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後來纔想到,一定是慕容聰,慕容聰給她道歉的那天晚上,發短信過來,然後窗外就是叢叢的煙花,一定是他了。
慕容聰聽見,略微的停了一下,脣角一抹笑:“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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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明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明茗看起來狀態很好,或者是明茗總是這樣的生機勃勃的樣子,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開口叫人:“沫沫姐。”
一起吃了飯,明茗就快生孩子,肚子很大,慕容聰去餐廳那邊接電話,明茗和樂沫沫兩個人聊天。
很久不見,曾經因爲是夏明薇的妹妹長得又乖巧可愛,樂沫沫很喜歡過明茗的,到哪裡都帶着,到最後得知慕容聰跟明茗在一起,明茗還懷孕,她真是打擊很大,可現在知道一切都是一個謊言,兩個人再見面,並沒有太多的尷尬。
“這孩子是意料之外的,我本來想打掉,可慕容大哥說還是生下來吧,他說每個孩子都是天使。”明茗說,然後臉上露出一種讓人安心的舒坦:“說真的,我開始很怕很怕,後來去醫院裡看b超,再後來孩子會踢我,就再也不怕了,現在誰要從我身邊把這個孩子奪走,我絕對不允許,絕對不行!”
“對不起誤會你。”樂沫沫說。
明茗搖頭:“沫沫姐,你沒有誤會我,我是很喜歡慕容大哥,他身上有太多優點,你對我真的是太好,所以我喜歡他也不會露出來,而且慕容大哥心裡根本沒有我的位子,都是你,所以我就算了,如果是別的女人,我一定上去搶一搶,可是沫沫姐你,我知道我贏不了,也不能,現在我挺好的,我在你和我姐姐的學校裡上國際經營。”
明茗一直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樂沫沫很清楚的。
“那李嘉慕呢?你打算永遠不告訴李嘉慕那是他的孩子?”樂沫沫問。
明茗一笑:“幹嘛告訴他呢?告訴他他也不會愛我,也不可能負責任,還是我算計他生下的孩子,萬一他要是說想要我的孩子,光是打官司很麻煩了,不告訴他,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我生的孩子就一直是我的寶寶就可以了。”
樂沫沫想一些事,想到馮遠清靜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她的樣子,想關於這個孩子,想了太多……
慕容聰從外面進來,臉色不是太好,過來坐下看着樂沫沫,樂沫沫看他,他想了想才說:“沫沫,你情緒別太激動。”
不知道是什麼事,能讓慕容聰有這樣緊張的模樣,樂沫沫第一反應是馮遠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瞬間腦子裡想了關於車禍飛機事故種種種種,手緊張的捏起來,脫口而出:“他怎麼了?”
慕容聰略微的一愣,眼底的神色變了變,低聲:“是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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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聰送着她到機場,他不可能再回去,只能是送她,一路上叮囑了很多。
飛機升空的時候,樂沫沫想到從前的夏明薇,想到那時候她一個人離開一座城市,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一個人的旅途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拋棄,她趕着去見她的媽媽,腦溢血,重症監護室,她想殺了自己的心都有,想狠狠的殺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不可能成了這樣。
“你後悔了跟我來荷蘭嗎?”慕容聰開車在路上的時候問她。
她沒回答,他眼底晦暗成那個樣子,她覺得心疼,可是不後悔嗎?
追逐慕容聰是一種本能,她本能的去愛他,去迷戀他,去想念懷念如同在記憶裡從來不曾走,如果時間再回去,她想她還是會跟着他走的,荷蘭是夢境,薔薇花也是夢境,她當時真的很想離開家裡,去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可是沒想過母親會病,甚至是忘了母親了吧?
自己離開,母親會有多失望?
母親一個人在家裡,剛剛失去了父親的陪伴,她又私奔離開,這些還不夠打擊到母親的嗎?
自己真是罪該萬死。
慕容聰送她到機場,她要進裡面,慕容聰忽然拉住她的手,她回頭看,他就問:“你會回來嗎?”
她點頭。
慕容聰說:“沫沫,這次我不能再去追你回來,所以你一定要自己回到我身邊,我再也拿你沒辦法。”
他是怕她走了就不回來,她的承諾很單薄,只能是點頭。
她的人生選錯了一次,她覺得最錯誤的就是答應跟馮遠清結婚,如果沒有這些,也不會遇到馮遠清這個人,就不會喝醉那麼一次,就不會成了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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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的時候有司機過來接她,黑色的夜幕,她看着熟悉的機場,幾乎是覺得她根本不曾離開過,這城市的夜色一模一樣,司機是上官睿派來的,接了她直接去醫院。
竟然就是父親出事時候的醫院,她太過熟悉,已經是全城最好的頂尖醫院,她沿着走廊走,剛一拐彎,就看見有一個人在走廊盡頭的病房前面站着,隔着玻璃窗看着裡面,手裡捏着煙,也沒看見他抽,只是在手裡捏着,菸頭緩緩的冒着青色的煙氣,紅的如同是一顆紅寶石。
她站在原地沒動,那人也就在那邊,半天菸蒂都要燃上去,他被燙的一縮,抖落了菸蒂,纔是回頭一眼。
樂沫沫在這邊站着,不想去看那個人。
她怕見面。
兩個人見面太過恐懼,要說什麼要怎麼說?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他……
馮遠清。
馮遠清看過來,隔着不算遠的距離,彼此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孔,可是也都認得出來,他身子彷彿是動了動,可隨即平靜,看着她說話:“沫沫?”
她也就不好再僵持,緩步走過去。
馮遠清看着她,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面去,樂沫沫這次穿了寬鬆的衣服,本來肚子也沒有多明顯,此刻不說根本看不出是個孕婦。
“我回來看我媽怎麼樣。”樂沫沫說一句,就要推門進去。
馮遠清只是看她,說一句:“我這不是在做夢嗎?”前一句是夢幻,後一句是生硬的可怕:“你竟然也捨得回來。”
她聽得心頭一刺,可是沒說什麼,推門進去病房裡。
母親的手臂上打着點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她進去,低低的叫:“媽?”
沒人回答,她看着難受,生怕自己媽媽也離開自己,過去想去拉住自己母親的手,卻被馮遠清攔住了。
“醫生說讓她先休息。”馮遠清開口。
樂沫沫咬了一下脣,跟着馮遠清退出去,門關上,樂沫沫問:“情況怎麼樣?”
“腦溢血,情緒波動太大導致的。”馮遠清伸手又去摸出煙來,打着的時候胳膊有些顫,火柴閃動,點着了煙。
這裡的護士都不能拿馮遠清怎麼樣,哪怕是馮遠清在這裡抽菸,樂沫沫往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走,馮遠清在後面跟着,樂沫沫走了幾步,回頭看馮遠清還在,也不好開口讓他走,只說:“謝謝你還在這裡照顧我媽。”
馮遠清問:“孩子還好嗎?”
她頓了一下,回答:“孩子我已經拿掉了。”
這是她在飛機上想到的最好的對白,知道會看到馮遠清,她如果要開始新生活,那就不要再跟馮遠清有任何聯繫,明茗說的很對,馮遠清早晚會要這個孩子,馮遠清對這個孩子很在乎,那不如就讓他徹底的死了心,至少不用拖着馮遠清一起在這個局面裡。
讓她跟馮遠清徹底的斷了聯繫!
這樣對誰都好,對她,對慕容聰,對馮遠清,她再也不想在每天夜裡看到馮遠清那樣的目光,一閉眼就全都浮現出來,還是徹底的好。
馮遠清的手一抖,煙掉落在地,“啪”的一下,樂沫沫彷彿能聽到那聲音。
下一秒鐘,肩膀上一痛,她整個人被押着在牆壁上。
馮遠清雙手按着她的肩膀,看着面前的她,臉上露出那樣可怕而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麼?樂沫沫!你說什麼!”
“我打掉了孩子。”她有些怕,可還是重複一遍,盯着馮遠清的眼睛。
馮遠清仔仔細細的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認認真真,盯着她,彷彿是要把她看穿一樣的,緊緊的盯着:“樂沫沫,你怎麼做得到這樣殘忍!”
那畢竟是一個孩子,畢竟是……
“是你忘了,那不是我想要的孩子,那只是一個錯誤。”樂沫沫掙扎着試圖掰開他的手腕,他卻是更加用力,她根本逃不開任何一點。
他眼底的光亮徹底的讓她怕了,彷彿是要將她挫骨揚灰不可,她用力的掙扎,說一句:“你放開……”
他的手猛然的鬆開,卻又卡在她的咽喉的地方,她呼吸都難了,伸手去抓他,口裡不斷的叫:“放開我……放開……”
嗓子被一分分的收緊,馮遠清盯着她,她只覺得真是要窒息了,眼前都一片的發白,他的臉孔在她面前也模糊開來,用力的推他,也鬆不開他任何一點,她急了,眼淚都掉落下來,喃喃的叫:“救命……”
馮遠清盯着面前的這個孱弱的叫着救命的女人,她是那樣柔順而溫柔的女孩子,此刻在他面前,看起來那樣乖巧,可是卻打掉了他的孩子,還在用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彷彿是說,不過是一個錯誤,抹去了就抹去了……
一個錯誤,在她來說,那可能是一個錯誤,在他來說,他真的寄予了很大的期待。
這些天,滿城風雨,流言四起。
他那天還在喝酒,被李朝陽拎出去按在水盆裡,按的終於是清醒一點,李朝陽跟他說:“你個孫子!你老婆都要跟人跑了!馬上就登機!慕容聰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tm還在這裡!要不是我剛好跟安保的人聊幾句,你老婆跟慕容聰怎麼有關係!”
他陡然清醒過來,顧不上解釋,衝出去就開車,一路往機場趕。
一路超速,衝到機場,李朝陽已經找人打電話叫停了飛機,他去了就往大廳裡衝,被保全攔着,上官睿發話讓飛機起飛,別理那些行政命令,不知道打了什麼電話。
他看着飛機起飛,衝到上官睿面前,揚手重重一拳砸上去,上官睿躲也沒躲,硬是捱了。
他大吼:“那是我老婆!”
上官睿左右的人已經過來,分開了他,上官睿脣角流一絲血痕,當下用手背抹了,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扭頭看飛機起飛,跟他說:“這是樂沫沫自己選的。”
他知道,他知道沒人強迫的了她,她那麼倔強的一個人,如果她不點頭,誰能硬塞了她上飛機?可竟然就這樣走了,她就這樣離開,後面趕來的李朝陽和幾個兄弟本來是來給兄弟撐場子的,來了先嚷嚷,誰讓飛機起飛的?要查爆炸物。來了看見上官睿,一個個都蔫下來,誰都沒再吭聲。
他眼看着飛機飛走,知道再也回不來,上官睿讓人送他回去,幾個兄弟誰都不敢在他面前再提,可畢竟根本瞞不住。
他真是想追去荷蘭,買了最近一班的飛機,打算就要飛過去,還在家裡收拾護照,門就被破開,馮建業帶着人進門,看他手裡拿着護照,揚手過來“啪”的扇了他一個巴掌!
“你是我兒子!這種事,我馮家的人做不出來!她要是自己回來,孩子是我馮家的,我們再說,你竟然想追出去!遠清,你還有沒有一點骨氣!”馮建業厲聲。
一個巴掌,幾乎就是扇醒了他。
酒駕,攔飛機,追去荷蘭,他做的不可算是少,可又有什麼用?她根本不在乎,一丁點都不在乎,他不是沒有骨氣,也不是不驕傲,只是那些骨氣和驕傲,在樂沫沫面前,磨成了灰燼。
最難受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父親根本插不上話,在門外走了幾個來回,讓人看住他不准他到處亂跑。
他想,至少還有孩子,至少還有,她總不至於連孩子都不要了,他覺得她做不出,畢竟是樂沫沫,他想着樂沫沫的善良,連一條大魚都不忍心吃的人,她一直都是乖巧而和順的一個人,那麼至少還有個孩子……
可現在,連一個孩子都沒了。
那一點希望完全的破滅,徹徹底底。
她臉色都發白,眼淚打在他手上,他恍惚的回神,看着她的樣子,可真是想捏死了她,就這樣捏死她,恨的那樣深,他的手卡着她的脖頸,她眼底漸漸的渙散,那麼一點淚光朦朧。
手驟然的鬆了,樂沫沫跌落在地,扶着牆壁坐下來,在牆壁邊劇烈的咳嗽,他忽然的俯身下去,擡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上她的脣。
她身子一僵,完全的不動,他瘋了樣的掃過她的脣舌,吮、吸進入,帶着暴戾,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樣,好像就這樣吻着,就能將她狠狠的吞噬,從此留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會離開。
她眼睛睜着,他看見她瞳孔裡面自己的影子,也看得見她的驚恐,她大概是覺得他可怕極了。
樂沫沫往下掉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那樣哀傷的模樣,他終於是鬆開她的脣,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那樣近,他鬆開一點,看着樂沫沫,模糊的說一句:“爲什麼是你……”
爲什麼是她走進他的生命裡?爲什麼是她,這樣一個小女孩,卻忽然的走進他的心,在他毫不防備的時候,她忽然進去,又忽然的要離開。爲什麼是她……爲什麼。
這世上有那麼多的女孩子,他遇到過的不止一千一萬,可爲什麼是她?
他永遠也不明白,爲什麼?
樂沫沫坐在地上哭,看着他回答:“你只是沒被人拒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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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遠清轉身就走,下樓,出門去,開了車門上車,車子飛馳出去,他什麼也不想管,什麼也顧不上,只想開車出去。
李朝陽說:“遠清,天底下有那麼多女人,換一個吧,慕容聰雖然失了勢,可還是惹不得。”
張寧業也說:“不過是個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遠清你再說個人選,我上刀山下油鍋也給你弄來!”
可馮遠清自己清楚,他不要,他什麼都不要。
樂沫沫說他只是沒被人拒絕過,怎麼沒有過呢?在美國交往的那個女朋友迷戀搖滾樂,跑去歐洲追尋音樂夢想,給他留了一封e-mail就不告而別,他也並沒有怎麼樣,算得上是真心喜歡,可當時也就只有一聲嘆息,覺得遺憾罷了,哪裡有這麼蝕骨的疼痛。
不是沒跟自己說過,別看得太重,別放在心上,可是怎麼能?
樂沫沫從前跟他相處愉快的時候,給他講冷笑話,說,一隻鸚鵡的故事。
“從前有一隻鸚鵡,它是船長最喜歡的,船上有個魔術師,他每次變魔術都被鸚鵡拆穿,終於有一天,船沉了,鸚鵡和魔術師連個人在一塊木板上飄,大眼對小眼,四天後鸚鵡終於開口說話,它說:我認輸了!你到底把船變到哪裡去了!”
她模仿鸚鵡的聲音,自己講冷笑話逗的自己一個勁兒的笑起來,笑的時候,眼角彎彎的好看。
他覺得她那微彎的眼角是*,她笑起來的脣是*,就連她的鼻尖,都那麼可愛……恨不能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看着她哭,他會想一定要照顧她,讓她再也不難受。
可偏偏,現在讓她掉眼淚的就是他吧?
讓她笑的,是另外的人。
“我能怎麼辦?樂沫沫,你告訴我……”馮遠清的聲音不大,低低的,像是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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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沫沫坐在地板上面,冰涼的地面一開始讓人覺得刺骨的冰涼,後來就麻木,幾乎是感覺不到。
脣上還在痛,他吻的太重,口中不知道哪裡破了,都是血腥的味道。
她只想哭,覺得自己十惡不赦,爲什麼要把這一切弄成今天的局面,不是沒有恨過馮遠清,他什麼都做過了,在外面有無數的女人,抽菸吸輕毒、品,也根本不曾忌諱,可是這個吻壓下來,她還是掉淚。