可惡,路無憑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事!不,即便對方是大修士,也不會在十宗地界,殺十宗高手…但終究是得罪此人了,索性得罪也不太深,興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趙子敬哪裡還有飲酒的心思,豁然站起,對身後的元中長老吩咐道,
“袁長老,速備厚禮,本公子要去向這名大修士,登門謝罪…”
若早知此人是大修士,他趙子敬豈會派人跟蹤!
若早知此人是大修士,他趙子敬豈敢在對方身上,留下追蹤烙印!
可笑,可笑!
自己苦心招攬外海高手,爲父親擴充勢力,到頭來,卻是得罪了大修士!
只是趙子敬想的倒美,一切,已然太遲。
卻見絲絲血腥之味、夾在風雪中傳來,立刻,所有高手露出戒備之色。
夜空之中,一道血芒一閃間,便見一個虛幻、重傷的元嬰,膽寒地遁來,滿面驚慌。
趙子敬面色一驚,旋即勃然大怒。
眼前重傷欲死的元嬰,正是路無憑!
“他對你動手了!他好大的膽子,縱然他是大修士,但傷我十宗元嬰長老,此事,豈可罷休!”
“不…不…”
眼見自己少主,仍不知厲害,路無憑虛幻的元嬰,幾乎心急如焚。
半天功夫,才勉強祭出幾個字。
“逃…逃…是…他…他…”
“逃!爲什麼要逃!本公子敬他是大修士,禮遇三分,但傷及本宗元嬰高手,此事,非得給我宗化神老祖,一個交待!”
一想到那神秘大修士,重傷了路無憑,趙子敬面上大義凜然,實則暗暗欣喜。
好,真是太好了!
此人若不傷人,則自己得罪此人,終是麻煩。
此人既然傷人,則此事,便不是趙子敬與此人的矛盾,而是此人,與整個玄德宗的矛盾!
化神老祖,不會坐視不理!
自己,便無須懼怕什麼大修士!
“逃…逃…”路無憑拼命擠出幾個字,忠心耿耿,卻並不知,自己少主,正爲自己重傷而大感快意。
“逃什麼逃!沒種的傢伙!路無憑,本公子命你帶路,把這大修士找出來,今日,本公主必須要此人,給我玄德宗一個交待!”
“交待…你也配!”
在這一刻,一道血紅的戾氣,席捲升雀臺!
二十餘名元嬰高手,在此戾氣之下,卻齊齊升起窒息之感!
風雪中,一個白衣黑氅的青年,目光冷漠,一步現身,在其後,跟着一個同樣淡漠的女子。
當此人現身一刻,一步之下,所有元嬰高手,俱是胸口一震,元嬰初期,俱吐血而傷,中期之上者,雖未受傷,卻已氣息大亂!
便是大修士修爲的第一天驕——王雲,都面色大變!
他雖爲天驕,但在寧凡目光逼視下,竟升起一種錯覺。
自己絕非此人對手,一旦交手,必死!
這種感覺,他只在本宗化神老祖身上感受過!
是他,是他!
外海大修士中,能讓王雲都懼怕的,只會有一人!
他是,周明!
“是他…周…明…”路無憑終於說出完整之語,但,遲了!
這簡單的兩個字,卻比那一步之威,更加震撼人心!
在這兩字出口的一霎間,其他六宗之人,齊齊抱拳、遠遁,迅速與玄德宗撇清關係!
今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足爲奇,即便是趙子敬身死,因爲,對方是周明!
今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與衆人無關,因爲,對方是周明!
無盡海,便是這種地方。
殺一爲罪,殺萬爲雄!
越是兇魔,越是結仇,越無人敢惹你!
反倒是示弱、交好,則被人認爲是懦弱。
趙子敬渾身顫抖,因爲他竟得罪了…周明!
此人,可以一敵三,殺三名巔峰大修士!
此人,便是宗內老祖,都曾嚴令。
所有弟子,不可招惹此魔,否則,死於此魔之手,與宗門無關!
“你,可以死了…”
寧凡眼中,殺意一動!
趙子敬,徹底癱軟在地上…
“我,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