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黑雞,白雞

我到處轉悠,努力尋找着什麼,另一邊,二彪子就緊跟着我。

“你……你不會生氣了吧?”二彪子說話聲裡帶着些粗氣,就跟山寨土匪大當家那種耿直豪爽的性格差不多。

我不再理會。

“表叔,你咋不理會我?”二彪子顯然是急了,趕緊跑到我前面,把我攔下,“表叔你是不是有啥心事,怎就見你愁眉苦臉的。”

“沒有,你走罷!”

“嗐,你這說啥鬼話哩?這兒就咱叔侄倆,都是大老爺們兒,你還羞啥?”

見實在是拗不過二彪子,我最後還是坦白的跟二彪子解釋了。

“說啥?打獵這事……”二彪子瞬間就笑了起來,昏黃的齒色如牛皮紙,兩邊的臉肉鼓成一個半球,估計也就我能受的住二彪子。

“我剛纔就看見倆雞,還挺肥,要不是我急着追那野豬,早打了給你送來!”二彪子一邊猥瑣地笑着。

“雞?”我問着二彪子,似乎有一絲喜悅了,就說。

“二彪子,別多說,你趕緊帶我去就行。”

二彪子抓耳撓腮,身子又扭了扭,嘴裡笑着,眼睛也就跟着眯成一條縫。

“那行,你待會兒幫我把這野豬拖着下山。”

眼前這豬比我都要大,我心裡一顫,以爲二彪子逗我,就道。

“我一個人拖?你不是要把我累死?”

二彪子又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後背,說着:“嗐,這怕啥?你侄兒我幫你擡着。”

……

我跟着二彪子,一路過去,盡是些刺藤,好生難走,幸好帶着把鐮刀,不然要紮成蜂窩。

遠處出現一個白點,我當是什麼新奇玩意,原來是隻白雞,那白雞也好生膽大,見着人也不慌張逃走,就歪着腦袋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從j相互糾纏着的藤子留出的空隙中穿過,過程中都不敢做出太大的舉動,以免把雞嚇走。

走近一看,那白雞旁竟然還有一隻黑雞,襯着木色,在遠處是很難發現這隻黑雞的。

黑雞像是見到了新奇,就傻頭傻腦地望着我,而一旁的白雞就咯咯咯地低聲叫着。

“你看這雞,”二彪子嘴裡說着,一邊從遠處過來,一直到我旁邊,“這雞真聽話,居然還在這裡,根本沒動!”

我笑了笑,就抱起那隻白雞。白雞的冠子很小,但是很紅胸前幾攥黃毛,就顯得有些漂亮,這是我從沒見過的。

“別愣着,趕緊過來抱着,咱快下山!”

二彪子邁着八字步,手大方地前後擺着,身子就跟着一左一右地晃動。

“行,就你着急。”

我們好不容易下了山,就把野豬放在坎下先擱着,我和二彪子就提着雞上去。

大媽蹲在堂屋外的空地上淘着米,嘴裡就嘆着氣,愁眉苦臉。

“你回來了?”大媽擡起頭看着我,又瞥見我身後慢慢跟來的二彪子,頓時就笑了,趕緊站起來迎接着,“喲喲喲,王二彪你許久不來俺家玩一次,今天居然來了,稀客稀客。”

二彪子哼哼哼的沒有說話,就提着黑雞上前來,把雞拿給大媽看。

“胡三奶奶,這雞還挺肥,你說雞咋個處理?”

大媽把淘米碗放下,接過黑雞就掂量了一下,滿意的笑笑,指着火坑房門前的那個大竹筐就說:“喏,那邊,你先將雞罩着,等胡村他爸出來了看他咋說,”

“唔……”我和二彪子過去,把雞放在地上就拿竹筐趕緊給罩住,生怕它們撲騰着翅膀跑走。

二彪子跟着我去了胡村的房間,就見朱餘貞坐在牀跟前攪拌着什麼。

“朱伯伯……他,他好些沒?”我上前問道。

他依舊攪拌着,那罐子裡就不斷地冒出白氣,裡面摻雜着一股酸澀的味道,就一直飄到我跟前,險些沒忍住。

“沒好些,但暫且穩住了。”朱餘貞擔憂的看着胡村,就見他嘴脣發黑,臉上沒了先前的紅色,而是白得像張紙。

“你去後山怎麼樣?”朱餘貞從椅子上吃力地站了起來,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

沒等我說話,二彪子就走上前,把我往旁邊輕輕一推,就大聲說着。

“朱三爺爺,我可得跟您說說,咱抓了這麼大兩隻雞,”二彪子說着拿手比劃,顯然有些誇張了,我不禁笑了笑,就聽他繼續說着,“那雞就笨,不知道跑,一下就讓大表叔抓住了。”

朱餘貞一臉平靜,微微咳嗽了一下,問着。

“雞?現在在哪呢?”

二彪子指着窗外,猥瑣的笑着,開心的合不攏嘴,又含糊地說着。

“朱三爺爺,就給您罩在院子裡,您放心,準跑不了,個兒大肉飛,是個好貨。”

朱餘貞眼裡放光,似乎有些期待,回頭看了眼胡村,但又很快轉過來,輕拍二彪子肩膀,說着:“王二彪,那帶我去瞧瞧。”

我上前一步先出去,就站在竹筐旁等着。

朱餘貞揹着手走過來,緩緩將竹筐揭開,那兩隻雞就跟看新奇似的歪着腦袋看朱餘貞,看不出來有沒有一絲恐懼。

朱餘貞臉色頓時一變,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還之而來的是一臉嚴肅。

“吃不得,得放了!”

“啥……放……把什麼放了?”二彪子有些不敢相信,以爲是朱餘貞在開玩笑。

“把雞放了,吃不得!”朱餘貞重複着,一本正經,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也有些不理解,就問:“朱伯伯,這是怎麼了,怎突然說吃不得?”

朱餘貞嘆了口氣,擺擺腦袋,很顯然,他是不願意跟我們講的。

“對啊,朱三爺爺,咱好不容易纔打到一隻,您說要放了,可是……”

“沒有可是……”朱餘貞眉頭緊鎖,嚴肅起來,“必須得放嘍!”

張京像是看熱鬧似的從火坑房裡走出,見眼前這勢頭,就插了句。

“這是鬧哪樣……”

大家都沒再說話。

不知什麼時候天居然晴了,太陽就害羞似的躲在雲層之中,露出半個身子。

朱餘貞又嘆了口氣,閉着眼擺了擺頭,接着向前走了幾步,才解釋道,“這雞是葛伯伯的,她……她死了很快半年了,這雞就留着,就是這雞崽子。”朱餘貞拿手指着其中一隻,說道,“它們的胸前都有一攥黃毛,全村都曉得,村口王大爺說吃不得,黃醫生也說吃不得,全村如此就形成了一條規矩,誰若吃了這雞崽子,那就是自討苦吃,引火自焚,趕緊給我放嘍!”

我和二彪子一臉無奈,只好不情願地把雞又給提了起來,準備回後山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