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上

車禍(上) 致命邂逅 青豆

看女生小說去書 客 居 陳醉電話打來的時候,陳勁正在酒桌上應酬幾位市某局的領導,推杯換盞,虛套無數,他因爲要敬酒多喝了幾杯,此刻頭有點沉,心中早已不耐煩,若不是這次大項目的成功得益於在座諸位的鼎力相助,而且其中兩位還是他父親的老交情,他早就閃人了。

電話響起時他鬆了一口氣,正想扯個藉口離開,可是一看來電顯示立即皺眉,他這個弟弟沒事兒不找他,找他準沒好事兒,要錢託關係算是小case,大多時候都是闖了禍等他收拾殘局。

他對興致正酣的幾位說了聲失陪然後起身去走廊接電話,那頭陳醉的聲音有些變調,“哥,我出車禍了。”

陳勁眉心一跳,酒勁兒立馬醒了三分,這個傢伙雖然不乖甚至可惡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同胞兄弟,俗話說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他焦急的連串發問:“傷哪了?嚴不嚴重?現在在哪?”

“我還好,把別人給撞了。”陳醉聽到他會錯意忙急急的解釋。

陳勁提起的心剛放下一半又聽到後半句,“那人看樣子要不行了,怎麼辦吶哥?”

“喝酒了?”他沉聲問道,對方沉默代表承認。

“你先別慌,告訴你現在在哪?我來處理。”

“我在市中心醫院急診手術室,哥,你快點。”

大都市的夜晚比白日裡要美得多,整個城市宛如一片燈火的海洋,混沌的空氣漂浮的塵埃都被夜色包容,舉目望去到處是霓虹閃爍,遠處的一排排燈光與星空相接壤,天地之間的界限似乎不再分明。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思欣賞這美好景緻,比如家裡有人留燈等候的歸心似箭的上班族,比如守在手術室門口焦灼不安的病人家屬,再比如正趕着替親弟收拾爛攤子的某人。

黑色賓利在夜色中疾馳,陳勁殘留的醉意被冷風一吹徹底清醒了,他一把扯下領帶扔到一邊,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鈕釦,冷靜下來後他接連打了幾個電話,分別聯繫相關人員瞭解情況並商討對策。

撂下電話,他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弟弟着實不省心,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不是親的早就被他一腳踹到太平洋餵魚去了。自己有一大攤生意要管,幾百號人跟着他混吃喝,可是這些都還算遊刃有餘,除了自己的能力當然少不了家族的人脈關係擺在那。

惟獨讓他操心又無可奈何的是這個弟弟,簡直就是惹事精投胎,從小跟人打架總是哭咧咧回來他只得親自上陣,被人說以大欺小仗勢欺人倒無所謂,回來還要挨他那正直無私的老爸一頓板子。長大了這小子又多了一本事——泡女人,不是搞大人家的肚子被找上門就是被仙人跳等着送錢,他的社交資源有相當大一部分都是用來替陳醉擺平各種麻煩的,他爲此曾被髮小們戲稱爲“二十四孝哥哥”。這回若是犯了人命倒是有點棘手了,一定要處理妥當,不然陳醉免不了牢獄之災不說,對家族名聲也會造成惡劣影響,還有他那愛子如命的老媽……唉,陳勁又開始頭疼了。

到達B市中心醫院急診處,陳勁一眼就看到站在手術室走廊裡翹首張望的陳醉,這傢伙身上裹着皺巴巴名牌休閒裝,頭上頂着一圈紗布,露出一叢亞麻色亂髮,左臉頰貼着塊紗布,滲着黃色藥水,一副滑稽十足的鬼樣子,如果換個場合陳勁定會毫不吝嗇的損他幾句。

看到救星駕到,陳醉立即小跑過來急切的喚着“哥你可來了”,看來腦子沒撞壞,嗯,胳膊腿還齊全,眼巴巴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被人捶了個烏眼青時的可憐相,陳勁只能在心裡第一千零一遍的怒其不爭。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可仍聞出陳醉一身的酒氣,不由得嫌棄的推開他,下一秒又拽着他的衣領扯回來,懶得詢問他的傷勢,只是低聲命令:“趕緊把你嘴裡的身上的味兒弄乾淨。”

陳醉踢踢踏踏的領命離去,陳勁擡頭看了眼亮着的紅燈,這才注意到手術室門口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剛纔他們這邊動靜不小可是那個女孩兒竟毫無反應,只是低着頭凝視着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陳勁猜想這應該就是傷者的家屬,他打算走過去慰問一下,可她那專注的摸樣讓他無意識中放輕了腳步。

女孩兒長長的頭髮凌亂的披散着,依稀可見清秀的側臉和翹起的睫毛,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褶皺不堪,裙襬沾着斑駁的血跡,她的脊背微微彎曲,顯得人越發的單薄,她的皮膚很白,和身上的裙子一樣白,在走廊白得耀眼的燈光下,她看起來有點不真實,不像一個人,倒像是一朵被暴風雨摧殘過的白花,彷彿下一瞬就會被碾落成泥。

陳勁緩緩走至近前並站了一會兒她仍無動於衷,彷彿靈魂已經出竅,坐在這的不過是個軀殼,而吸引了他目光的是她手心裡那一灘尚未乾涸的血,同時他也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有一枚被染紅了的指環。陳勁的嗅覺向來敏感,聞到血腥氣不由得胃中翻騰,忍了忍正欲開口卻見女孩兒忽的站起身,動作突兀的嚇了他一跳,擡頭一看,原來是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女孩彷彿魂魄歸位,呼吸變得急促,可是看到醫生時卻像是被粘住了腳一般移不開步子。陳勁上前兩步低聲詢問,醫生拿下口罩搖搖頭,說了句“家屬進去看看吧”,然後就一臉遺憾的走開了,緊接着幾名醫生護士陸續而出。

其中有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醫生在門口停住腳步,陳勁恭敬開口:“魏伯伯”,老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傷勢太重,我們都盡力了。”

“我明白,還是要謝謝您。”

老醫生沒再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隨衆人離去。

陳勁眉頭擰的緊緊的,雖然在路上他就打電話到醫院瞭解了情況,“肋骨骨折”“內臟破裂”“血胸”這些詞彙綜合在一起就意味着有生命危險,可他還是抱了一絲僥倖,並請了熟識的內臟科專家坐鎮。

他嘆了口氣,回頭看那女孩兒,發現她的表情像被定格了一般,一雙本該非常漂亮的杏眼此刻佈滿血絲,空洞的盯着醫生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好像沒聽懂他們的話一樣,陳勁遲疑了一下說:“請節哀。”並側過身請她進去,可她仍一動不動。

“人死了?”身後突然傳來驚慌的聲音,陳勁剛鬆開的眉頭再次擰緊,他那倒黴弟弟居然不知死活的跑回來了。

女孩兒聽到這個聲音猛的回頭,剛纔還像被釘在地上的木樁,此刻嗖的一下撲了過去,動作之迅速讓陳勁來不及攔阻,陳醉更是目瞪口呆一副傻相,直到脖子被死死勒住才反應過來大呼救命。

“你這個兇手,把王瀟還給我。”

女孩兒嘶啞的痛斥,聽着就讓人心顫,陳勁快步過去拉住她,手下是女孩子特有的纖細手臂,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掰斷,可是看到弟弟憋紅的臉他就知道這姑娘是玩了命了。陳醉本就傷了腦子,此刻被連掐帶搖的直翻白眼,陳勁見狀手上施了幾分力欲拉開她,同時勸阻道:“小姐請你冷靜點。”

可是女孩兒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歇斯底里的尖叫“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兇手殺人犯”,一雙原本纖細白淨的手此刻青筋暴出,手心的鮮血悉數抹到陳醉的脖子上,看起來分外驚悚。眼看着他那沒用的弟弟就要死在一個女人手裡了,陳勁擡起右手揮掌砍在她的後頸,女孩兒終於停住動作,然後軟軟的躺在他的懷裡。

得救後的陳醉狠狠的咳嗽大口的吸氣,然後指着那女孩子氣急敗壞的嚷道:“這娘們真他媽瘋了,差點掐死小爺我……”

陳勁攬着昏迷的女孩子對陳醉低吼:“閉嘴,讓你回來找死,等會兒做筆錄時別給我亂說話。”

林菀醒來時發覺後頸生疼,腦袋也暈沉沉的,她轉了轉痠疼的眼珠,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到處都是白色的房間裡,燈光白得發青,有點瘮人,她愣怔了一下方纔元神歸位,騰地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她這才發現房間裡還有別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窗邊的沙發上站起,直到看清他的臉,她才記起他是和那個肇事者一夥的。

“王瀟呢?”她嘴脣顫抖着問出這三個字後,突然想起剛剛已得知他的死訊,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滾燙的淚珠燙得她的臉頰生疼。

“我帶你去看他。”見她下牀動作都不利索,陳勁走過來扶她,林菀啪的打掉他的手,固執的自己穿上鞋往外走,可是沒走兩步就開始踉蹌,陳勁被打得一怔,見狀大步上前抓起她的手臂不容拒絕的再次扶住她。

林菀恨屋及烏,她使勁兒的推搡仍是甩不掉那鐵銬般的手,反而被抓的更緊,只能大聲呵斥:“放開我,你這個混蛋。”說完又用腳踢他的小腿,可惜穿的是帆布鞋,除了幾個明顯的鞋印之外毫無殺傷力。

陳勁被這姑娘撒潑加孩子氣的舉動搞得十分鬱悶,自己好心好意被當成驢肝肺,於是不悅的奚落道:“你確定能走過去?”

“就是爬過去也不用你幫忙。”女孩兒仰起頭怒目而視,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唯一有血色的部位就是氣得發顫的嘴脣,陳勁的目光剛好停留在此處,色澤鮮嫩,豐盈卻不誇張,吻起來應該感覺不錯,他隨即被自己在這樣場合下的這一想法給驚悚到了。

“放開我。”林菀顯然也注意到了他不純潔的眼神,厭惡的掙扎,卻被他一把抱住。

“別動。”陳勁剛剛目光向上微移,忽然發現她的額頭隱有血跡,他把她牢牢的扣在懷裡,擡起右手撩起她的劉海,果然,在左側貼近髮際線的地方有一處傷口。

“你這兒受傷了。”懷裡的人不停掙扎,像只暴躁的小動物,他喘息着說,然後用食指輕輕抹去凝固了的血跡,傷口不到一寸長,似是撞傷,不太深,應該不用縫合,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林菀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怒氣衝衝的嚷着:“拿開你的髒手。” 一把拉開男人貼在腦門上的溫熱的大手。

陳勁還在想她身上會不會也有傷,稍微愣神的瞬間,被林菀掙脫,看着她跌跌撞撞的推開門走出去。低頭看看染紅的指尖,從西褲口袋掏出紙巾擦淨,擡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