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上

宣泄(上) 致命邂逅 青豆

看女生小說去書 客 居 林菀放下酒杯,然後把腳搭在茶几上,慵懶的靠在沙發上似睡非睡,手邊放着一個敞開的盒子,裡面並列躺着那兩枚指環。

音響裡反覆播放的是一支鋼琴曲,韓國人寫的,原名My Soul,中文譯名是《憂傷還是快樂》,像一個問句,主旋律帶着一種淡淡的憂傷,副旋律卻帶着歡快的節拍,可她只聽到了憂傷。

今天是週日,上午她去看王瀟,對着他的墓碑坐了兩個多個小時,只說了一句話,“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嗎?是你最喜歡的寶藍色。”

她很想他,想得要瘋掉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遭遇都向他傾吐,可是當她看到那張帶着笑容的黑白照片時,頹喪的發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要說的很多,禁忌也很多,她現在每天和另一個人發生的種種糾葛,都無法說出口。她時常問自己,這算不算一種背叛?有時也會悲觀的想,離去的人至少是清清白白的走了,留下的卻要在這污穢的世界裡輾轉沉浮,最後變得和他們一樣骯髒,人生如此無奈,活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中午去了王家,陪王爸爸王媽媽吃飯,他們現在已經稍好一點了,至少不會一提到兒子就流淚,生活閱歷多的人就是更堅強一些,既然不能追隨而去,只能盡力的讓自己活得好一點,這樣在天上看着的人也會欣慰一些。她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可是她做不到。

飯後,王媽媽拉着的手說:“菀菀,找個好男人吧,你看你現在瘦的,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你還這麼年輕啊……”

然後她來到王瀟的房間,看着他的照片,無力的想,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已經不在了,別的好男人她看不到,也不想找,而且,她正在被一個壞男人糾纏着,不知何時纔是個頭。

沒在王家呆太久,因爲很壓抑,一方面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太傷感,一方面是時常想起陳勁的那句“如果他們知道我們上牀了會怎麼想?”這句話成了她心頭的一片陰影,而他們的關係也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把她極力粉飾的太平給炸得粉碎。

聽着輾轉反覆的音樂,她再次想到了陳勁,這個和她隔着千溝萬壑卻又每天做着最親密接觸的男人。她也想過,是不是順從一點,他就會早早厭倦放了自己,可更多時候,她還是選擇反抗,千方百計的反抗,即便那會讓自己血肉模糊,可是那樣痛着的時候會在內心深處獲得片刻安寧。她無時無刻不希望早日擺脫他的桎梏,可有時候又想和他相互折磨至死方休。偶爾,她也會害怕,害怕自己會在這樣扭曲的生活中迷失。

李瑾說的沒錯,她真的很矛盾。

電話的響聲打斷了林菀飄忽不定的思緒,拿起一看正是被她怨念的某人,遲疑了幾秒鐘,關掉音響接聽,對方口氣不善:“在哪呢?不是讓你在家等着嗎?”

哦,林菀這纔想起早晨陳勁臨走時說過今天晚上有事兒,讓她等着,可是她習慣了把他的話當耳旁風,所以早就忘得無影無蹤。

“在外面,我這就回去。”

“甭回去了,我讓老李去接你。”

“不用了。”聽到那邊傳來粗粗的呼吸聲,只好報了這裡的地址。

放下電話林菀先是跑到衛生間刷牙,然後從冰箱裡拿出一盒冰激凌三下五除二的消滅掉,下樓的時候司機已經到了,一路無話,車子停下時,她發現自己被送到本市最大的娛樂城,看着那裝修得金碧輝煌堪比皇宮的建築,她嘲諷的笑笑,不知道今天自己又要充當什麼角色。

到了樓上的VIP包廂,一進門就聽到一句荒腔走板的“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然後看到正對着超大屏幕賣力演唱的方正,懷裡摟了個衣着清涼的小美眉,看到她進來居然還熱絡的招招手。

包廂極大,燈光昏暗,男男女女的有二十來人,多數都是上次吃飯見過的半生不熟的面孔,她一眼就看到正側着臉和一個男人聊天的陳勁,這人還真是扎眼。她吸了口氣然後走過去,陳勁擡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手卻毫不含糊的拉她坐下緊緊地摟住。

林菀不自在的掙了掙,引來那個男人的注目,她記得他,就是上次讓陳勁介紹自己的那個人,看得出來他和陳勁的關係是這班人裡數一數二親近的。

“林菀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向陽,阿勁的第一哥們兒。”那人笑嘻嘻的開口,還像模像樣的伸出手。

林菀伸手敷衍的跟他握了握,聽着倆人在那互相打趣。

“什麼第一第二的,你還第一夫人呢。”

“噯,夫人這個頭銜我就不要了啊,不過這哥們兒的確是有排名的,比如說那邊兒那位鬼哭狼嚎的,就是第二。”向陽說完朝方正揮揮手,那邊兒不明就裡的還樂嘻嘻的迴應,向陽得意的衝他倆說:“瞧,沒說錯吧,就是二。”

林菀漫不經心的從茶几上拿起一灌啤酒,還沒打開就被陳勁一把奪過去,“你喝這個。”說着拿過一杯飲料遞到她手裡,林菀一瞧,橙汁?你當我是未成年呢,管得還真寬。

她一邊百無聊賴的喝着橙汁,一邊忍受着方麥霸的荼毒,現在換成了深情款款的對唱《相思風雨中》,還淨可着經典糟蹋。那個小美眉倒是唱得有模有樣,邊唱邊和那位不給力的拍檔眉目傳情,林菀腦子裡閃過一個詞,逢場作戲,果然是“人生如戲,需要演技”。

再瞧瞧四周,到處都是做戲的人,上次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們此刻懷裡都摟着溫香軟玉,有過分點兒的直接上演少兒不宜的戲碼,耳朵裡時不時的飄進幾句男人低沉的**和女人吃吃的嬌笑。

再側頭看看身邊的男人,心說,看吧這就是他們的世界,簡稱動物世界。像是爲了印證她的結論,某人的手居然也開始不正經,也不管旁邊有人就堂而皇之的從她衣襬伸進去,還捏了一下她的腰,她胃裡立即往上反酸,差點把手裡的橙汁往他臉上潑去,忍了又忍才放下杯子抓下他的手,說了句:“我去洗洗手。”然後站起身。

陳勁倒是沒什麼大反應,只是隨手指了指包廂內設洗手間的方向,繼續和向陽聊生意經。林菀走過去見門沒鎖剛要推開,聽見裡面有說話聲,只有一個激動的女聲,好像是跟人打電話吵架,她可沒心思打探別人的**,於是趕緊轉身走出包廂。

這裡的公共洗手間很大很氣派,地面亮得可以照人,林菀在手上抹了點洗手液,在水流下反覆的沖洗,一擡頭看到鏡子裡那張有點陌生的臉。這裡的燈光比包廂裡明亮數倍,以至於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擡起手撫摸臉頰,雖然每天都會照鏡子,可似乎很久沒有仔細看這張臉了,不知不覺中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她試着咧咧嘴做出一個微笑,卻發現比哭還難看。

林菀站在洗手檯前感傷了一會兒,一想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更覺厭惡,索性走到窗口去呼吸新鮮空氣,過了將近半小時,她才往回走,走到拐角的時候,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正是剛纔無意中聽到的那個,她突然停住腳步,因爲聽到了一個更熟悉的名字。

“……阿勁,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定下來呢?”女人的聲音裡有哀怨,更有着明顯的疲憊。

“別多想了,你馬上要結婚了,這樣不是挺好麼。”

“呵呵,”女人苦笑,聲音變得有些激動:“挺好?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結婚,你也知道我爲什麼又一拖再拖。說實話,這些年裡每次看着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就跟刀割似的難受,可是看到你下次換了另一個,我又安慰自己說,看吧她們都長遠不了,因爲她們都沒資格,論家世論個人我都是最合適的那一個,所以我忍了又忍還是死心塌地的等你……”

“方眉,你喝多了。”

“別,讓我說完,以後再也沒機會了。”女人咳嗽了一聲,繼續:“阿勁,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裡都是利益聯姻,可是我不一樣啊,我對你有感情,即使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難道你非要找一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人?可是即使遇到了你們家……”

“跟這個沒關係。”男人不耐的打斷她。

女人冷笑道:“是嗎?我真的很期待你結婚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到底輸給了誰。”

“既然決定結婚就該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好……”

“亂七八糟?”女人提高嗓音,語氣裡帶了明顯的怒氣:“陳勁,你還真會踐踏別人的感情……”

“適可而止吧,方眉,要不是看在這些年的情誼我今天也不會聽你說這麼多。就這樣吧,我要進去了。”

“等等,那個林菀,會是例外嗎?”女人咬着牙問。

男人嗤笑一聲,“女人真是愛較真的動物,你說呢?”

林菀向來對別人的私事沒興趣,可她還是聽了一段長長的“壁角”,因爲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敵人。她好奇他的感情世界是什麼樣的,好奇他如何對待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她甚至也好奇那個女人最後的問題,雖然她也覺得那是不可能的。

她還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偷偷探過頭,瞄了一眼,看到了和陳勁面對面站着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襲黑色小禮服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僅從視覺角度,倆人倒還挺配。雖然只看到一張側臉,她還是一眼認出,女人就是陳西生日那天的那個香奈兒,原來如此啊。

而那個人果然是鐵石心腸,絲毫不爲所動,她覺得那個叫方眉的女人很可憐,捧出一顆真心卻被這個混蛋任意踐踏。可是她自己更可憐,因爲她無緣無故的就被牽扯進來,被踐踏的不只是心,還有身體,甚至是整個人生,都被這個人渣給踩爛了。

腳步聲遠去了,可是林菀卻覺得無力,靠着光滑的玻璃牆站了好一會兒,才強打起兩分精神往回走,結果剛走兩步就差點和一個風風火火走過來的女孩兒撞在一起。

“噯,林菀?”女孩指着她一臉驚訝。

林菀仔細一瞧,原來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於是打招呼:“嗨,陳西,好巧。”

“巧什麼呀,你也是來這個什麼最後單身之夜的吧?”陳西說着就拉起林菀的手往反方向走,自來熟的說:“跟你說別進去了,那些老男人太沒新意了,整個一卡拉OK,還被方歪歪那個死麥霸攪得一團糟,被他一通吼我耳朵都要穿孔了,咱去玩點別的吧。”

林菀在心裡極力贊同,可是一想到那個愛炸毛的傢伙,又有些猶豫,“陳……”

“咳,沒事兒。”說着朝路過的一個侍者招招手:“喂,你進去告訴陳先生,就說她的林小姐被他親愛的妹妹拐跑啦。”說完衝林菀一笑,“行啦,走吧,帶你下去開開眼。”

果然很開眼。

林菀被陳西帶到一樓,剛纔她進了大廳直接乘電梯上樓,所以不知道一樓原來是一個俱樂部,跟上面的世界完全不同,這裡人多嘈雜,煙味兒酒氣在空中瀰漫,隨處可見帶着欲/望的眼神。如果說上面的人是帶着僞裝來享樂的,那麼這裡的人則是撕了僞裝,坦露出最原始最直接的欲/望。

四周光線幽暗,一束柱形燈光落在舞臺上,那裡是衆人矚目的焦點,此刻正上演着**的節目,鋼管舞。在節奏感強勁的舞曲中,一個身穿緊身皮衣的紅髮女郎正在賣力表演,身子像蛇一樣扭動着,做着各種挑逗動作,挺胸,扭胯,曖昧的摩擦,惹得臺下歡呼和口哨聲此起彼伏。

“怎麼樣?夠刺激吧?”陳西拉着林菀繞啊繞,鑽啊鑽,最後居然擠到了離舞臺最近的地方,一臉興奮的看向舞臺。

“嗯。”林菀隨口附和。

此時,那舞娘正沿着鋼管攀爬,然後旋轉,紅髮在空中飛旋,像一團隨風飄動的火焰,又像一簇恣意怒放的花。而林菀注意到的卻是她的表情,和肢體的輕佻**截然不同,她一臉漠然,無視場下那些歡呼和注目,卻又是全身心的投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着她落地後不經意間的一個擦汗動作,林菀忽然心生羨慕,真是暢快啊。

再看向周圍的男人們,她心裡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些人粗俗,猥瑣,放浪形骸,但卻比樓上那些衣冠禽獸強多了,他們至少是真實的。想起這一天天的逢場作戲,她更是感到身心疲憊,越發的厭棄自己,一種摧毀的欲/望從身體某處滋生,然後像野草般瘋狂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